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津是新帝贴身太监,出身寒微、早早入宫。
在新帝尚是东宫时,曾求了恩典让自己侄子张延年入伍镀金。
这本来也是贵族子弟们晋身的惯常法子,军中待两年,他再为侄子求个京城文官的职位,张家也算是改换门庭。
偏偏当初张延年进的是兖州军,分到了萧觉手下。
张延年不知哪根筋搭错,趁着换岗想要松快,便进兖州城喝酒寻乐,宵禁不过营也就罢了,还对民女用强。
此等恶行被兖州巡更的衙役抓了正着,拖回兖州军被萧觉按照军规直接杀了。
这事传回京城,引得张家又悲又怒,张德津也就此与萧觉结下了血仇。
现在新帝想用张德津取代萧觉,或许打得就是这样的主意。
无根之人,对陛下自然绝对忠诚。
除了新帝,张德津谁都不买账,是只知新帝、不知其他的脾性。
同时与萧觉有深仇大恨,必然会在夺权后,拿出十二分本领去清洗军中萧家旧部。
主意打得挺好,但实行起来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不说萧觉本人是先帝临终托孤,指定的殿前都点检,无故裁撤需要理由。
就是天子为将、宦官领兵的做法,哪怕透出一星半点,朝堂上都能撞倒一片御史。
难怪新帝要秘而不宣,偷偷行事。
多半就是打着出其不意造成既定事实,让朝野上下不得不认的主意。
“多谢舅母特意前来提醒。”
既然提前知道了消息,萧觉也知道该如何行事。
三人又将话题聊回家常,厅内重归温馨。
……
自新帝登基,献王不满先帝遗命,想要挟新帝以令三军,鼓动新帝与大将军萧觉夺权的小道消息此前就没断。
昨日萧府门前新婚鞭炮的硝尘味儿还没散,又听不知哪传来的说法,说是殿前军也要被献王抢下交给献王世子了。
这话一出,简直如同捅了马蜂窝。
萧觉少年成名,又身经百战,数次拒胡人于国境,是大盛朝百姓心中公认的战神。
这半年调回京城,更是一心整肃殿前军军纪,让京城百姓深深受益。
毫无理由夺他的权,不说朝中人心浮动,京城百姓也心中不安。
大家议论纷纷,御史们也连夜进书房奋笔直书。
第二日,御史们带着萧觉的名字和传说上朝时,主人公萧觉则是陪着新婚妻子归宁回了门。
……
回顾府时,萧觉难得没骑马,而是陪牙牙坐了三驾的马车。
昨夜两人各自待客,回房的时候已是夜深,都不曾好好聊天。
此时坐在车厢里,萧觉沉吟片刻,还是先开了口。
“昨晚看夫人面带笑意,跟嫂子们玩得可好?”
牙牙重重点头:“嗯,大家都很和善,带我玩了好多新事物,还教了我投壶。”
“嫂子们让着我,让我得了魁首,赢了个金项圈呢!”
萧觉想起昨晚她当宝贝一样捧回房的赤金八宝璎珞,觉得那些嫂子们大概真把他这个新媳妇当孩子哄了。
那璎珞好像是叶凤儿准备给新妇的见面礼吧?
“可见夫人确实适合投壶,下次得空了,我和夫人投一场。”
他笑了一笑。
车厢内沉默片刻,男子突然开口:“我与岳父在朝政上有些误会,只怕要拖累夫人了。”
牙牙疑惑地歪了歪头,看向对方。
萧觉却不说了。
牙牙在心底咬了男人一口,面上乖乖应了声是。
马车悠悠往前,过了小半盏茶的功夫,突然一个颠簸。
车内两人坐得极稳,跟被钉在座位上似的。
但下一秒,牙牙就眼珠子一转,顺着马车晃动腰身一软,倒进了丈夫的怀里。
萧觉只觉有淡淡幽香从她身上渗出,不似花香又胜花香,淡雅清幽中夹杂着一股甜意,让他瞬间回想起新婚夜两人交臂叠股之际。
那时似乎也曾闻到过这股香气。
萧觉恍了下神,也不见她涂的是哪种脂粉,竟有这般自然又出尘的香气?
牙牙把头埋在他胸前,贴着他的胸口仰头看人,明明眼神清纯,却让萧觉心口一动。
“夫君是在闻我香不香吗?”
萧觉双手掐着那把细腰,让人坐正,压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波澜,坦然笑问。
“是,夫人用的是什么脂粉?味道幽雅,让人耳目一新,难以忘怀。”
牙牙不肯坐回原位,伸手扯着男人衣襟,笑着摇头。
“总觉得嫁妆里的脂粉色泽有些暗淡,我就没用。这香气是我身上自己带的,夫君喜欢吗?”
萧觉挑眉,和依然天真浪漫,一脸仿佛与自己闲话家常的小妻子对视。
似有电光在半空中、在视线交汇处滋滋作响,溅进了彼此的眼底,燃起了幽幽不息的火。
车身又是一个转弯,萧觉把人往怀中一拽,抱了个满怀。
迟到的回复缓缓响起:“自然是喜欢的。”
牙牙笑得开心,坐在丈夫怀里,帮他将被自己蹭乱的衣襟细细抚平。
“那就好。”
……
顾府大管家顾大带着几个小厮守在门口,远远见了标着萧家家徽的马车,连忙指示一人进府禀告。
萧觉先跳下马车,伸手将牙牙半扶半抱,搀了下来。
准备进门时,顾博彦才匆匆忙忙出门迎接,说了两句场面话后,将夫妻二人请去了梧桐院正堂。
正堂里坐得满满当当,除了静华公主夫妻,顾博彦夫妻,还有二房顾远的妻女及袁家舅母等人。
牙牙在顾府待家的这段时间,都没见过这么多顾家亲眷。
今日也是托了萧觉的福,一次见上、见全了。
萧觉倒也没有自恃身份,逐一给顾家长辈们见了礼。
在朝堂上,顾大将军和萧觉算是品级相当,实权远远不如这个年轻人,如今却能以翁婿之别受礼。
哪怕是再看不惯萧觉此人,要说顾勇和唐静华心中没有得意暗爽,也是假的。
这种优越感,让两人也能耐着性子关怀了一下小夫妻这几日的起居日常与相处情况。
一屋亲眷耐着性子,说了会儿场面话,就在花厅开了饭。
都是亲近的亲眷,男女客也只分了桌,不曾分厅,也没用屏风遮挡。
牙牙坐在王氏下首,看到男宾那桌从顾勇往下到袁家的小辈,有一个算一个都在对着萧觉敬酒。
俨然一副在朝堂上不能放倒对方,就打算趁着这酒桌机会把他灌死的态势。
牙牙看得皱眉,频频回头。
被袁家和顾家亲眷围着奉承的唐静华见了,忍不住皱眉呵斥。
“用餐之时怎可如此作态,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牙牙连忙垂头,讷讷应是,不敢再看。
另一桌上,萧觉饮酒的动作微顿,然后才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