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固看着前方熊熊大火。
心中并未有多少喜悦。
为了保证效果,带来的猛火油已经几乎告罄。
当下这场面虽然看着极为惨烈,但对敌军的杀伤其实没有想象中厉害。
而且因为被火势所挡。
山上的生力军也无法追击。
某种程度上算是贻误战机了。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毕竟领军经验还少,慢慢来吧。
“不愧是吐蕃,遭此重创还能坚守营盘!”
李晟由衷赞叹道。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硬仗!”
李固提醒道。
前期的优势已经发挥完了,这三板斧砍下去,对方就算是头猪,也该知道如何应对。
从刚才战场观察来看。
对方应该还有五到六个东岱的兵力。
又过了两日。
李晟见李固有些愁眉不展,于是主动道:“胜利在即,二兄何故如此?”
“我是担心邛池城塞。”
自李晟传来嶲州的消息又过去了两日。
鲜于仲通那边算是个惊喜,而且他也不担心那家伙的安危。
麻栗关跟这里一样,打不过都可以顺着水路逃跑。
剑南首富既然能夺下险关,退路绝对已经想好了。
完全不用为他操心。
关键是章仇兼琼、王承训等人被围困日久。
多一天就是多一分的危险。
“二兄,如果不用担心盐源方向的敌人,那不如就把我撒出去!”
李固手中现在还有李守忠留下的一千羌兵,再加上李晟自身的精锐部曲,偷偷从下方水寨绕到敌后绝对能够快速取胜。
沉吟片刻。
李固最终应允道:“那就趁着夜色出去吧,不过要小心嶲州方向援军。”
“晓得了,大不了钻林子,吐蕃大兵不习山地战,能奈我何?”
随着李晟领命而去。
如今水寨之中也就堪堪一千一二兵马。
防守如此要冲已是有些捉襟见肘。
李固又深深看了一眼身后,脸上多了些许复杂。
在盐源的吐蕃守军早就想出发去攻打水寨。
可突发状况却多迁延了一日时间。
矮脚马被人下了药,倒毙大半,剩下的也行不得路了。
旺扎东本作为此路大军守将,这才想起前两日突然回来的羌族战奴有些不对劲。
不光耽搁了许久才返回盐源,而且人也少上不少。
当时他虽然察觉有些蹊跷,但其首领荔非丹木吉主动提出要为大军开拔提供劳力。
旺扎也就暂时将怒火压下了。
战奴不下苦力,难道让桂兵大爷亲自动手吗?
尚野息如本离开时再三叮嘱,一旦水寨发现敌情,就要以最快的速度施救。
等打胜回来再跟这帮子奴隶算账!
可一晚上醒来,就发生如此严重的事件!
羌奴们也跑了个干净。
“将军,牲口们的料里,被掺了某种菌子的碎屑!它们都是被毒死的!”
旺扎出离愤怒了。
这嶲州地界周围全是山。
而且崎岖难行。
除了一双脚板之外,粮草辎重全都要靠矮脚马运输。
失掉这贵重的牲口,在这里简直寸步难行!
周围百里的私盐贩子与马匪也全都被如本杀了个干净。
临时还往哪里去找这种牲口?
可军情如火,不能再耽搁了!
“午后用饭,带好五日口粮与必备物品,随本将出发!”
这个命令让麾下怨声载道。
桂兵其实都是一个个小奴隶主。
他们只负责上阵杀敌,什么时候操持过这种低贱事务?
“将军,不是还有些‘庸’吗?不能全都带上?”
旺扎一鞭子就抽了过去。
“盐源不守了?”
他气不打一处来:“而且失了矮脚马,庸也是一张嘴,身上能帮你们带多少物资?耗费能有多少?还会拖垮行军速度!如今已延误了快两天时间,再去晚了,都等着被如本砍头吧!”
麾下全都被怼得无话可说,只能挥着鞭子让属于自己的庸打包东西。
好不容易整备完毕。
吐蕃援军登上高坡,开始进入山地行军。
旺扎将全都的“阿柴”斥候撒了出去。
羌奴的叛变让他心生警惕。
此处林密山大,是他们天然的狩猎场。
要不是水寨必须救。
他绝对不会带兵进入此处。
这导致了整个队伍行军速度极为缓慢。
而且一日夜后。
竟然丝毫危险也没有发生。
这让他慢慢放松了警惕。
难道那些羌奴只是毒杀马匹泄愤后,就全逃了?
哼!
等此战结束,必然上报如本,将白狼故地化为齑粉!
就在他脑中想着如何报仇时,一阿柴斥候从后方慌急而来。
“报!将军,大事不好!”
噗通~
旺扎一脚把此人踹了个滚地葫芦:“竟敢扰乱军心!?你不想活了!”
可那阿柴斥候却是哭丧着脸道:“盐源火光冲天!是粮窖!”
“啊!!!”
旺扎瞬间双目充血。
“羌奴!!!!某誓灭汝等全族!!”
他话音刚落。
只觉脖子一麻。
半个身子开始僵硬起来。
“敌袭!”
无数花花绿绿的羌族战士从林中闪出,用竹箭、吹箭、竹镖甚至是毒蛇等五花八门的武器向毫无防备的吐蕃军士身上招呼。
旺扎强撑着身体指挥作战。
谁知一声呼啸。
羌族战士扑啦啦又钻回了林子里。
让所有反击都落到了空处。
有桂兵大爷受不得激,率本部人马钻入林中。
半晌过后却听到不任何动静,也不见人再出来。
此时的旺扎只觉眼前越来越黑,身上僵硬得越来越厉害。
最终在入夜前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人事不省。
而深处半道丝毫没有防护手段的吐蕃援军,正被林中暗处无数双眼睛窥伺。
只等猎物精力不济,便要冲上去撕咬。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木里军寨的吐蕃守军同样没有睡好觉。
盐源大火一起。
也就过了半晌功夫,此处就得到了军报。
刚开始驻军大将只以为是旺扎一时疏忽,火势肯定很快就会熄灭。
可谁知后续军报传来的消息却是越来越糟。
羌奴反了。
矮脚马全部倒毙。
水寨遇袭。
嶲州情况不明。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其深感不安。
但越是这样。
他就越不能轻举妄动。
如果真到了事情不可收拾之时,他这里就是吐蕃大军最后的生路。
万万不能有失。
“将军!周围山林之中似有异动。”
他冷哼一声:“传我将令:全军紧守营寨!轻举妄动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