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
那滚烫的鲜血和内脏立刻喷涌而出，溅在夏侯瑭满头满脸。
那温热而粘稠的触感，那浓烈刺鼻的血腥味，瞬间将他从得到宝剑的狂喜中拉进了深渊。
“啊…”
夏侯瑭呆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剑，又看了看地上那惨不忍睹的尸体，脑中一片空白。
“当啷！”
天青剑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不……”他疯狂的摇着头，连连后退。
“我……我不杀！我不想杀人啊！”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他的脸上，姑姑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庞凑到他面前，厉声喝道：“夏侯瑭，你太让姑姑失望了！这么多年来，我时时刻刻都在教导你，亡国之辱，永世不忘！血海深仇，必须得报！你肩上扛着的是整个夏侯国的未来，你怎么能如此懦弱！”
夏侯瑭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依旧沉浸在巨大的惊恐和自责中，他看着姑姑，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抗拒：“姑姑……这么多年了，我们在这里生活得不好吗？大家安安乐乐的，与世无争，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复国？”
“住口！”姑姑的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她反手又是一巴掌，打得夏侯瑭嘴角渗出了血丝。
“你这个不孝子！我们夏侯国有千万里河山，有亿万子民！如今却只能像老鼠一样躲在这个小小的山谷里！这叫安乐吗？这叫苟且偷生！这叫舍本忘忠！你忘了你的父皇母后是怎么死的吗？你忘了我们的族人是怎么被敌人屠戮的吗？你身为夏侯国唯一的太子，夏侯氏最后的希望，复国是你与生俱来的使命！你没有选择！”
姑姑的声音越来越激动，她指着地上的天青剑，用命令的口吻吼道：“立刻！捡起你的剑！继续练！否则就让他们给你陪葬！”
“不……我不练……”夏侯瑭痛苦地摇着头。
“我不杀人……我真的不想杀人……”
他说着，转身就想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可他刚迈出一步，那些原本跪在地上的夏侯氏族人，突然像疯了一样围拢了过来，将他团团围住。
一位白发苍苍的族人“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老泪纵横地哭喊道：“太子殿下，求您练剑！为了夏侯国的未来，老臣愿为您献上性命！”
说罢，他竟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噗嗤！”鲜血飞溅。
夏侯瑭被这惨烈的一幕惊得停住了脚步。
“请太子练剑！”又一个中年男子高喊着，拔出腰间的佩刀，横刀自刎。
“请太子练剑！”一个年轻的妇人，一头撞向了旁边的石柱，脑浆迸裂。
“不！不要！住手！你们都给我住手！”夏侯瑭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然而，他的嘶吼没有任何作用。
他只要敢每向外踏出一步，就有一个族人以最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们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忠诚和决绝。
他们用自己的死亡，编织成一张无形的巨网，将夏侯瑭牢牢地困在原地。
看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倒下，夏侯瑭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夏侯瑭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水，滚滚而下。
夏侯瑭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他的人生，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不属于自己。
姑姑走到他面前，将那柄沾着鲜血的天青剑捡起来，重新放到他的手里，声音冷酷而决绝：“握紧它！你是夏侯家的夏侯瑭，如今大宋周边民不聊生，再过不久你就是未来要为夏侯国复仇的利刃！”
夏侯瑭的手，死死地攥着冰冷的剑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缓缓地抬起头，眼神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坚毅。
后山，一处幽静的寒潭。
潭水冰冷刺骨，月光洒在水面上，泛着清冷的银辉。
此刻，所有人都已经退去，只剩下夏侯瑭一个人。
他赤裸着上身，浸泡在冰凉的潭水之中，只露出胸膛以上的部位，冰冷的潭水不断刺激着他的皮肤，可却无法让他混乱的大脑冷静下来。
刚刚在石殿发生的一幕幕，如同梦魇般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男孩断成两截的身体，族人们决绝自尽的惨状，姑姑那冰冷无情的话语，这一切都让他感到窒息。
他真的要走上这条布满鲜血和杀戮的复仇之路吗？
他真的要为了一个早已覆亡的国家，变成一个绝情绝义的杀人机器吗？
他不知道。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痛苦。
就在这时。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他不用看也知道，这时候只能是他的姑姑来了。
姑姑走到一座拱桥上，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良久，她缓缓地转过身，将后背展现在夏侯瑭的面前。
“嘶~”
夏侯瑭看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他姑姑的整个后背上，布满了纵横交错以及狰狞可怖的伤痕！
那些伤疤有刀伤，有剑伤，有鞭痕，还有被烙铁烫伤的圆形疤痕，新伤叠着旧伤，密密麻麻，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这些伤痕就像一条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她的背上，无声地诉说着她曾经遭受过的非人折磨。
泡在冰冷潭水中的夏侯瑭，心头此刻只对自己姑姑感到无比的心疼。
他知道，姑姑当年为了保护年幼的他逃出皇宫，被敌军俘虏过，一定受尽了凌辱和酷刑。
这些伤，就是那段惨痛历史的见证。
姑姑缓缓地拉上衣衫，将那些恐怖的伤痕重新盖住。
她转过身，目光直视着夏侯瑭，一字一句地说道：“瑭儿，你以为姑姑愿意逼你吗？你以为姑姑天生就是铁石心肠吗？你看看这些伤！这就是亡国奴的下场！当年，你的父皇，我们夏侯国的皇帝，被敌人用五马分尸之刑，活活撕裂！你的母后，我们尊贵的皇后，被敌军将领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轮番凌辱，最后不堪受辱，自尽而亡！你的那些皇兄皇姐，全都被砍下了头颅，挂在城墙上示众！我们数万的夏侯氏宗亲，被屠戮殆尽！这种亡国灭种的血海深仇，你怎么能忘？你怎么敢忘！”
姑姑的声音越来越凄厉，眼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我们能活下来，不是因为幸运，而是因为我们要复仇！你是夏侯国还活着的这些人唯一的希望！是他们唯一的精神支柱！你的命，早就不属于你自己了！它属于所有被残杀的夏侯国子民！属于我们被践踏的尊严！”
夏侯瑭被姑姑这番话震得哑口无言。
他知道姑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