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伟雄虽不中用，但老家主手下还是有不少能人。
当日便抽调人手，强弓劲箭、石机火炮齐上阵，陈兵红河口岸，准备给胆敢上门挑衅的外来者一点颜色。
刘伟雄在爱妾和刘家老人的劝说下，也硬着头皮上了看台，对出征的刘家兵士们许了得胜便给他们分宅赏金的承诺。
红河流水滔滔，从不知人们的悲喜，只一味地拍打着堤岸，澎湃作响。
数百艘大小船舶，载着千名刘家水兵，怀抱着就此改命的希望，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这一等，就是两个日夜。
……
“这刘家和扶南、高棉又有不同，那两老头是逞凶斗狠，抢下的地盘，心腹不多。”
“在他们那里，擒贼先擒王是上策。”
“刘家的刘伟雄却只算是个坐享父辈余荫的摆设，即使劫持了他，想来也只能让林邑有些忌惮，却不能让他们束手就擒，将地盘拱手相让。”
珠珠在战舰入港之前，已经带人在林邑潜伏了一段时间。
现在对着父亲和哥哥们，没有半点迟疑，给出了结论。
“刘家真正的主心骨，分别是一文一武，文乃刘伟雄的叔父刘良器，武为老家主一手提拔的大管事卜大同。”
“要拿下林邑，这两人非除不可。”
徐百溪翻看着珠珠带回来的地形图，对妹妹的提议头一个响应。
“我这就让木头他们潜进林邑，杀了这两人。”
珠珠摇头，面带遗憾。
“我查探消息的时候，就已经试过了。这两人老奸巨猾，怕死得紧。”
她在两人府邸外蹲守了多日，愣是没逮住对方。
每每出门必定前呼后拥，浩浩荡荡带上几十人，把他们的车驾团团围住，别说她的飞箭暗器，就是一只蚊子飞进去怕是都会被人潮挡住路。
“若是时间久一点，那早晚能抓到破绽，但咱们毕竟是远征，不能不考虑补给，实在和他们耗不起，只能想其他法子。”
徐百川顺着珠珠的思路想了又想，整张脸都皱了。
“这打地盘也太费脑子了，一点不如咱们海上打架痛快。”
海上交锋，哪有这些弯弯绕绕。
两支舰队撞上了，见面就是干。
谁的拳头大、谁的船和手下厉害，谁就能占了对方的船只、俘虏对方的水手。
“咱们就不能直接开着船，把林邑的城门撞开吗？”
珠珠笑眯眯，好声好气地回答。
“不能。”
珠珠看她大哥和阿爹都是满脸憋闷，放下手中的水域图，语重心长给他们解释起来。
“咱们可是要给八万春未来百年找落脚点的，你痛痛快快打一场，到时候船坏了、人伤了，我拿什么继续北上抢地盘？”
“更别提人家是地头蛇，咱们便是强龙过境，也天然失了优势，更要小心智取。”
徐人杰长叹一声，和大儿子乖乖应了是，继续听珠珠讨论对付刘、卜二人的办法。
这就不得不提珠珠当日救下的那个年轻果农，阿牛。
他的姐姐正是刘伟雄如今最宠爱的小妾阿雀。
“我在昭朝京城的桑家瓦子里，听过一出折子戏，说的是异世曾有大乱之时，忠义之士为了除奸，使了一出美人计离间敌方，让反贼自相残杀。”
阿雀本就不愿意侍奉刘伟雄，又有对方这两年对他家刚刚及笄的小妹妹阿莺动了心思在先。
故而在阿牛引荐下，见过珠珠没多久，就答应了珠珠的计策。
徐家舰队停在林邑外围河面，久久不发进攻指令，等的就是阿雀的回信。
徐百溪没见过阿雀，对他们姐弟的忠心和能力都不太信任。
“便是他们真想要帮我们推翻刘家，这姐弟两都没学过功夫、受过训练，万一出了纰漏，难道我们就在这江上傻等？”
珠珠摇头，伸手指了指船舷外奔流不息的河水。
徐家三个男人齐刷刷探头去看。
水面上金波灿烂，汹涌奔泻如离弦之箭。
“还行，水挺清的……珠珠是说那姐弟两可能会带人潜到我们船底吗？”
三人看了半天，身为老爹的徐人杰摸着下巴，给出了自己的猜测。
珠珠皱了皱鼻子，第无数次怀念自家夫君。
要是谢不疑在，她就可以少说好多话，省下好多口水了。
“不是，我是说我们舰队都在这里了。徐石也在芽庄城待着，实在不行就在刘家祖屋、城主府和卜家各放一把火，咱们强攻进去呗。”
她虽然希望智斗，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上策。
但迫不得已的时候，她也从来不拒绝暴力啊。
毕竟是徐家女儿，用拳头说话本来在八万春就是最简单的事情嘛。
徐人杰和徐百川闻言，不由眼睛一亮。
……
又等了一天，就在徐人杰父子蠢蠢欲动摩拳擦掌打算冲进关口，开始白刃战的时候，珠珠接到了一封信。
说是信，其实只是一枚写了地址的香椿木片。
珠珠从侍卫手中接过木片，就欢天喜地换了一身鲜艳衣裙，下了战舰。
临行之前，再三嘱咐徐家男人们乖乖等消息，不要冲动。
被留在船上的徐家三男莫名其妙，站在船头看着自家女孩的背影远去，那叫一个望眼欲穿。
“那木片子到底是谁送来的，也没个落款，怎么珠珠这么开心？”
徐百川依依不舍地看着妹妹的背影，头也不回地问来送信的侍卫，语气里带着两分自己都没察觉的酸。
侍卫木头把禀告过一遍的消息，又重新复述了一遍。
“是芽庄城里的一个小乞丐送的信，丢上咱们的小艇就跑。属下也不知道背后之人的身份。”
徐百溪其实也不知道，但他从珠珠的反应猜测，想到了一人。
“珠珠这么欢喜的样子，我印象中唯有与恭王有关的时候出现过。莫非他到了林邑？”
昭朝南北被五岭分隔，山路难行，哪怕比他们早一日从京城出发，也该半月后才能到林邑吧？
更别说谢不疑同行之人里，又有和帝派去监视的太监……
他自己提出这个想法，又自己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
“应该不是……”
徐人杰也跟着一块猜。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是何人勾走了我家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