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王冠的重量
第四章 母亲的信笺
冷烨留下的紫檀木盒静静躺在茶几上,如同潘多拉的魔盒,散发着危险而又诱人的气息。冷夜凝的手指轻轻抚过冰凉的木纹,心中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颤抖。母亲林晚秋——这个在她记忆中温柔却总是带着一丝忧郁的女人,竟然出身于一个名为“金陵冷家”的隐世家族?她为什么要离开?这一切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苏焰在冷烨离开后便将自己关在书房,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整个岚山庄园仿佛笼罩在暴风雨前的死寂中。冷夜凝知道,她触碰了一个他绝不愿意她触及的领域,但血脉中的呼唤和对真相的渴望压倒了对他的恐惧。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木盒。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母亲年轻时的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林晚秋穿着民国风格的旗袍,站在一座雅致的江南庭院前,眉眼间是与冷夜凝如出一辙的精致,却多了一份她从未见过的、仿佛与生俱来的高贵与疏离。照片背后用娟秀的毛笔字写着:“晚秋于金陵冷家,癸卯年仲夏。”癸卯年——那正是母亲离开冷家前一年。
冷夜凝的指尖抚过母亲年轻的脸庞,眼眶微微发热。她记忆中的母亲总是带着淡淡的愁容,而照片上的女子,笑容虽浅,眼底却有光。
她拿起那枚温润的羊脂白玉佩,玉佩上的云纹繁复而古老,触手生温,显然并非凡品。这就是冷烨所说的“冷家嫡系信物”?母亲从未向她提及过这件东西。
木盒最下层,是一封泛黄的信笺,信封上写着“吾女夜凝亲启”,字迹是母亲特有的清秀笔迹。冷夜凝的心跳骤然加速,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信纸,展开。
“夜凝吾女,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想必已年岁渐长,亦或……已触及冷家之事。望你莫怪母亲多年来未曾坦言,实因其中牵扯甚广,祸福难料。”
开篇寥寥数语,便让冷夜凝的呼吸为之一窒。母亲早已预料到这一天?
“金陵冷氏,乃传承数百年的隐世家族,不涉政商之争,却底蕴深厚,掌握着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秘术与资源。母亲本是冷家嫡系长女,自幼被视为家族继承人培养。然,家族内部倾轧严重,尤以你二叔公冷峻一脉为甚,为争夺传承不择手段。”
“母亲年少时,曾偶然救下一位身受重伤的异乡人,名为苏正廷(冷夜凝瞳孔微缩——这是苏焰父亲的名字!)。彼时他化名行走,我亦不知其真实身份。相处日久,情愫暗生。此事为你祖父察觉,勃然大怒。因苏家虽势大,却与冷家祖训相悖,且苏正廷彼时已有婚约在身。祖父强行将我许配给家族旁支一位颇具潜力的子弟,意在巩固家族内部势力。”
“我深知家族漩涡之险恶,不愿一生受制于人,更不愿所托非人,遂于婚期前夜,携部分家族信物与古籍,悄然离去。此后隐姓埋名,辗转漂泊,直至遇见你父亲……度过了一段虽平淡却安宁的岁月。然而,冷家从未放弃寻我。我知他们并非念及骨肉亲情,而是为我带走的‘钥匙’——关乎冷家一个重大秘密的传承信物,这枚玉佩便是其中之一。”
读到此处,冷夜凝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玉佩,只觉得它 suddenly变得沉重无比。
“晚年病重之时,我已知时日无多,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冷家若寻到你,定会以血脉亲情为诱,实则想利用你开启秘密。苏家……若知晓你的身世,亦难测其态度。母亲只愿你平安喜乐,远离这些纷争。故将此信与信物交予祥叔保管,嘱托他若你一生安稳,便让此秘密随我长眠;若你终究被卷入,便将这些交予你,望你知情后,能做出属于自己的选择。”
“夜凝,我的女儿,母亲一生,挣脱枷锁,追寻自我,虽历尽艰辛,却未曾后悔。唯愧对你,未能护你周全长大。但请你记住,无论你作何选择,母亲在天之灵,只愿你遵从本心,活得自由而坦荡。勿为母仇所困,勿为世家所缚。你的生命,属于你自己。”
信笺到此戛然而止,末尾的日期,正是母亲病逝前一个月。
冷夜凝握着信纸,久久无法言语。泪水无声地滑落,打湿了泛黄的纸页。多年来对母亲早逝的悲伤、对自身命运的困惑,此刻与这巨大的信息量交织在一起,让她心潮澎湃。
原来,母亲有着如此显赫却复杂的出身。原来,她的逃离是为了反抗家族的掌控,追寻爱情与自由。原来,自己与苏焰的纠葛,早在父辈便已埋下种子!苏正廷……那个她只在传闻中听过的、苏焰强势的父亲,竟与母亲有过这样一段往事?那苏焰对此知道多少?他最初对她的关注、接近、乃至后来的强取豪夺,是否也与这段过往有关?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更深沉的茫然。母亲希望她自由,可如今她深陷苏焰的牢笼,冷家又虎视眈眈。这枚看似珍贵的玉佩,实则是烫手山芋,是各方势力争夺的焦点。
“咔哒。”
书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冷夜凝的思绪。她慌忙擦拭眼泪,将信笺和玉佩迅速藏入怀中。
苏焰站在门口,脸色依旧阴沉,但比起之前的暴怒,更多了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他的目光扫过冷夜凝微红的眼眶和桌上打开的木盒,眼神复杂难辨。
“他给了你什么?”苏焰的声音低沉沙哑,听不出情绪。
冷夜凝深吸一口气,迎上他的目光。此刻,知晓了部分真相的她,再看苏焰时,心情已截然不同。恨意依旧,但多了几分探究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父辈恩怨而产生的复杂联系。
“我母亲的一些旧物。”她选择部分坦白,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还有……她的信。”
苏焰的眸色深了深,他走到沙发前,却没有坐下,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了什么?”
冷夜凝抬起头,直视着他:“她说,希望我自由。”
苏焰的身体几不可见地僵了一下,他紧紧盯着冷夜凝,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睛,看穿她心底所有的秘密,以及那封信背后可能隐藏的、关于两家过往的真相。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这一次,冷夜凝感觉自己似乎……稍稍握住了一点点的主动权。
王冠的重量,因母辈的遗言和身世的揭秘,变得更加具体,也更加沉重了。前方的迷雾似乎散开了一些,但露出的,却是更加错综复杂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