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尘也是微微一怔,随即失笑。
他自然察觉到了对方的尴尬,但也看出了这位女长老心思纯净,并非作伪。
他从容地收回右手,同时也撤去了周围的隔离禁制。
淡金色光罩消散,篝火的光与夜晚的风重新笼罩二人。
“前辈言重了。”
韩尘笑道,语气温和而坦然,“同是来自灵墟大陆的修士,在这等险地,自当互相照应。更何况,前辈此次受伤,本就是为护我所致,晚辈略尽绵力,乃是分内之事。”
见三长老依旧垂首抿唇,羞意未消,韩尘心念一转,故意岔开话题,好奇问道:“说来,前辈所修功法路数颇为奇特,灵力中正平和,又暗含推演天机之韵,可是天机阁独有的传承?”
这一问果然有效。
谈及师门传承,三长老的注意力被转移,羞赧稍减。
她轻轻拢了拢方才因慌乱而散落鬓角的几缕碎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恢复平静,但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韩仙师慧眼。我天机阁确实与寻常宗门不同,专研天象、卦术、命理、符箓、阵法……这些探究天地至理、窥测命运轨迹的玄奥之道。”
随着她的讲述,韩尘渐渐明白了天机阁是怎样一个奇特的存在。
这是一个隐世门派,不像皇家学院或大宗门那样广开山门,招纳弟子。
他们追求的是“缘法”与“天赋”。
门中长老、执事会不定期入世游历,寻找那些天生灵觉敏锐、命格特殊、或在卜算、阵法等方面有奇异天赋的“有缘人”。
经过严格的品性、心性考验后,才会将其引入门中,通常也只是从外门弟子做起,需经多年观察与磨砺,方可成为核心。
也正因如此,天机阁弟子人数向来不多,但往往在特定领域有着惊人的造诣。
“……阁内规矩颇多,其中便有‘男女之防,清心寡欲’之训,意在让弟子心无旁骛,专注于大道推演,避免情欲纷扰,坠入红尘劫数。”
三长老说到这里,声音又低了下去,白皙的耳垂那未完全褪去的红晕似乎又深了些。
韩尘听到这里,心中顿时了然。
这天机阁简直比三清学院还要变态!这完全是灭人欲的节奏啊!
难怪刚才只是疗伤时不得已的近距离接触,甚至都未曾真正肌肤相触,便让对方反应如此之大。
原来这位修为高深、气质温婉的女长老,竟是常年避世清修,心思纯粹如白纸,恐怕极少与异性接触,更遑论如此“亲密”的举动。
这简直是……母胎单身的典范啊!
他心中不由失笑,但更多的是一种对这份纯粹与坚守的敬意。
出于礼尚往来,韩尘也简略介绍了自己的来历——灵墟大陆皇家学院精英学员。
当然,关于轮回珠、先天道体等核心秘密,自然隐去不提。
两人这边低声交谈,气氛逐渐融洽。
三长老在韩尘平和坦荡的态度影响下,也渐渐放松下来。
她自报姓名——方静。
大长老叫袁猛、二长老叫柳月娥,讲述了一些她与大长老、二长老相识相聚的陈年趣事……偶尔还会就一些阵法原理提出疑问。
韩尘也择其能言者,略作点拨,每每让三长老美眸发亮,若有所思。
然而,他们这看似和谐的交谈,落在营地其他人眼中,却别有一番滋味。
天机阁的大长老和二长老坐在另一处火堆旁,虽然听不到隔离禁制内(以及撤去后两人压低声音)的谈话内容,但能看到自家三妹(他们对三长老的昵称)与韩尘相谈甚欢。
三妹脸上那尚未完全褪去的红晕和发亮的眼眸,更是让他们看得分明。
两人心中既是欣慰(三妹伤势看来无碍了),又忍不住一阵羡慕——能得韩仙师亲自疗伤,还能面对面请教交流,这是何等机缘!
他们看向三妹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羡慕……
而更远处,铁胆尊者和青书先生共坐一处火堆,两人面前的烤兽肉都有些食不知味。
他们的目光不时阴沉地瞥向韩尘和三长老的方向。
“哼!装模作样!”
铁胆尊者狠狠撕咬了一口肉,眼中满是不屑与酸意,传音给青书先生,“什么疗伤驱毒,孤男寡女布下禁制……谁知道这小子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看把那女人哄得,脸都红成那样了!”
青书先生则眯着眼,目光敏锐地落在了三长老因侧身交谈而露出的发髻上——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支样式简洁却质地温润、隐隐有灵光流转的青玉发簪。
他记得很清楚,之前这女长老头上绝无此物。
“恐怕不止是疗伤那么简单。”
青书先生冷笑传音,“你看到那支新玉簪了吗?定是那小子送的‘谢礼’或‘赔罪礼’。啧啧,年纪不大,倒是挺会讨女人欢心,手段一套一套的。”
“呸!小白脸!”
铁胆尊者啐了一口,满是鄙夷,但眼底深处那抹嫉妒却如何也掩不住。
他们二人都对韩尘这个“便宜队友”充满恶感。
一方面认定他在天阙遗址中独吞了天大好处,另一方面又嫉恨他此刻备受天机阁长老尊崇维护,还能与那容貌气质俱佳的女长老亲近交谈。
明明他们修为更高(自认为),资历更老,此刻却只能窝在一旁啃肉干,看着那小子如众星捧月,心中那份愤愤不平如同毒蛇啃噬。
可再不甘,瞥一眼那三位气息已然恢复大半、明显以韩尘马首是瞻的天机阁长老,他们也只得强行按下立刻发难的冲动。
“且容你再得意片刻……”
青书先生收回目光,盯着跳跃的火苗,眼神幽深。
“等摸清了你的底细,找到了合适的机会……天阙的宝物,岂是你一个毛头小子配独占的?”
……
银铃仙子将身上的血污洗净后,不知何时已换了一身鹅黄色的长裙。
裙摆轻盈,随风微动,衬得她肌肤如雪,眉目如画。
她静立片刻,衣袂飘飘,倒真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当然,前提是她不说话,也不动手。
她寻了一处僻静的草地,独自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纤长的睫毛,俊俏的脸庞……整个人宛如一幅静谧的画卷,与方才厮杀时的凌厉判若两人。
而另外八人则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各自休整。
有人低声交谈,交换着情报;有人互相疗伤,涂抹灵药;也有人如银铃仙子一般,闭目养神,恢复灵力。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与药草的清香,偶尔传来几声低语,却又很快消散在风中。
整个场面看似平和,却暗藏微妙。
毕竟,能走到这一步的,谁都不是善茬。
夜风吹拂篝火,噼啪作响。远处,不时有兽吼声响起。
溪水潺潺,映照着点点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