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刚漫进新房,许诺抱着刚做好的小抽屉零件进门,第一眼就扫到了书桌——原本散在桌角的木片、螺丝不见了,连她画了一半的图纸,都被叠得整整齐齐,压在顾长风的笔记本下面。
“我的木零件呢?”许诺把零件包往桌上一放,声音发紧,手指在桌面上扫了一圈,没见着熟悉的木片。
顾长风从洗漱间出来,擦着手说:“收抽屉里了。散在桌上占地方,还容易被风吹掉,我给你码整齐了,找着方便。”
“方便?”许诺拉开书桌抽屉,里面的木片按大小码成一摞,螺丝装在个小布兜里,却完全不是她习惯的摆放顺序——她习惯把常用的木片放最上面,现在全被翻了个个儿,“我摆那儿是随手能拿,你收起来我得翻半天!谁让你动我东西了?”
“我不是为了你好吗?”顾长风皱起眉,走到抽屉边,“码整齐了不容易丢,你之前不也丢过一个小螺丝,找了半天才找着?”
“那是我自己丢的,跟你没关系!”许诺把木片往外倒,声音拔高了些,“我做手工有我的规矩,你别总用你的规矩管我!”
正说着,她眼角瞥见了床边——自己做的艾草枕不见了,转头一看,枕头被扔在墙角的旧木箱上,枕套还沾了点灰尘。
“还有我枕头!”许诺冲过去拿起枕头,气呼呼地抖了抖枕套上的灰,“你嫌它占地方?这是我特意做的,靠着画图不累,你倒好,直接扔墙角!你是不是看我什么都不顺眼?”
顾长风跟着走过去,语气也硬了:“那枕头太高,放床边挡着走路,我挪到墙角怎么了?也是为了屋里整齐。再说,你那枕头也太‘懒’了,靠着就不想动,哪有坐直了画图精神?”
“我懒?”许诺攥着枕头,眼圈有点红,“我开铺子从早忙到晚,画图累了靠会儿怎么了?你天天说我懒,说我不规整,牙膏我改成从尾部卷,被子我尽量铺平,你呢?你动我东西问过我吗?你根本不尊重我!”
“我不尊重你?”顾长风急了,声音也高了,“我每天早上帮你叠被子,晚上帮你收拾书桌,我不尊重你会做这些?你总说我较真,可过日子不就是要规整点?你这样马马虎虎,以后出了错怎么办?”
“出什么错?我铺子开得好好的,手工也没做错,怎么就马马虎虎了?”许诺拿起枕头,往门外走,“我看咱们根本过不到一块儿去,还是分床睡吧!我去客房睡,省得你看我不顺眼,我也不用天天听你念叨!”
“分床睡?”顾长风愣了,脚步顿在原地,刚才的火气一下子消了大半,语气急了,“就因为这点小事?之前不是说好互相让着吗?你怎么说分就分?”
“互相让着?只有我让你吧!”许诺站在门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让过我什么?你让我动你军帽了吗?你让我从中间挤牙膏了吗?你什么都不让,还总挑我错,这样过着有什么意思?”
“我……”顾长风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他想起许诺确实改了挤牙膏的习惯,也尽量铺平被子,可他自己,好像真没怎么让过她——军帽不让碰,书桌不让乱摆,连她的枕头都随便挪。
“咋了这是?老远就听见吵吵。”赵兰英端着碗热好的红薯汤过来,刚到门口就看见许诺红着眼圈,手里攥着枕头,顾长风急得脸发红,心里立马有了数。
她把红薯汤放在桌上,拉过许诺的手,柔声说:“小诺啊,先别气,坐下来慢慢说。长风这孩子,就是部队待久了,认死理,他不是故意动你东西,就是觉得整齐点好,没坏心眼。”
“妈,他就是不尊重我!”许诺坐下,眼泪还是掉了下来,“我做的枕头他扔墙角,我用的零件他随便收,我跟他说过我摆那儿方便,他根本不听!”
顾长风站在旁边,看着许诺掉眼泪,心里更慌了,走到她身边,声音软了:“我……我不该随便动你东西,也不该扔你枕头,我现在就把零件摆回去,枕头也放床边,以后不动你的东西了,别分床睡行不行?”
赵兰英瞪了顾长风一眼:“早这样不就完了?小诺的手工零件是她的宝贝,摆哪儿有她的规矩,你以后要动先问她一声。小诺啊,长风也不是故意的,他就是性子直,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许诺擦了擦眼泪,看了眼顾长风,他正弯腰把抽屉里的木片往外拿,按她平时的顺序摆回桌上,动作有点笨拙,却很认真。螺丝被他倒出来,放在她习惯的小铁盒里,摆在木片旁边。
“还有枕头。”顾长风拿起墙角的艾草枕,用袖子擦了擦枕套上的灰,放在床边,还特意调整了角度,“这样放着不挡路,你靠着画图也方便,以后不动了。”
许诺看着他忙前忙后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消了些,却还是没说话,拿起桌上的红薯汤,小口喝着。
赵兰英见状,笑着打圆场:“这就对了嘛,过日子哪能没摩擦?上次我跟你爸,就因为他把我的针线笸箩挪了地方,吵了半天,后来他也知道,我那笸箩摆哪儿有我的规矩,不随便动了。”
顾长风坐在许诺身边,小心翼翼地说:“以后我不跟你较真了,你想怎么摆零件就怎么摆,枕头也放你喜欢的地方,牙膏你要是不想从尾部卷,从中间挤也成,别分床睡了好不好?”
许诺放下红薯汤,看了他一眼,小声说:“那你也别总说我懒,我那不是懒,是省劲儿,省下来的时间能多做两个小板凳。”
“不说了,不说了。”顾长风赶紧点头,像个认错的孩子,“你那是省劲儿,是聪明,我以前说错了,以后再也不说了。”
赵兰英见两人和好了,松了口气:“行了,你们俩好好的就行。我去厨房看看,晚上给你们做葱油饼,小诺爱吃的。”
赵兰英走后,屋里静了下来。顾长风帮着许诺把木片摆好,又把枕头往她那边挪了挪,确保她靠着舒服。许诺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的委屈渐渐散了,拿起一块木片,递给他:“这个是做小抽屉的,你帮我磨磨边,别太尖了。”
“哎,好!”顾长风接过木片,拿起小刨子,小心地磨着边,动作虽然慢,却很仔细。
暮色渐浓,煤油灯亮了起来,映着桌上的木片、图纸,还有床边的艾草枕。许诺画着图,顾长风磨着木片,偶尔说句话,都是关于手工的小事。刚才的争吵像没发生过一样,却在两人心里留下了印记——相爱容易,相处难,只有互相尊重、互相妥协,才能把日子过下去。
许诺看着身边认真磨木片的顾长风,心里悄悄想:分床睡的话,以后再也不说了。她愿意为他从尾部卷牙膏,他愿意为她不动她的东西,这样就够了。婚姻嘛,不就是在这些鸡飞狗跳里,慢慢找到彼此都舒服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