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潮来得比预报早了一天。林墨半夜被冻醒时,发现房车的暖气没了动静,窗外的温度计显示零下三十五度,玻璃上的冰花厚得能当镜子。她裹着被子爬起来,刚想喊苏晚,就听见厨房传来“咔哒”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冻裂了。
“坏了!”苏晚的声音带着惊慌,紧接着是金属碰撞的叮当声。林墨趿着拖鞋跑过去,只见苏晚正跪在地上,手里拿着手电筒往水箱底下照,冰层混着水从箱体缝隙里渗出来,在地板上结了层薄冰。
“水箱裂了?”林墨的声音发颤,她们储备的饮用水都在水箱里,这要是冻裂了,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雪原上,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苏晚没说话,伸手摸了摸水箱外壳,冰面下的裂痕像条狰狞的蛇。“昨晚忘了开防冻模式。”她的声音透着自责,从工具箱里翻出扳手,“得赶紧把水放出来,不然冰越结越厚,裂得更厉害。”
放水阀被冻住了,苏晚用扳手拧了半天,只听到“嘎吱”的摩擦声,阀门纹丝不动。她急得额头冒汗,干脆找来喷灯,调到最小火力对着阀门烤。蓝幽幽的火苗舔着金属,冰碴一点点融化,发出“滋滋”的响。
“你让开点,别烫着。”苏晚把林墨往身后拉了拉,另一只手始终握着扳手,眼睛死死盯着阀门。林墨看着她冻得发红的指关节,突然想起去年在戈壁滩,也是这样的急冻天气,苏晚为了修轮胎,徒手在雪地里拆螺丝,事后肿了好几天。
“我帮你扶着灯。”林墨蹲过去,稳住喷灯的角度,火苗的热气扑在脸上,却驱不散心里的寒意。水箱里的水还在结冰,她们能听到内部传来细微的碎裂声,像在倒计时。
终于,阀门“啪”地一声松动了,带着冰碴的冷水喷涌而出,溅了苏晚一裤腿。她来不及躲,赶紧用桶去接,冰水顺着裤脚往靴子里灌,很快就冻成了冰壳。“快拿盆来!”她喊着,声音因为寒冷而发僵。
两人手忙脚乱地接水,直到水箱彻底排空,苏晚才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她的裤子冻得硬邦邦的,站起来时膝盖都弯不了,却还在念叨:“得找东西把裂缝堵上,不然明天连洗漱水都没有。”
林墨把暖宝宝贴在她后腰,又递过保温杯:“先暖暖身子,我想想办法。”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工具箱里的密封胶和防水布上,“用这个行不行?先把裂缝堵上,等找到修车铺再换水箱。”
“密封胶在零下三十度会失效。”苏晚摇头,突然眼睛一亮,“我爸以前跑运输,水箱冻裂了就用肥皂堵——肥皂遇水会膨胀,能暂时封住裂缝。”她从柜子里翻出块老肥皂,“试试这个。”
她们把肥皂切成细条,苏晚戴着厚手套,小心翼翼地把肥皂条塞进裂缝。冰碴子掉进衣领,她哆嗦了一下,却没停手。“再用防水布缠几圈,”她指挥着林墨,“缠紧点,能撑到明天就好。”
防水布在低温下硬得像纸板,林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缠好,手指被冻得失去知觉,连解胶带都得用牙咬。苏晚看着她发红的指尖,突然抓住她的手往自己怀里揣:“别弄了,我来。”
水箱暂时不漏水了,但她们都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苏晚把接出来的水倒进锅里,煮了满满一锅热水,一半灌进暖水瓶,一半倒进脸盆:“先凑合洗漱,明天一早就得赶路,去找最近的修车铺。”
林墨看着她泡在热水里的脚,冻得发紫的皮肤慢慢恢复血色,突然说:“都怪我,昨晚要是我醒了检查一下就好了。”
“跟你没关系。”苏晚把她的手也拉进热水盆里,“是我大意了。再说,这点事算什么,以前我爸在雪地里过夜,连暖水瓶都没有,不也过来了?”她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冰碴,“至少咱们还有热水喝,还有彼此暖手,比好多人强。”
后半夜,林墨睡得很轻,总担心水箱又出问题。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往她被子里塞了个暖水袋,是苏晚的手,带着刚捂热的温度。“睡吧,”苏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明天还得赶路呢。”
第二天清晨,太阳刚露头,她们就出发了。苏晚把房车开得很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临时修补的水箱,林墨则在副驾上查路线,寻找最近的修车铺。路过一个牧民点时,阿婆看到她们的房车,非要请她们喝奶茶,听说水箱冻裂了,还从羊圈里翻出块羊毛毡:“裹在水箱上,能挡点寒气。”
羊毛毡带着淡淡的羊膻味,却异常保暖。苏晚把它牢牢绑在水箱外,发动房车时,林墨突然说:“其实……昨晚我挺害怕的。”
“怕什么?”
“怕咱们被困在这里,怕你冻生病。”林墨的声音很轻,“以前总觉得你什么都会,什么都不怕,昨天才发现,你也会慌。”
苏晚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我是怕你跟着我受委屈。”她侧头看了眼林墨,“但后来想想,只要咱们在一起,就算水箱裂了,就算喝不上热水,也总能想出办法。”
找到修车铺时,水箱的裂缝果然比昨晚大了些,但肥皂和羊毛毡确实起了作用,没让她们在半路断水。看着师傅拆下来的旧水箱,林墨突然觉得,那些应急的办法或许笨拙,却藏着两个人的默契——你递肥皂,我缠防水布;你守着喷灯,我捂着暖宝宝;你怕我受委屈,我怕你太逞强。
后来,林墨在工具箱里常备着一块老肥皂和一卷防水布。苏晚笑话她“一朝被蛇咬”,却在每次降温前,都要拉着她检查一遍水箱。有些经历或许狼狈,却会变成铠甲,让你知道,只要身边的人还在,再难的坎,也能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