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的意识坠入星光海的刹那，后颈的源能芯片传来灼烧般的刺痛。
那是系统在强行同步他与所有遗愿者的脑波频率。
他看见无数光点在四周游弋，每个光点里都锁着一张被执念扭曲的脸——卖花阿婆攥着干枯的玫瑰，嘴里重复着“要给小孙女买新书包”；流浪少年的指节抵着生锈的铁皮，一遍又一遍地写着“妈妈”的名字；最让他心脏抽痛的，是穿病号服的女孩，她的手腕缠着渗血的绷带，眼神却亮得惊人：“我想站在毕业典礼的舞台上。”
“哥哥。”
陈霜的声音像一根细针，精准地扎进他意识最柔软的地方。
中央那团最亮的光点里，妹妹的身影正在消散，发梢的蓝色数据流簌簌坠落，像极了十二岁那年暴雨夜，她蹲在巷口等他时，被打湿的睫毛。
“小霜！”陈洛伸手去抓，指尖却穿透了她的肩膀。
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疯狂跳动，【遗愿共振：17%→34%→52%】的数字攀升得比心跳还快，那些原本混乱的呢喃突然有了清晰的脉络——卖花阿婆的执念里藏着银行储物柜密码，流浪少年的“妈妈”住在红杉街13号养老院，病号服女孩的病历在源能医院307档案室。
“原来真实遗愿都带着‘锚点’。”陈洛突然笑了，喉咙里溢出滚烫的腥甜。
他终于明白系统说的“精准定位”是什么意思——每个未完成的愿望，本质上都是灵魂在现实世界留下的坐标。
就像妹妹的遗愿从来不是“活下去”，而是“要哥哥不再为我牺牲”。
“苏妄！”他对着空气喊，意识海边缘浮现出女研究员的虚拟投影。
苏妄的发梢还沾着数据风暴的焦糊味，指尖却在快速敲击不存在的键盘：“检测到共振频率稳定，当前可同时处理72个真实遗愿。陈洛，你的源能等级正在疯涨——E级巅峰→d级初阶→d级中阶！”
“先处理陈霜的。”陈洛的声音发颤。
他能看见妹妹的光点正在被数据洪流侵蚀，边缘的银色纹路像被刀割般剥落。
系统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目标遗愿为“解除生命维持舱的强制休眠程序”，需定位源能议会中央服务器权限卡】
“权限卡在影蚀手里。”林昭的声音从意识海外部传来。
陈洛这才注意到，现实中的自己正半跪在共鸣池中央，林昭的粒子炮架在他肩头，炮口凝聚着幽蓝的能量；叶清欢的太初拳劲在四周布下防御网，将试图靠近的虚假遗愿者震成碎片；苏妄则抱着便携式脑机接口，额头沁着冷汗——她正在用自己的神经连接共鸣池，分担陈洛的意识负荷。
“影蚀？”陈洛瞳孔微缩。
那个前议会研究员的脸突然浮现在记忆里，三年前在零号工坊屠杀程序员时，他戴着金丝眼镜的模样比数据幽灵还阴冷。
系统面板适时跳出新提示：【检测到“影蚀”相关遗愿：零号实验体存活】
“零号？”苏妄的手指猛地顿住，“是三年前议会失踪的意识移植实验体！陈洛，共鸣池西南方三公里有能量反应，坐标已同步到你的战术眼镜。”
陈洛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强撑着站起身，现实与意识海的画面开始重叠——左侧是林昭炸飞的第七个虚假遗愿者，机械爪在墙上抓出火星；右侧是叶清欢接住坠落的小女孩遗愿体，将她的光点轻轻按进胸口的太初拳经玉牌；正前方，苏妄的虚拟投影正将零号的坐标标成血红色。
“去废墟。”他抹了把嘴角的血，源能等级已经冲到d级高阶。
系统吞噬进度条终于从99%跳到100%，视网膜上炸开一片金光，【吞噬法则：解锁】的提示让他耳膜发疼，但他顾不上这些——妹妹的光点只剩最后三分之一，生命维持舱的倒计时在意识深处疯狂闪烁：01:23:47。
废墟比想象中更破败。
锈蚀的机械臂垂在头顶，像巨兽的断骨；半面墙上还残留着“源能实验禁区”的警示标语，被火烧得只剩“验禁”两个字。
林昭的粒子炮率先轰开铁门，扬起的灰尘里，陈洛看见金属台上蜷缩着个小女孩。
她的后颈插着根银色芯片，皮肤泛着不自然的青灰色，却用指甲在地上划出歪歪扭扭的字：“别信影蚀...他要...”
“零号。”苏妄的声音突然变轻。
她蹲下身，指尖悬在芯片上方两厘米处，“这是第五代记忆移植芯片，里面存着影蚀的实验日志。陈洛，我需要三分钟。”
陈洛反手甩出三张符纸——那是叶清欢用太初拳劲凝练的防御符，在四周布下结界。
林昭的粒子炮始终对准门口，炮口的幽蓝光芒映得她的脸有些发冷：“有七组热成像正在接近，是灰影会的人。”
“铁颚。”陈洛突然笑了。
他记得这个边缘区流浪头目的遗愿——三年前被家族驱逐时，老父亲塞给他的半块玉牌还挂在脖子上。
果然，脚步声停在五米外，沙哑的男声带着讨好：“陈先生，在下有灰影会今晚的行动路线图。只要您帮我完成‘重归铁家’的遗愿，这图就是您的。”
“条件。”陈洛没回头。
他能感觉到零号的手指正轻轻勾住他的衣角，像只受了伤的小兽。
系统面板跳出铁颚的遗愿详情：【铁家现任家主铁战的遗愿：找到失踪的小儿子（即铁颚），亲手给他戴上家传玉牌】
“我要您在铁战咽气前，带他去见铁颚。”苏妄突然接口，她的指尖还按在零号的芯片上，“芯片里的日志显示，影蚀今晚要转移实验体，灰影会是他的运输队。”
陈洛转身时，铁颚正缩在阴影里，喉结上下滚动。
他脖子上的半块玉牌闪了闪，与陈洛记忆里铁战病床前的半块严丝合缝。
“成交。”陈洛说，“但你得先告诉我，灰影会的据点里，有没有源能议会的服务器权限卡。”
铁颚的瞳孔猛地收缩，又迅速松弛下来。
他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地图，手指在“地下三层”的位置重重一按：“权限卡就在那里。但...陈先生，那层有个虚拟牢笼。”
“虚拟牢笼？”陈洛的呼吸一滞。
系统面板突然跳出新提示，【检测到高阶遗愿波动：坐标x - 7，强度S级】
废墟外传来灰影会的喊叫声，林昭的粒子炮率先炸响。
陈洛弯腰抱起零号，她的体温冷得惊人，却在他耳边用气音说：“牢笼里...有个爷爷...他总说...要修好了...源能炉...”
数据洪流的轰鸣声再次在意识海响起。
陈洛看着妹妹的光点终于稳定下来，生命维持舱的倒计时停在01:15:23。
他摸了摸零号后颈的芯片，那里传来微弱的脉动，像颗即将熄灭的星。
“走。”他对林昭点头，对叶清欢比了个手势，对苏妄说，“提取完数据就烧了芯片。”然后转向铁颚，“带路。”
铁颚擦了擦额角的汗，当先走进阴影。
陈洛跟着他的脚步，意识海里却还回荡着零号的气音。
虚拟牢笼，修源能炉的爷爷...他摸了摸胸口的骨灰罐，那里装着父母的骨灰，还有半张被烧得只剩边角的源能炉设计图。
系统面板突然闪烁起来，【下一个真实遗愿：修复星环城核心源能炉】的提示刚跳出来，就被数据洪流冲散。
陈洛眯起眼，源能等级已经摸到c级初阶的门槛。
他能听见前方传来电子锁开启的声音，混着若有若无的咳嗽声——像极了某个老人在调试仪器时，抑制不住的喘息。
金属门在铁颚的电子解码器下发出刺耳的蜂鸣，陈洛怀里的零号突然攥紧他的衣领，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
门内涌出的蓝光裹着铁锈味扑面而来，他这才看清——狭小的空间里，金属操作台被改造成简易病床，一个白发老人正蜷在褪色的军大衣里，枯瘦的手还攥着半块烧焦的电路板。
爷爷！零号的气音终于有了温度，她挣扎着要下地，后颈的芯片却扯得皮肤泛红。
陈洛刚要放她，系统面板突然炸开刺目的红光，【警告：虚拟牢笼防御系统启动】的提示让他瞳孔骤缩——老人身侧的全息投影正浮现出复杂的魔法阵，银线如活物般窜向众人。
叶清欢！陈洛旋身将零号护在身后，叶清欢的太初拳劲已如游龙般窜出，拳风裹着玉牌震碎三根银线。
林昭的粒子炮几乎同时轰鸣，精准轰碎墙上的源能节点，魔法阵的光芒顿时暗了三分。
别...别伤他。老人突然开口，声音像砂纸摩擦金属。
他浑浊的眼睛转向陈洛，嘴角扯出一丝笑，是小零的朋友？
我是周正，源能炉的首席工程师。
陈洛的呼吸一滞。
他摸出胸口的骨灰罐，半张设计图的边角与老人床头的图纸严丝合缝。您认识我父母？
陈教授夫妇的笔记救过星环城三次。周正的手颤巍巍指向操作台下的密码锁，可议会用他们的技术搞边缘计划——把活人意识塞进芯片，用痛苦当燃料。
小零是第72个实验体，我老伴...我老伴的意识还在数据库里受刑。
他剧烈咳嗽起来，军大衣下渗出暗红血迹。
陈洛这才发现他腰间缠着渗血的绷带，伤口里露出半截金属碎片。遗愿...周正抓住陈洛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销毁核心数据库，在...在他们转移前。
系统面板弹出【真实遗愿：销毁边缘计划核心数据库（S级）】的提示，进度条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
陈洛摸了摸零号冰凉的脸，转向苏妄：需要多久？
密码锁是源能研究院的老型号。苏妄已经半跪在操作台前，指尖快速敲击虚拟键盘，但数据库有自毁程序，我需要黑进主服务器同步销毁。她抬头时，发梢的焦糊味混着冷汗的咸涩，赫尔加在吗？
空气里泛起数据波动，淡蓝色的幽灵从控制台里飘出——那是前源能图书馆管理员赫尔加，三年前被议会抹除肉体后，意识永远困在网络里。我要周老老伴的意识碎片。她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作为交换，我帮你们黑进服务器。
周正突然笑了，笑得咳出眼泪：好，好...阿敏要是能出来，哪怕...哪怕是当数据幽灵...
陈洛按住他的手背：我答应。系统面板跳出【遗愿进度：37%】，他能感觉到源能在体内翻涌，d级巅峰的屏障开始松动。
林昭，守住门。陈洛抽出腰间的战术刀，割断周正的绷带。
伤口里的金属碎片刻着议会特勤的标记，灰影会的人？
影蚀的狗。周正的声音弱了下去，他们要...要把数据库带去圣区。
陈小子，你答应我...别让阿敏再受折磨...
我答应。陈洛重复，这一次咬得极重。
他能听见门外传来灰影会的喊杀声，林昭的粒子炮炸响第三声，金属碎片擦着他后颈飞过。
叶清欢的防御符在四周亮起金光，将漏网的银线绞成齑粉。
破解完成！苏妄的指尖在键盘上最后一按，控制台的红光转为翠绿，赫尔加，同步自毁程序！
赫尔加的身形突然暴涨，化作覆盖整个空间的数据流。
陈洛看见无数光点从数据库里涌出——那是被囚禁的意识碎片，其中最亮的那团裹着碎花围巾，与周正床头的老照片严丝合缝。
阿敏！周正举起颤抖的手，光点轻轻落在他掌心，我带你...回家...
系统面板疯狂跳动，【遗愿完成：销毁边缘计划核心数据库（S级）】的提示后，【人脉节点+237】的金色数字让陈洛耳膜发疼。
他能感觉到无数陌生却清晰的联系在意识里扎根——灰影会底层线人、源能医院的护士、圣区议员的私人管家...
数据已泄露至公共网络。赫尔加的声音恢复清冷，现在整个星环城都能看到边缘计划的实验录像。
林昭的战术耳机传来沙沙声，她扯下耳机时，眼里燃着冰蓝色的火：星环卫收到民众请愿，我已发布对灰影会骨干的通缉令。
陈洛，他们的老巢在红杉街13号——
那是流浪少年妈妈的养老院。陈洛突然想起意识海里那个画的男孩，系统面板适时弹出【新遗愿：保护红杉街13号养老院（F级）】，进度条刚冒头就被他压下。
周正的手垂了下去，掌心的光点却愈发明亮。
零号爬到他身边，将脸贴在他冰凉的手背上，小声说：爷爷，小零以后给你买热乎的糖糕。
陈洛摸了摸零号的发顶，转身时系统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
视网膜上跳出【人性波动指数：78%】的血字，下方滚动着小字：【持续吞噬遗愿将加速意识融合，建议降低频率】
他的呼吸一滞。
记忆突然闪回意识海里那些扭曲的脸——卖花阿婆的执念、流浪少年的渴望、病号服女孩的光芒...它们曾像潮水般要淹没他，却又被陈霜的声音、林昭的粒子炮、苏妄的键盘声、叶清欢的拳风一点点推开。
只要还能记住她们的名字。陈洛对着空气说，声音轻却坚定，陈霜、林昭、苏妄、叶清欢...零号、周老、赫尔加...我就不会迷失。
系统警报声渐弱，【人性波动指数：78%→75%】的数字缓缓下降。
林昭转头看他，粒子炮的幽蓝光芒映得她的眼睛发亮；苏妄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嘴角勾出疯批的笑；叶清欢将零号抱进怀里，玉牌在她胸口泛着暖光。
该走了。陈洛弯腰抱起周正，老人掌心的光点正与零号发间的数据流缠绕，还有107个遗愿。
系统面板突然跳出【当前遗愿完成数：1】的提示，下方的进度条从0%开始缓缓爬升。
陈洛能听见远处传来警笛的轰鸣，混着民众的呐喊——那是赫尔加泄露的资料正在撕裂星环城的虚假平静。
他迈出虚掩的金属门时，夕阳正穿透废墟的断壁，在众人脚下铺出一条金红色的路。
系统面板的光与夕阳交叠，【下一个真实遗愿：保护红杉街13号养老院（F级）】的提示刚跳出来，就被零号的轻声细语盖过：哥哥，糖糕要放桂花馅的。
陈洛低头，看见零号仰着的小脸上还沾着灰尘，却笑得像朵刚开的太阳花。
他摸了摸她的头，源能在体内翻涌着突破d级巅峰，朝着c级初阶冲刺。
风卷着金属碎片从头顶掠过，远处传来灰影会的哭嚎。
陈洛望着被夕阳染红的天空，忽然想起意识海里那个病号服女孩——她的光点还在，正在慢慢变亮。
系统面板的进度条仍在攀升，【遗愿完成数：1→2】的数字跳动时，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战鼓，像晨钟，像所有未完成的愿望在齐声呐喊。
下一个。他说，脚步没有停顿，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