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盯着女尸掌心露出的那截黑发,发丝末端微微卷曲,像是被火烧过又冷却。他刚才已经确认,这根头发在生长。
他立刻转身对刚赶到的法医说:“先别动尸体,我要你把这根头发完整取下来。”
法医点头,打开工具箱。他是市局刑事技术中心的老手,配合秦明处理过多次异常死亡案件。两人之间不需要多余解释。
“戴手套,用镊子夹根部,别碰断。”秦明提醒,“这不是普通毛发,可能带有残留能量。”
法医没多问,照做。镊子刚触到发根,金属尖端就泛起一层灰白霜。他皱眉:“温度不对,比尸体还低。”
“正常。”秦明盯着那根头发被缓缓拔出。整根长约十五厘米,漆黑如墨,表面有一层极薄的结晶状物质,在应急灯下反着冷光。
法医将头发放入证物袋密封,立即连接便携检测仪。屏幕跳动几秒后显示结果:
- dNA未匹配数据库任何样本
- 成分分析:含微量香灰、硫化铁、未知有机纤维
- 毛囊活性指数:0.3(非生物存活状态,但存在持续代谢迹象)
“这不可能。”法医抬头,“毛囊没有生命特征,但它还在长?”
“它不属于这两个死者。”秦明接过证物袋,贴在耳钉旁。银钉温度升高,轻轻震动了一下。
他记下了这个反应。
技术人员这时从男尸外套内袋摸出一张折叠的照片。纸张潮湿,边缘发皱,像是被人攥了很久。
“口袋里找到的。”技术人员递过来。
秦明展开。照片拍摄的是地铁末班车桥洞内部场景。混凝土墙面刻着符纹,地面有拖痕,角落堆着废弃编织袋——正是三个月前“地铁末班车案”的现场。
但他记得清楚,当时警方封锁了所有影像资料,对外从未公布具体画面。这张照片是从哪来的?
更奇怪的是,照片右下角有一小块模糊的人影。穿白色连衣裙,身形瘦弱,背对镜头站着。
秦明手指一顿。
他见过这个身影。
唐雪死后第一次显灵,就是在那个桥洞。她说自己被人强行配阴婚,灵魂被困在人间回路中。后来她帮秦明破案,成为亡魂线人,最终耗尽力量消散。
可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谁拍的?
他把照片翻来覆去检查,背面空白。没有时间戳,没有水印,纸质也不是普通相机打印。
“这张照片……”他低声说,“不该存在。”
法医正在重新检查女尸手掌。刚才那根黑发压着的皮肤,留下了一道浅痕。他用放大镜观察,忽然说:“你看这里。”
秦明凑近。
皮肤表面出现细微裂纹,呈放射状分布,像玻璃上的撞击纹。但没有任何外伤或腐蚀痕迹。
“不是物理压迫造成的。”法医说,“更像是……某种东西从内部撑开的。”
秦明想起图书馆密室棺材里的女尸。那具尸体右手也有农药灼伤疤痕,嘴里残留蚀魂散气味。当时他在现场发现了镇魂粉和怀表,线索指向配阴婚产业链。
而现在,摩天轮案死者手中长出诡异黑发,男方身上藏着旧案现场照片。两起案件相隔数月,地点不同,受害者毫无关联,却出现了相同的仪式标记——d7支架上的名字刻痕。
他咬住一根牙签,靠在警戒线边开始梳理。
第一点:黑发不属于两名死者,含有香灰成分,具备非生物性生长能力。这种物质曾在财神团祭坛残留物中出现过,是“命香燃烧后凝结的阴气结晶”。
第二点:照片拍摄内容为地铁案桥洞,属于未公开信息。携带者明知其敏感性仍随身保存,说明这是有意传递的信号。
第三点:女尸掌心压力纹呈放射状,与头发生长方向一致。这意味着头发不是被放进手里的,而是从她体内“长出来”的。
三个事实叠加,只有一个合理解释。
有人利用这对情侣作为媒介,启动了一场跨案件的精神引渡仪式。黑发是通道载体,照片是锚点标记,而摩天轮升至最高点时触发的活符,则是开启程序的开关。
这不是杀人,是献祭。
秦明吐掉牙签,走到控制台附近。值班员还站在原地,双手发抖。
“你闻到的香味,是不是有点甜?”秦明问。
值班员一愣:“对……像是檀香混着糖浆的味道。”
“命香。”秦明确认了。
财神团专用的高阶灵药,点燃后能短暂打通阴阳界限,常用于非法招魂或记忆抽取。普通人吸入会头晕目眩,修行者则能借此感知亡魂波动。
也就是说,在轿厢停摆的三十七秒里,有人远程点燃命香,通过活符激活仪式,让某个亡魂的“信息片段”顺着黑发进入女尸体内。
那根不断生长的头发,根本不是人类毛发,而是某种灵体延伸出来的触须。
他回头看向法医:“这根头发,还能检测出更多信息吗?”
法医摇头:“常规手段到头了。要查来源,得送特殊实验室做量子共振扫描。那种设备全市只有两台,一台在军区医院,另一台……在殡仪馆地下三层。”
秦明沉默。
殡仪馆地下三层,是老裁缝生前提到过的“阴媒数据中心”。那里存放着二十年来所有配阴婚交易的微缩胶片,也是当年教育局局长篡改死亡证明的核心节点。
如果这根头发真来自某个被登记在册的亡魂,那么它的数据一定能在系统里找到对应记录。
但现在的问题是,谁把照片塞进男尸口袋?又是谁提前在摩天轮玻璃上刻下活符?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证物袋。黑发静静躺在透明塑料内,发梢轻微颤动,像感应到了什么。
远处湖面倒映着摩天轮轮廓,灯光昏黄。风掠过水面,吹动警戒线哗啦作响。
秦明右手握紧证物袋,左手指节轻敲战术靴侧。脑中快速闪过几个关键词:怀表、血锈、香灰、符纹、桥洞、黑发。
这些碎片分别出现在图书馆案、地铁案、财神团祭坛案中。每一起都看似独立,实则共享同一种操作模式——用活人当容器,以特定物品为引,完成某种数据化的灵魂搬运。
“又是他们……玩数据的老套路。”他低声说。
当初魍魉在剧本杀门店用“黑镜系统”篡改记忆,就是靠植入视觉符号建立心理通道。现在这根黑发,本质也是同样的东西:一个物理化的记忆导管。
只不过这次的目标不再是单个亡魂,而是要把多个旧案的关键信息,集中传输到一个新的载体上。
而这个载体,就是那对情侣。
他猛然抬头,望向控制室方向。
如果仪式成功,对方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那么接下来,一定会有人去访问那些旧案数据——尤其是地铁桥洞的监控原始文件。
他必须赶在对方之前,锁定所有可能的入侵路径。
法医合上工具箱,准备离开。临走前看了眼证物袋,低声说:“这根头发……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伸过来的手。”
秦明没回答。
他站在原地,目光落在湖面倒影上。水波晃动,摩天轮的影子扭曲变形。就在那一瞬间,他看见倒影中的自己身后,似乎多了一个人影。
白衣,长发,右手虎口处一道清晰疤痕。
他猛地回头。
身后空无一人。
只有风吹过空荡的平台,卷起一片落叶,打在警戒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