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站在技术科实验室外,手里还攥着那个装有腐土的采样瓶。他的战术靴轻轻敲着地面,节奏很轻,但频率很快。右耳银钉又热了一下,这次比之前明显,像针尖在皮肤上划了一道。
门从里面推开,法医老陈走出来,脸色发白,手里拿着报告单。
“你那七枚纪念币……出问题了。”他说。
秦明没说话,接过报告翻到第一页。材质分析栏写着:主体合金成分为铜镍锌,铸造工艺为现代冲压技术,生产时间距今不超过七十二小时。
但氧化层检测结果一栏写着:自然风化程度相当于暴露于潮湿环境二十年以上。
秦明抬头。
“不可能。”他说。
“我知道。”老陈声音压得很低,“新铸的东西,不可能有二十年的氧化痕迹。我们做了三次复检,数据一致。这不是做旧,是真老化。”
秦明把报告合上,转身走进实验室。证物袋整齐摆在不锈钢台上,七枚纪念币并列排开,每一枚都被编号标记。
他戴上手套,拿起镊子,夹起第一枚。强光灯打上去,币面反光均匀,饕餮纹清晰。他慢慢转动,牙签咬在嘴里,不动。
第二枚、第三枚……一直到第六枚,都没有发现异常。
第七枚拿起来时,他动作慢了下来。这枚的位置原本在金库北斗七星阵眼中心点,也是阴气最浓的地方。
他在放大镜下缓缓旋转硬币边缘。金属光泽稳定,但在内侧靠近齿缘的位置,有一道极细的刻痕。不像是机器压制,更像是人工刻上去的。
他屏住呼吸,把光源调到最大。
那是一个字。
“酆”。
很小,几乎看不见,位置也极其隐蔽。如果不是刻意去查,根本不会注意到。
秦明放下镊子,把这枚纪念币单独放进新的证物袋,封好,贴上标签。然后他把它塞进战术背心的内袋,紧贴胸口。
他刚要转身,腰间的通讯器突然震动。
“嘀——”
一声短促提示音后,王灵官的声音直接传了出来,没有寒暄,没有语气铺垫:
“地府官铸钱币,怎会流落人间?”
秦明脚步停住。
“你说什么?”他低声问。
“你手里的东西。”王灵官声音很沉,“不是人间能造的。那是地府财政司专用模具,用于特殊节点发放的‘通冥币’。只在十八层以下流通,从不出酆都。”
秦明没动。
“三年前我亲自督办过一次清账,所有库存登记在册。一枚不少。”王灵官顿了顿,“你现在告诉我,它出现在银行金库地上?”
“是。”
“谁给你的?”
“没人给。它是自己出现的。”
通讯那头沉默了几秒。
“有人把地府的钱,投进了阳间系统。”王灵官声音冷下来,“这不是偷,是颠覆。你在查的不是案子,是体制漏洞。”
秦明手指按在通讯器上:“有没有可能,内部人员流出?”
“不可能。”王灵官斩钉截铁,“通冥币铸造需要三重符印激活,由秦广王亲批,财神团不得经手。连赵公明都没权限碰。”
“那就是……有人绕过了流程?”
“要么是内部篡改记录。”王灵官说,“要么,就是另开了铸币通道。”
秦明低头看着剩下的六枚纪念币。它们安静地躺在台面上,看起来和普通纪念币没有任何区别。
但现在他知道,其中一枚带着地府最高财政系统的印记。
而且,它本不该存在。
他拿起手机,打开跨服聊天01频道。页面还是空白。他输入一行字:“青帝护魂尊,需要你帮忙确认一点事。”
发送。
等了十秒,无回应。
他又拨通夜游神的线路。
“我要昨晚全市高空监控的所有原始数据。”他说,“特别是金库上空五百米范围内的云层移动轨迹。”
“已经调了。”夜游神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正在上传。不过……你注意看金库建筑结构图了吗?”
“还没。”
“地下三层有条废弃排水通道,直通老城区下水总网。十年前市政改造时封死了入口,但最近……有开启痕迹。”
秦明眼神一紧。
“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在你采集腐土样本后二十分钟,系统自动报警。红外监测显示,那段管道内部有微弱热量残留。”
“不是尸体。”秦明说,“是灵体活动后的余温。”
“对。”
秦明挂掉电话,快步走向监控室。走廊灯光惨白,照在他脸上没有阴影。他路过技术科门口时,回头看了眼那六枚纪念币。
它们还在台上。
但他知道,真正的线索不在这里。
他推开监控室门,张立国已经在里面。看到秦明进来,他指了指屏幕。
“调出来了。昨晚23:57,灯光熄灭前三秒,摄像头捕捉到一个细节。”
画面暂停。
是金库大门把手。
金属表面原本映着天花板的灯影,但在某一帧,倒影轻微扭曲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碰过。
可门是关着的。
“我们检查了门禁系统。”张立国说,“全程未触发。指纹、密码、虹膜全部正常记录。”
秦明盯着那一帧画面。
把手上的倒影只偏移了不到半秒,角度极小,如果不是逐帧回放,根本看不出。
“放大。”他说。
画面拉近。
倒影中似乎有一道模糊的弧线,像是手指划过金属表面留下的痕迹。
“这不是人碰的。”秦明低声说。
“是什么?”
“是渗透。”秦明盯着屏幕,“灵体穿过实体物质时,会产生短暂的介质扰动。就像水滴进油里,表面会起波纹。”
张立国没说话。
秦明拿起对讲机:“通知技术组,把所有涉及排水管路段的地下结构图调出来。我要知道这条废弃通道连向哪里。”
对讲机回应了一声。
他正要再说话,战术背心内袋里的那枚刻“酆”字的纪念币突然发烫。
温度迅速升高,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
他伸手摸过去,指尖刚碰到袋子,通讯器又响了。
这次是城隍爷。
“秦明!”声音急促,“东街土地庙香火断了。就在十分钟前。供桌上的蜡烛自己灭了,牌位裂了一道缝。”
秦明站起身。
“哪个东街?”
“老工业区,离艺术楼画室不到三百米。”
他记起来了。
那里是李志远的画室所在地。
也是“酆都”符号第一次出现在画布上的地方。
他快步走向门口,一边掏出手机,准备调取该区域的所有监控节点。
手指刚按下电源键,手机屏幕忽然闪了一下。
一条新消息弹出来。
没有发件人号码。
内容只有四个字:
“名字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