时间泡内部，时间流速是外界的150倍。
陆云站在这个金色的球形空间中央，对面是宙斯的真身——虽然只有三分钟的存在时限，但在时间泡的加速效应下，这三分钟被拉伸到了七个半小时。
两人相对无言十秒，泡内时间已过二十五分钟。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宙斯终于开口，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时间泡是不可逆的。当能量耗尽时，这个空间会塌缩，连带着里面的一切都会被挤压成基本粒子。你会死，我也会损失这部分意识和能量。”
“我知道。”陆云盘膝坐下，开始调息，“所以我们要在这七个半小时里，找到和平共存的方法。”
宙斯冷笑：“共存？你以为这是童话故事吗？火种派和方舟派的理念冲突是根本性的，无法调和。”
“那就聊聊别的。”陆云睁开眼睛，“比如你的女儿，艾米丽。墨老的记忆碎片告诉我，她不是死于意外，而是死于一场实验事故——普罗米修斯计划的第一次规则碎片提取实验。”
宙斯的表情凝固了。
“那场实验的负责人是墨老，但提议让孩子参与的是你。”陆云继续说，“你认为儿童的意识更纯净，更容易与规则碎片产生共鸣。结果你猜对了，艾米丽确实成功接触到了碎片，但她的身体承受不住那种能量冲击...”
“闭嘴。”宙斯的声音很低，却带着杀意。
“基因崩溃，细胞在规则层面被解构重组，但又没有足够的能量完成重组过程。”陆云没有停，“她死得很痛苦，对吧？而你在她死后做了什么？不是反思，不是停止，而是把责任推给墨老，然后继续用更多孩子做实验——”
“我说闭嘴！”
金色的能量从宙斯身上爆发，但在时间泡的压制下，这些能量很快消散。时间泡的规则之一：内部能量消耗会被加速百倍，任何大规模技能都会在几秒内耗尽施法者的全部能量。
宙斯喘息着，眼中的金色光芒黯淡下去。
“你以为...你以为我不想停下来？”他跌坐在地，第一次露出了脆弱的一面，“但艾米丽的死证明了一件事——规则碎片确实可以被人类意识接触。如果她的牺牲能够换来整个人类文明的进化，那么...”
“那么她的死就是值得的？”陆云替他说完，“这就是方舟派的逻辑：为了多数人可以牺牲少数，为了未来可以牺牲现在。但问题在于，谁来决定谁是那‘少数’？谁来决定什么是‘值得’？”
宙斯沉默。
“墨老在女儿死后醒悟了。”陆云说，“他意识到，真正的进化不应该建立在牺牲之上。所以他转向火种派，研究如何让进化变得安全、普惠、自主。而你，选择了相反的路——用更多的牺牲，去证明最初那个牺牲的‘价值’。”
时间在流逝。泡内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宙斯终于抬起头，眼中恢复了冷静：“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又如何？火种派的道路太慢了。按照你们的方式，人类需要几百年才能完成初步进化。但宇宙不会等我们，其他文明不会等我们。如果我们不快速变强，就会被淘汰。”
“所以你就要建一艘方舟，载着少数‘精英’离开，把大多数人扔在沉没的地球上？”陆云反问。
“至少能保住文明的种子。”
“那是什么样的文明？”陆云站起身，“一个建立在无数牺牲之上，连孩子都可以作为实验材料的文明？这样的种子就算发芽，长出的也是扭曲的树。”
他走到时间泡的边缘，那里能看到外界模糊的景象——像是透过毛玻璃看世界，一切都扭曲变形。
“墨老留给我的不只是一块时光碎片。”陆云背对着宙斯说，“还有一套完整的‘共享进化’方案。月光苔的培育技术、神元素的高效提取法、经络打通的普适性教程...所有这些，都可以免费公开。”
宙斯瞳孔一缩：“你疯了？那些知识价值连城！”
“知识的价值在于被使用，而不是被垄断。”陆云转身，“我会建立一个开源的知识库，任何人只要愿意学习，都可以获取这些进化所需的基础知识。没有门槛，没有代价。”
“那资源呢？”宙斯质疑，“进化需要海量资源，你不可能免费提供。”
“所以我在规划。”陆云从怀中取出那本笔记本的复印件——原本已经交给天枢，这是他提前准备的副本，“月光苔可以在贫民区屋顶大规模种植，神元素矿点有三十七处未被大公会发现的贫矿，足够支持十万人的基础进化需求。”
他翻开笔记本，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表。
“看这里：青龙城西区废弃工厂，地下三米有神元素矿脉，储量足够一千人使用三年。东区垃圾填埋场，底层的有机质适合月光苔变异培育，产量是普通方法的五倍。北区...”
宙斯听着，脸上的表情从质疑变成震惊，最后变成了复杂的敬佩。
“这些数据...你怎么得到的？”
“墨老二十年的研究成果，加上我自己的调查验证。”陆云合上笔记本，“但这些还不够。我需要更多人手，更多渠道，更多...”他顿了顿，“更多像你这样的人。”
宙斯愣住了。
“你是个天才，宙斯。在商业运作、资源整合、大规模项目管理上，你比我强得多。”陆云真诚地说，“如果你把才能用在建设而不是垄断上，能帮到的人会是现在的百倍千倍。”
“你想招揽我？”宙斯笑了，笑得很苦涩，“太晚了。我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太久，手上沾了太多...”
“艾米丽不会希望你这样。”陆云轻声说。
时间泡内陷入漫长的沉默。
泡内时间，三个小时过去了。
***
外界，青龙城西区神元素矿点。
秦雪带领的第一小队已经抵达目的地。这是一处被神殿公会完全控制的矿区，入口处有八名守卫，等级都在32级以上。
“按照陆云的计划，我们不正面强攻。”秦雪在队内频道布置战术，“叶轻风，你带两个人从侧翼制造混乱。战狂，你和我从正面佯攻，吸引注意力。清心，你在后方准备接应。”
“那破坏矿点的任务呢？”战狂问。
“交给老陈。”秦雪看向铁匠，“他在我们出发前，连夜赶制了二十个‘地脉扰乱器’。只要把这些东西埋在矿脉的关键节点，就能引发小范围的地质塌陷，至少让这个矿点瘫痪一个月。”
老陈拍了拍背上的包裹：“交给我吧。不过我需要至少十分钟的作业时间。”
“我们会给你争取十五分钟。”秦雪拔出长剑，“行动！”
五分钟后，矿区侧翼传来爆炸声——叶轻风引爆了提前布置的炸药，成功吸引了大部分守卫的注意。
秦雪和战狂从正面杀出，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击溃了留守的两名守卫。但警报已经拉响，更多的神殿玩家正在赶来。
“老陈，快！”秦雪挡在矿洞入口，一剑劈退一个冲上来的狂战士。
铁匠老陈冲进矿洞，开始快速作业。他将地脉扰乱器埋入矿脉的能量节点，每埋下一个，矿洞的震动就加剧一分。
第七分钟，第一波增援赶到，十五名神殿精英。
秦雪和战狂背靠背作战，勉强守住入口。清心的治疗术一个接一个，但她的法力值在快速消耗。
第十一分钟，老陈完成了所有十个扰乱器的布置。
“可以了！”他在频道里大喊。
“撤！”秦雪扔出最后一枚烟雾弹，掩护众人撤退。
但他们刚冲出矿洞，就发现退路已经被封死——三十名神殿玩家组成包围圈，带队的是个熟人：暗月。
“又见面了。”暗月的表情复杂，“但这次，我不能放你们走。”
秦雪握紧剑柄：“那就战吧。”
“等等。”暗月突然说，“如果你们交出破坏矿点的工具和图纸，我可以做主放你们离开。”
战狂啐了一口：“做梦！”
“我不是在谈判，是在给你们机会。”暗月压低声音，“宙斯会长被困住了，现在指挥系统混乱。我欠陆云一个人情，这是还他的。”
秦雪盯着暗月看了几秒，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取出一张图纸——那是地脉扰乱器的设计图副本，陆云特意准备的。
“给你。”她扔过去，“但工具不能给，我们还需要用。”
暗月接过图纸，快速扫了一眼，眼中闪过惊讶：“这种设计...精妙。好，你们可以走了。但只有这一次。”
他挥手让手下让开一条路。
秦雪没有犹豫，带队迅速撤离。
在他们身后，矿洞开始塌陷。地脉扰乱器生效了，这个神元素矿点至少在三十天内无法恢复生产。
***
同一时间，青龙城东区月光苔培育基地。
赵明和周倩带领的第二小队遇到了麻烦。
他们成功潜入了培育基地，也成功污染了大部分苔田——用的是陆云提供的“时间加速药剂”，能让月光苔在短时间内过度生长然后枯萎。
但在撤离时，他们被基地的自动防御系统锁定了。
“这是...规则级陷阱！”赵明看着周围亮起的符文，脸色发白，“只有制造者本人或者拥有对应规则权限的人才能解除！”
周倩尝试用治疗术净化，但毫无效果。
更糟糕的是，基地的守卫正在赶来。如果被困在这里，整个小队都会全军覆没。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是天枢。
北斗小队的队长手持玉质拂尘，轻轻一挥，周围的符文就全部熄灭。
“火种派的支援到了。”天枢微笑，“墨老留下的权限，正好克制这些方舟派的规则陷阱。快走吧，我来断后。”
赵明和周倩带着队员迅速撤离。
在基地外，他们看到了另外四名北斗队员——天璇、天玑、天权、玉衡，每个人都在不同的方向制造混乱，牵制守卫。
“火种派...原来有这么多人？”周倩惊讶。
“我们一直存在，只是隐藏在暗处。”天璇一边施法一边说，“但现在，是时候走到明面上了。”
现实世界，北平城主府附近。
林薇和苏晚晴坐在一辆伪装成环卫车的监测车内，屏幕上显示着地下结构的扫描图。
“能量读数异常，至少是正常背景值的一千倍。”苏晚晴调出数据分析，“而且这种能量波动模式...和《神域》里的规则碎片很像，但要微弱得多。”
林薇操作着探地雷达：“地下三百米处有一个巨大的空洞，直径大约五十米。空洞中央有一个...人形物体？”
她放大图像。
那确实是一个人形，盘膝坐在空洞中央。但扫描显示，这个人形没有生命体征，却散发着恐怖的能量波动。
“是尸体？还是...”
“是‘锚点’。”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两人猛地回头，看到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车内。他看起来七十多岁，头发花白，但眼神锐利如鹰。
“墨...墨老？”苏晚晴难以置信。
“是我留在现实中的一道意识残影，很快就会消散。”老者——或者说墨老的意识投影——走到屏幕前，“那个人形是我的身体，或者说，曾经的身体。三年前，我用它作为‘锚点’，将《神域》的规则接口固定在这个位置。”
他指着屏幕上的能量读数：“这就是七个坐标的真相——它们是两个宇宙的规则连接点。而我，是第一个成功在两个宇宙间建立稳定通道的人。”
林薇倒吸一口凉气：“所以《神域》不是游戏，是...”
“是一个实验场，也是一个通道。”墨老说，“通过它，现实宇宙的能量可以流入《神域》，而《神域》中产生的规则碎片，也可以带回现实。这才是普罗米修斯计划的真正目的——在两个宇宙间搭建桥梁，让人类获得进化的双重加速。”
苏晚晴突然想到什么：“那其他六个坐标...”
“都有我的同事或学生在驻守。或者说...在牺牲。”墨老的眼神黯淡，“冈仁波齐峰是我的女儿，马利亚纳海沟是我的学生，南极、亚马逊、西伯利亚、撒哈拉...每一个坐标，都有一个火种派的先驱者用生命作为锚点。”
他看向两人：“但现在，方舟派想要夺取这些坐标。他们想用这些通道，不是为全人类打开进化之门，而是为自己建立垄断的‘天梯’。”
“我们能做什么？”林薇问。
“帮助陆云。”墨老的身影开始淡化，“他已经拿到了时光碎片，那是七个核心碎片之一。集齐七个，就能重新调整坐标的规则流向，让进化之门向所有人开放。而不是...只向少数人开启。”
在完全消散前，他最后说：“告诉陆云，我在《神域》的‘星海深处’等他。当他集齐所有碎片时，我会告诉他最后的秘密。”
投影消失了。
车内只剩下林薇和苏晚晴，以及屏幕上那个盘膝坐在地底的人形。
“所以...”苏晚晴喃喃，“我们一直在守护的，是父亲的遗体和遗志。”
她擦去眼泪，眼神变得坚定。
“那我们就更不能让他失望了。”
***
时间泡内，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
陆云和宙斯都沉默了很久。
最终，宙斯开口：“七个半小时快到了。时间泡的能量即将耗尽，你有什么后手？”
“有。”陆云举起手中的随机传送卷轴——在时间泡里，它看起来只是一张普通的羊皮纸，“但在使用前，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问吧。”
“如果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你还会让艾米丽参与那个实验吗？”
宙斯闭上眼睛。
许久，他轻声说：“不会。但后悔改变不了任何事。我只能继续往前走，用她的死换来的数据，去救更多的人。”
“即使这意味着牺牲更多的人？”
“即使这意味着...我最终会下地狱。”
时间泡开始震动，边缘出现裂痕。
“要塌缩了。”宙斯睁开眼睛，“用你的卷轴走吧。我留在这里...也许这样，能离艾米丽近一点。”
陆云看着他，突然说：“和我一起走。”
“什么？”
“火种派需要你这样的管理者。而且...”陆云撕开卷轴，“艾米丽也不会希望父亲死在一个时间泡里。她更希望你能用余生，去弥补犯下的错。”
卷轴的光芒笼罩了两人。
在时间泡彻底塌缩的瞬间，两道身影从金光中消失。
外界，只过去了三分零五秒。
金色的光球如泡沫般破裂，什么都没留下。
远处，血刃带着神殿的人赶到现场，只看到一片空地。
“会长...”他打开公会频道，却听到了宙斯的声音。
那声音疲惫，但清晰：“撤回所有人员，停止对青云的追捕。另外...准备召开董事会，我有重要提案。”
血刃愣住了：“会长，您...”
“执行命令。”
“是！”
在青龙城某个偏僻的小巷里，陆云和宙斯同时从传送光芒中跌出。
两人都虚弱到了极点——时间泡的消耗远超想象。
“你救了我。”宙斯靠着墙喘息，“为什么？”
“因为火种派的原则是‘不放弃任何一个人’。”陆云也坐下调息，“而且...我需要你的商业头脑，来帮我完成资源规划方案。”
宙斯苦笑：“你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彼此彼此。”
两人相视而笑，笑声中有种奇特的默契。
远处传来脚步声，是秦雪带着青云成员找来了。
看到宙斯的瞬间，所有人都进入战斗状态。
“等等。”陆云抬手，“他...现在是我们的合作伙伴。”
秦雪瞪大眼睛：“你确定？”
“确定。”陆云站起身，虽然摇晃但站得很稳，“因为从今天起，资源规划不再是空想。我们有火种派的技术，有青云的执行力，还有...”
他看向宙斯。
“还有前永生科技cEo的商业资源。”
宙斯也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我需要三天时间处理内部事务。三天后，我会带着我的团队和资源，正式加入...你们的计划。”
他顿了顿：“不过我不加入青云公会，我们保持合作关系。这样对双方都好。”
“成交。”陆云伸出手。
宙斯犹豫了一秒，握住了他的手。
这一握，意味着《神域》的势力格局，从此刻开始彻底改变。
而青云，这个一个月前还只有几个人的小公会，如今已经拥有了改变世界的力量雏形。
资源规划，正式进入实施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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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