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终于完全放亮,把满地狼藉照得一清二楚。
碎砖头、烂瓦片、断裂的房梁,撒得到处都是。
惊魂未定的人们聚在一起,身上沾着灰土,一个个跟丢了魂似的。
这些光景...无不昭示着,凌晨那场浩劫的惨烈。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自行车铃声,由远及近冲进了胡同。
“李…李师傅!李师傅在吗?!”
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看着来人那慌张的样子,李长河心里咯噔一下,隐约猜到了什么。
他放下刚搬起来的瓦片,快步走过去:
“小赵?怎么回事?慌成这样?”
小赵猛地捏住车闸,自行车轱辘在地上搓出两条印子。
“厂里…厂里紧急通知,运输队所有司机,立刻到厂里集合!”
他自行车上跳下来,急吼吼说道:
“厂里要组织救援车队,运送紧急物资去…去凤凰城!”
这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了不少,大家都竖起了耳朵。
“通知里说…说震中就在凤凰城!那边…那边房子几乎全塌平了!”
小赵喘了口粗气,脸上惊惶不已:
“好多好多人…都被埋在下边!急需药品、帐篷,还有…还有救援人员过去!”
小赵带来的消息,如同又一记闷棍,狠狠砸在众人心上。
“我的老天爷啊…”
一大妈第一个反应过来,手里的水瓢“哐当”掉在地上。
“全…全平了?”
阎埠贵扶了扶眼镜,声音发颤。
“这…这得死多少人啊!”
李长河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应道:
“好!我马上就去!”
随后,他目光落在妻子身上。
此时,苏青禾听到凤凰城的惨状,再一想丈夫要去的...就是那样一个人间炼狱......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子开始摇晃起来。
李长河快步走到她身边,伸手扶住胳膊:
“青禾,我得去!”
苏青禾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强忍着没掉下来。
她知道拦不住,也不能拦。
“长河,你…你一定小心!家里有我!”
随后,苏青禾跑回自家屋里,很快又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半旧帆布包。
“这里面有一些纱布、紫药水,还有一板止疼片!”
苏青禾把背包塞到丈夫手里,又赶紧军用水壶也递给他。
随后,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双崭新的手套,塞进李长河口袋里。
“戴上这个,干活的时候…别伤了手。”
李长河接过背包和水壶,用力握了握妻子冰凉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爸!”
这时,李晓晨紧紧抱住他,大眼睛里满是泪水。
“你要去哪儿?危险吗...是不是像刚才那样,地动山摇的?”
孩子被凌晨的景象吓坏了。
李长河蹲下身,用沾着灰土的大手,轻轻擦去女儿的泪珠:
“晓晨乖,爸要去执行任务,去帮助那些受灾的人!”
他看着女儿的眼睛,郑重承诺。
“放心,爸一定会平安回来。”
李晓晨看着爸爸,用力地点点头,伸出小手指:
“那…那拉钩!”
“好,拉钩!”
李长河伸出小拇指,和女儿的小指头勾在一起。
旁边,易中海脸上满是忧色,重重地拍了拍李长河的肩膀:
“长河,去吧...这是咱爷们儿该扛的责任!”
“家里你放心,有我和你舅妈照应着,出不了岔子!”
李长河没有再耽搁,因为时间就是人命。
他对着众人点了点头,偏腿骑上自行车,朝着轧钢厂方向蹬去。
身后,刚才还哭天抢地的贾张氏,此刻也忘了自己的损失,喃喃道:
“去…去凤凰城,那可是鬼门关呐...可得小心点,菩萨保佑......”
旁边,看着李长河离去的背影,再看看光着膀子的许大茂,秦淮茹眼神更加黯淡......
......
越靠近厂区,气氛越发凝重。
街上比胡同里更乱,到处是掉下来的瓦片,偶尔能看到歪斜的电线杆。
工厂的高音喇叭里,反复播放着震后注意事项,提醒人们注意安全,警惕余震。
此时,停车场里,更是一片紧张忙碌的景象。
几辆解放牌卡车已经发动,排气管冒着黑烟。
工人们正喊着号子,将一捆捆帐篷、一箱箱药品...还有成捆的草席、铁锹、洋镐等救援工具,奋力往卡车厢里装。
看到李长河赶来后,张副科长(原车队队长)立刻迎了上来:
“长河你可来了,这是第一批紧急物资…咱们得尽快送过去!”
他指着正在装车的物资,又望向厂门外:
“路上…路上还不知道啥情况,桥塌没塌、路通不通,都不好说!”
“这回,就靠你了!”
看着老队长通红的眼睛,李长河重重点了点头。
张副科长转过头,对着院子里的司机喊道:
“同志们!废话我不多说了...咱们轧钢厂运输队,没有孬种!”
“今天,咱们就是冒着枪林弹雨,也得把物资送到凤凰城...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
张副科长目光扫过在场司机,最后定格在李长河身上:
“李长河!”
“到!”
李长河挺直腰板,声音铿锵有力。
“七年前,你在北疆前线立过功、扛过炮火...这次车队队长的担子,就交给你了!”
“带着同志们,把物资送到、把人全乎带回来...有没有问题?”
“保证完成任务!”
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珍宝岛前线。
虽然前方路况未知、还有可能的余震威胁……
但李长河对自己的技术,对陪伴多年的“铁牛号”,有着足够的信心。
他像抚摸老朋友一样,摸了摸坚实的引擎盖,然后拉开车门,跳进驾驶室。
张队长红着眼圈,站在车队前方,用力地挥了挥手:
“同志们,都…都给我全须全尾地回来!出发!”
李长河深吸一口气,挂挡、松离合、轻踩油门。
“铁牛号”率先驶出停车场。
后面四辆满载物资的卡车,依次跟上,排成一条长龙。
厂门口,工友们得到消息后,自发站在道路两旁,默默地注视着车队离去。
没有人喧哗,没有人喊口号。
他们的眼神里,有担忧、有期盼,更有无声的祝福......
引擎轰鸣,车轮滚滚,驶向那片正在泣血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