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脚下的修车铺,机油味混着风沙的气息在空气里弥漫。苏晚趴在房车底盘下,手里的扳手正跟一颗锈死的螺丝较劲,额头上的汗珠顺着下巴往下滴,砸在满是油污的地面上,洇出小小的深色痕迹。
“内六角扳手,6号。”她的声音从车底传来,带着点用力的沙哑。
林墨蹲在工具箱旁,手指在一排扳手间划过,准确地抽出6号内六角,往车底递。金属碰到苏晚的手时,发出清脆的“叮”一声,像在确认交接完成。
“这是第几次了?”苏晚拧着螺丝,突然问。
“什么?”林墨没反应过来。
“递对工具。”苏晚把螺丝拧下来,扔到旁边的零件盘里,“从早上到现在,你没递错过一次。”
林墨愣了愣,低头看工具箱里整齐排列的工具——梅花扳手按尺寸排好,螺丝刀分了一字和十字,连砂纸都按粗细叠得整整齐齐。她突然想起第一次给苏晚递工具的场景,把钳子当成扳手递过去,被苏晚笑话了好久。
“熟能生巧呗。”林墨嘴上说着,心里却有点甜。这两年跟着苏晚跑南闯北,她不仅学会了拍风景,还认全了所有修车工具,知道哪个螺丝该用哪种扳手,哪个零件需要哪种螺丝刀,就像知道苏晚皱眉时是在发愁,挑眉时是有了主意。
“再给我个扭矩扳手。”苏晚的声音又传来,这次带着点轻松。
林墨拿起扭矩扳手,往车底递时故意晃了晃。苏晚伸手接住,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别捣乱,这玩意儿贵着呢。”
“谁让你夸我。”林墨笑着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工具冰凉的触感。她看着车底露出的苏晚的裤脚,沾着厚厚的油污,却洗得发白,像她这个人,看着粗糙,实则细心。
修到发电机时,苏晚要的工具越来越偏门。“尖嘴钳,带剥线功能的。”“内梅花扳手,10号的。”“测电笔,要数显的。”林墨每次都能准确找到,递过去的角度刚好方便苏晚接,不用她再调整姿势。
旁边修车的王师傅看在眼里,忍不住笑:“你们俩这配合,比我跟我徒弟都默契。我徒弟跟了我三年,还总把一字螺丝刀递成十字的。”
苏晚从车底钻出来,脸上沾着两道黑印,却笑得得意:“她聪明,一点就透。”
林墨的脸有点红,赶紧递过抹布:“快擦擦吧,像只花脸猫。”
其实她知道,自己不是聪明,是用心。苏晚修车时,她总在旁边看着,记她常用的工具放在哪个格子,记她拧不同螺丝时习惯用哪种扳手,记她伸手的角度和力度。就像苏晚记得她拍照片时喜欢顺光,记得她喝奶茶要加两勺糖,记得她怕黑,晚上会留盏小灯。
下午修到变速箱时,苏晚突然说:“8号套筒,带加长杆的。”
林墨在工具箱里翻了半天,没找到加长杆,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次要出错了?她赶紧蹲下身仔细找,终于在角落发现了那个被油污盖住的加长杆,赶紧套上套筒递过去。
“怎么这么慢?”苏晚接过工具,语气里带着点调侃。
“被你吓的,怕递错。”林墨拍了拍胸口,心跳得有点快。
苏晚从车底探出头,眼里闪着笑意:“就算递错了也没事,谁还没个失手的时候。”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其实你不用那么紧张,我知道你一直在记。”
林墨的鼻子突然有点酸。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没想到苏晚早就看出来了——看出来她在默默记工具的位置,看出来她在努力跟上她的节奏,看出来她想成为那个能和她默契配合的人。
夕阳把修车铺染成金红色时,车终于修好了。苏晚发动发动机,听着平稳的轰鸣声,满意地点点头。林墨收拾工具箱,把工具一一归位,动作熟练得像在做自己的事。
“晚上想吃什么?”苏晚擦着手问,“我请你,算奖励你今天全对。”
“吃手抓肉。”林墨笑着说,“要那家藏在巷子里的,你上次说好吃的。”
“行。”苏晚把工具放进房车,“再给你加瓶格瓦斯。”
回去的路上,晚霞铺满了天空。林墨看着窗外掠过的戈壁,突然说:“其实我递工具的时候,总在想,这就像你开车,我导航,你修零件,我递工具,咱们俩在一起,好像什么都能搞定。”
苏晚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嘴角扬了起来:“本来就是。”
后来,林墨依然在苏晚修车时递工具,偶尔也会出错,但苏晚再也没笑话过她。她知道,准确率高低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愿意为你花心思,有人懂得你的习惯,有人愿意站在你身边,哪怕只是递一把小小的扳手,也递得认真又安心。
有次粉丝问林墨:“你最拿手的事是什么?”
林墨笑着回答:“是在苏晚修车时,准确递出她要的工具。”
因为她知道,这不仅仅是递工具,是说“我懂你”,是说“我在”,是说“咱们一起,把这日子修得稳稳当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