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杀之气笼罩了整座南市。
冰冷的铁靴踏碎了清晨的宁静,一队队身披黑甲、面覆铜驼的卫士如潮水般涌入每一条街巷。
他们手中的制式长刀闪烁着寒光,毫不留情地踹开一扇扇紧闭的木门。
哭喊声、咒骂声、孩童的惊啼声交织在一起,昔日繁华的南市,此刻已然沦为人间炼狱。
“搜!但凡有残月图样,无论是刺青还是物件,一律拿下!”
命令在空气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血腥味。
一名壮汉因臂上有一道弯月形的旧伤疤,被两个铜驼卫粗暴地反剪双臂,拖拽在地,尘土与血水在他身后留下一道屈辱的痕迹。
一个老妇人珍藏的、带有月牙纹的银梳被当场踩碎,她哭嚎着扑上去,却被一记刀鞘砸昏在地。
恐慌如瘟疫般蔓延,比恐慌传播更快的,是流言。
“听说了吗?那残月是前朝的标记,是‘守陵人’的徽记!”
“什么守陵人?我听我三叔公说,那是妖族的图腾,裴相这是在为民除妖!”
“胡说!我亲眼看到,被抓走的张屠户根本没什么图样,只因他三天前骂过裴相一句,就被安上了罪名!”
镇压越是酷烈,反抗的种子就越是在阴暗的角落里疯狂滋生。
这股无形的暗流,最终汇聚到了京城最深、最阴冷的所在——天牢。
天牢之内,潮湿的空气混杂着血腥与霉味。
被抓来的南市居民挤在狭窄的牢房里,脸上写满了麻木与绝望。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一个清脆的童声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那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童,衣衫褴褛,脸上脏兮兮的,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他蜷缩在角落,用一种古怪而纯净的调子,一遍又一遍地哼唱着:
“赤月行,黑衣临,白骨之上闻天音……”
起初,没人理会他。
可那歌谣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钻入每个囚犯的耳中,敲打着他们濒临崩溃的心弦。
一个胡子拉碴的汉子,忽然低声跟着哼了起来。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赤月行,黑衣临……”
歌声由小及大,由弱变强,从最初的低吟,逐渐汇成一股汹涌的声浪。
他们不知道歌谣的含义,他们只知道,这歌声让他们忘记了恐惧,让他们在绝望中看到了一丝微光。
“……白骨之上闻天音!”
当最后一句歌词从数百名囚犯口中齐声吼出时,一股无形的精神力量冲天而起。
牢房墙壁上用朱砂镌刻的、用于禁锢犯人灵识的符文猛然亮起,随即发出一连串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寸寸崩解,化为齑粉!
整座天牢,灵识禁制,被这股由凡人怨念汇聚而成的声浪,生生震碎!
消息传入相府,裴渊手中那盏温润的白玉茶杯,被他生生捏成了碎片。
瓷片刺入掌心,鲜血淋漓,他却浑然不觉。
“好,好一个‘赤月行,黑衣临’!”他怒极反笑,眼中杀意沸腾,“一群蝼蚁,也敢撼动天威!”
他霍然起身,对着阴影中单膝跪地的身影下令:“命铜驼卫统领赵无咎,亲率三十名‘镇灵卫’进驻南市,布下‘九宫锁灵阵’!我要南市连一只蚊子的灵力波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我倒要看看,这藏头露尾的妖祟,还能躲到几时!”
与此同时,城南一处僻静的宅院内,叶辰正透过窗棂,冷冷地注视着街上呼啸而过的铜驼卫。
“他们要查‘妖’,我就给他们一个‘妖’。”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身后,一名身着晓袍、面容清冷的女子——小南,静静地等待着命令。
叶辰转身,声音沉稳而清晰:“小南,去城西的废弃窑场,用你的纸遁术,给我伪造一座‘赤月祭坛’。我要那里有千盏魂灯,灯油里混入这个。”
他递过去一个小小的瓷瓶,里面装着几滴粘稠的液体,散发着微不可察的奇异波动。
那是他从系统中兑换的、稀释了万倍的查克拉残液,足以模拟出极其微弱的轮回波动。
“鬼鲛,”叶辰又看向墙角的阴影,一个高大魁梧、肩扛大刀的轮廓缓缓浮现,“在祭坛地下,埋设九具傀儡,每一具都刻上‘晓’字。然后,用你的鲛肌,将最精纯的寒属水灵力注入其中。记住,要那种生人勿近的、非人间的阴寒。”
鬼鲛咧开嘴,露出鲨鱼般锋利的牙齿,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很有趣的猎物,交给我了。”
三日后的深夜,南市上空。
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灵力丝线交织成网,覆盖了整个区域。
这便是“九宫锁灵阵”,任何一丝异常的灵力波动,都会在瞬间被阵眼捕捉。
突然,阵眼处的一块罗盘猛地一颤,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死死地指向城西方向。
“有情况!”负责监察的镇灵卫一声低喝。
半刻钟后,统领赵无咎亲率精锐,如鬼魅般包围了那座废弃的窑场。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阴寒、诡异、绝非人类所能拥有的灵力波动,正从窑场深处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妖祟果然在此!”赵无咎眼神一厉,手中长剑迸发出刺目的金光,“破阵!”
剑光如龙,轻易撕裂了窑场外围简陋的幻术禁制。
然而,当他们冲入其中,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只有上千盏早已熄灭的魂灯,构成一个巨大的残月图案,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余温。
祭坛中央,一块浸透了鲜血的黑布,在夜风中微微飘荡。
赵无咎上前,一把扯下血布,只见上面用扭曲的笔迹写着一行字:
“天灾将启,守棺人已醒。”
一股被愚弄的怒火直冲头顶。
赵无咎厉声喝道:“封锁此地!他跑不远!”
说罢,他双目微闭,眉心处一道竖纹裂开,强大的灵识如潮水般涌出,试图追溯此地残留的能量源头。
就在他的灵识触碰到祭坛中心的那一刻,异变陡生!
一股更阴冷、更诡谲的力量仿佛早已埋伏在此,顺着他的灵识瞬间反噬而上!
那是小南预设的“纸魇”之术,以无数细微到灵识都无法察觉的纸蛊为媒介,编织了一场虚假的记忆盛宴。
赵无咎的识海中,瞬间被灌入了无数混乱而逼真的画面:一条通往地下的幽深密道、几个身披黑袍的神秘人影围坐议事、一枚散发着幽光的玉简在他们手中传递,玉简上赫然刻画着北境焚骨塔的地形图……
“呃啊!”
赵无咎惨叫一声,七窍渗出鲜血,踉跄后退。
他眼中的世界天旋地转,那些被强行植入的画面,与他自己的记忆完美融合,让他深信不疑。
“统领!”
“快!回禀相爷!”赵无咎挣扎着站稳,声音因惊恐而嘶哑,“贼人……贼人巢穴在北境!他们是北境残部!快!”
裴渊接到密报,看到赵无咎灵识受创、精神萎靡的样子,又听完那段“亲身经历”的描述,再无怀疑。
前朝余孽、守陵人、北境残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那个被遗忘的禁地。
“传我将令!立即调派北境边军两万,回防焚骨塔!给我把那里挖地三尺,也要把这群阴沟里的老鼠揪出来!”
军令如山,帝国的战争机器再次轰然运转,却朝着一个完全错误的方向。
此时,叶辰早已通过老驿丞提供的皇陵内部情报,确认了守陵司真正的防线枢纽——位于皇陵第七支地脉的“紫微天锁”大阵。
他取出一只通体漆黑的影鸦,与寻常乌鸦不同,它的双眼是两点细微的红芒。
叶辰将一枚嵌有轮回戒共鸣器的微小金属片,巧妙地植入影鸦体内。
“去吧,”他轻声说道,“去地宫废墟,找个地方躲起来,持续释放信号。”
影鸦振翅而起,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宛如一滴墨水滴入大海。
它将成为一个完美的诱饵,让所有人都相信,“残谱持有者”依旧在京城内活动,吸引着铜驼卫一遍又一遍地进行着徒劳的搜查。
当夜,当又一队铜驼卫精锐被派往地宫废墟进行地毯式搜索时,叶辰与月咏已然潜行至皇陵外围的一处山坡上。
他极目远眺,轮回眼穿透了厚重的土石,看到了地脉深处那不可思议的景象——九道由纯粹能量构成的金色锁链虚影,贯穿天地,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的速度,缓缓收紧、闭合。
“他们在补阵。”月咏的声音在他身边低低响起,带着一丝凝重。
叶辰却抚摸着指间的轮回戒,笑了。那笑容里,是掌控一切的自信。
“补?不,是漏。”
他意念一动,系统中的“隐匿共鸣”功能悄然启动。
一瞬间,他与月咏身上的查克拉波动被完全屏蔽、中和,仿佛与周围的草木山石融为一体,即便是近在咫尺的阵法,也无法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现在,轮到我们……”叶辰的声音在夜风中轻得如同耳语,“钻进他们的‘锁’眼里了。”
千里之外,皇城地宫深处的高台上,裴渊正亲自监察着大阵的修复。
他手持一枚象征权力的玉笏,感受着地脉能量的重新汇聚,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安稳。
突然,“咔嚓”一声脆响。
他手中的玉笏毫无征兆地从中间裂开,锋利的断口划破了他的掌心。
裴渊一愣,低头看去。
一滴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滑落,穿过高台的缝隙,精准地滴落在了下方大阵运转不休的核心阵眼之上。
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一缕微不可察的黑气自阵心升腾而起,随即消散无踪。
那坚不可摧、守护了皇陵数百年的紫微天锁,在这一刻,已被悄然染上了一丝致命的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