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谁？！”
凌天那嘶哑却充满杀意的咆哮在长街上空回荡，配合着他周身尚未平息的、属于Lv7的强横气息，以及那根散发着沉重黄光的棒球棍，竟真的将汹涌追来的人群震慑得停滞了一瞬。
他浑身浴血，左臂的伤口狰狞外翻，嘴角残留着血沫，脸色因失血和脱力而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如同两颗浸在冰水里的黑曜石，燃烧着不屈与疯狂的火焰。他站在那里，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却依旧獠牙毕露的凶兽，随时准备拖着更多人一起坠入深渊。
一时间，长街上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武器握紧的嘎吱声。散人宿主们看着地上刚才被凌天一棍扫飞、生死不知的同伴，又看了看他胸前那刺目得几乎让人无法直视的红色骷髅标记，贪婪依旧，但一股寒意却从心底滋生，脚步不由得踌躇起来。
“怕什么！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一起上，耗也耗死他！”血狼捂着流血的手掌，从废墟缺口处走出，脸色阴沉得可怕。他虽然也被凌天临阵突破和那诡异的一棍所惊，但更多的却是被羞辱的暴怒。他绝不能允许这个“异常”在他眼皮底下逃走，否则他血狼和恶狼团将威信扫地！
随着血狼的鼓动，恶狼团的成员首先反应过来，嚎叫着再次压上。一些胆大的散人也重新燃起贪念，蠢蠢欲动。
凌天心中一片冰冷。他知道，短暂的震慑已经过去。刚才那倾尽全力的一棍，虽然威势惊人，但也几乎抽空了他刚刚突破后尚未稳固的力量。剧烈的动作牵动了左臂的伤口，鲜血再次汩汩涌出，一阵阵眩晕感不断冲击着他的脑海。
不能停下！停下就是死！
他猛地转身，不再理会身后的叫嚣，将体内残存的所有力量灌注于双腿，朝着长街的另一端亡命狂奔！每一步踏出，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模糊的血脚印。
“追！别让他跑了！” “他不行了！快！”
身后传来疯狂的呐喊和杂乱的脚步声，如同追逐猎物的狼群。
凌天咬紧牙关，凭借着突破后增强的体力和意志力，强行压榨着身体的每一分潜能。他专门挑选那些狭窄、复杂、障碍物多的巷弄钻入，利用对地形的模糊记忆和对身后追兵脚步声的判断，不断地变向、迂回。
好几次，锋利的箭矢擦着他的身体钉入墙壁，灼热的火球在他身后不远处炸开，气浪掀得他踉跄前行。他甚至能听到血狼那狂暴的怒吼越来越近。
失血过多带来的冰冷感开始蔓延，视线边缘开始出现模糊的黑斑。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一旦力竭倒下，等待他的将是比死亡更凄惨的下场。
就在他冲出一条小巷，拐入一个堆满废弃集装箱和建筑垃圾的死胡同时，双腿终于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扑倒在一个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旁。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耳边追兵的呐喊声似乎变得遥远，又似乎近在咫尺。他努力想要撑起身体，却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结束了吗……”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重生归来，手刃仇敌，探寻真相，打破规则……宏大的愿景，难道就要如此可笑地终结在这肮脏的垃圾堆旁，死于一群贪婪的鬣狗之手？
不甘！滔天的不甘如同烈焰，灼烧着他即将沉寂的灵魂！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与身后追兵的嘈杂截然不同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一个集装箱的阴影后传来。
还有人？！ 凌天用尽最后力气，猛地抬起头，涣散的目光死死盯向声音来源，右手下意识地向旁边摸索，想要抓住什么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却只抓住了一把黏湿腐臭的垃圾。
一个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
不是恶狼团的狰狞面孔，也不是散人宿主的贪婪眼神。
那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运动服，身形纤细，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孩。她头顶有着清晰的绿色标识——【Lv.4，Id：林薇薇】。她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和害怕，双手紧紧握在胸前，但在对上凌天那如同濒死野兽般警惕而凶狠的目光时，她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尖叫或逃跑，反而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加快了脚步跑到他身边。
“你……你别动！你流了好多血！”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动作却出乎意料的果断。她蹲下身，完全无视了凌天身上污秽的血污和垃圾的恶臭，目光迅速扫过他左臂那道恐怖的伤口，以及身上其他多处擦伤和瘀青。
凌天死死地盯着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试图用最后的气势逼退她。他不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在这系统悬赏之下，任何人都可能是来取他性命的猎人。
然而，林薇薇并没有取出武器，也没有呼叫同伴。她只是伸出了双手，掌心对准凌天左臂最严重的伤口，闭上了眼睛，口中低声念诵着什么。
下一刻，一层柔和而纯净的白色微光，从她掌心浮现，如同温暖的月光，缓缓笼罩在凌天狰狞的伤口上。
“呃……”
一股清凉舒爽、带着蓬勃生机的能量，如同甘泉般渗入凌天火烧火燎的伤口。剧烈的疼痛瞬间得到了极大的缓解，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住，外翻的皮肉开始轻微蠕动，虽然远未到愈合的程度，但那致命的失血趋势却被硬生生遏制住了！
这是……治愈系技能？！
凌天瞳孔微缩，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在这个弱肉强食、人人视他为“异常”和“赏金”的世界里，竟然会有人，一个素不相识的宿主，冒着被系统可能判定为“协助异常”的风险，对他这个“全民公敌”施展治愈能力？
林薇薇的脸色随着技能的施展而迅速变得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以她Lv4的等级，施展这种程度的治愈术并不轻松，消耗巨大。
“我只能……暂时帮你止血……你伤得太重了……”她喘息着说道，声音虚弱，但眼神却异常清澈坚定，“我听到系统公告了……也看到他们在追你……你……你就是那个‘清道夫’吗？”
凌天没有回答，只是依旧警惕地看着她，但体内那股因治愈能量而稍微缓解的冰冷感，让他濒临崩溃的意识恢复了一丝清明。
“为什么？”他嘶哑着开口，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林薇薇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看了一眼凌天胸前那刺眼的红色标记，又看了看他因失血和战斗而狼狈不堪却依旧挺直的脊梁，低声道：“我……我不知道系统为什么通缉你。但我之前……在别的街区，见过你杀的那些人……他们都是些仗着系统力量，欺负弱小，无恶不作的坏蛋。”
她顿了顿，鼓起勇气直视着凌天的眼睛：“我觉得……你不像他们说的那样，是怪物。你在清理……那些真正的‘垃圾’。”
这句话，如同一点微弱的星火，投入了凌天冰封的心湖，漾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在这个被系统规则扭曲，奉行赤裸裸丛林法则的世界里，竟然还有人，愿意抛开系统的定性，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去判断？
就在这时，追兵嘈杂的声音已经逼近了巷口！ “这边！血迹往这边来了！” “妈的，跑得真快！肯定躲起来了！” “搜！挨个集装箱搜！”
林薇薇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他们快来了！你得赶紧走！”她焦急地四处张望，然后指着垃圾堆后面，一个被破旧帆布半掩盖着的、通往地下管道的检修井口，“从那里下去！下面管道很复杂，能暂时躲开他们！”
凌天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这个在绝境中向他伸出援手的女孩的模样刻在心里。他没有说谢谢，此刻的语言太过苍白。
他挣扎着，用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撑起身体，踉跄着走向那个检修井。
“这个……给你。”林薇薇忽然从口袋里掏出几块用干净手帕包着的、粗糙但看起来能充饥的干粮，迅速塞到凌天那只好些的手中，“小心……别再被找到了。”
凌天握紧那尚带着女孩体温的干粮，没有再犹豫，用尽最后力气掀开沉重的井盖，身影迅速没入下方深沉的黑暗中。
在他身影消失的刹那，林薇薇快速将井盖恢复原状，并用脚将旁边的垃圾拨弄过来稍作掩盖，然后立刻转身，跑向另一个方向，故意制造出一些轻微的脚步声，将追兵的注意力引开。
几秒钟后，血狼带着人冲进了这个死胡同。 “人呢？” “血迹到这里就没了！” “妈的，难道飞了不成？给老子搜！”
没有人注意到那个被垃圾半掩盖的、毫不起眼的检修井口。更没有人会想到，那个被系统悬赏、杀得他们胆寒的“清道夫”，此刻正躺在冰冷肮脏的下水道里，依靠着一个陌生女孩给予的微光治愈和几块干粮，苟延残喘，舔舐着伤口。
黑暗，潮湿，恶臭。 凌天背靠着冰冷滑腻的管壁，感受着左臂伤口处残留的、那缕温暖治愈的能量正在缓慢而持续地发挥着作用，修复着他受损的身体。他摊开手掌，看着那几块粗糙的干粮。
脑海中，回荡着林薇薇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和她那句“你在清理那些真正的‘垃圾’”。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重生之路，注定是孤独的、冰冷的，充满了杀戮与复仇。他以为自己是规则的破坏者，是行走于黑暗中的孤狼。
直到这一刻，一缕微光，穿透了浓重的黑暗，照进了他冰封的内心。
原来，在这片被系统扭曲的绝望之地，并非所有人都已麻木，并非所有的光都已熄灭。
他缓缓握紧了手中的干粮，闭上眼睛，开始全力引导体内残存的能量，配合着那缕治愈微光，修复着千疮百孔的身体。
这一次，他活下来了。 因为力量，也因为……那缕意料之外的微光。
清道夫的路，或许依旧孤独，但前方，似乎不再是一片绝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