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篮载着一篮惊叹、豪情与童真,在卑路斯精心维系的烈焰推助下,刺破层层稀薄寒气,向着那看似柔软、实则深不可测的云絮之境攀升而去。
足下的东都洛阳,已彻底化为一块镶嵌于苍茫大地上的、色彩斑斓的微缩盆景。
那素白巨影“云槎”,终是彻底没入高天流云深处,从东都洛阳万千翘首的视线里隐去了形迹。
刹那间,地面上那屏息凝神的寂静,被更汹涌的声浪狠狠撕碎。
“瞧真切了,直入南天门了。”一粗豪汉子指点苍穹,唾沫四溅,仿佛亲见天门洞开。
“胡吣,分明是飘向瑶池仙境,西王母设宴款待仙宾去了。”旁里立刻有人梗着脖子驳斥,面红耳赤。
“天爷开眼,那几人竟也随侯爷登了天。”一老妪激动得涕泪横流,朝着云影消失处连连叩首。
“荒谬,分明是谪仙临凡,收他们为座下弟子,传那长生大道。”一青衫书生引经据典,声音却淹没在鼎沸人声里。
坊市街头,茶寮酒肆,人人争说“仙踪”,嗓门洪亮者便似握住了那虚无缥缈的“天机”。
巨大的未知,催生出无数光怪陆离的臆想,将这场“飞天”壮举,彻底涂抹上神异的油彩。
宫阙高台,心事如云
巍峨宫阙的露台之上,李治缓缓放下了手中那根尚带余温的千里望。
帝王脸上,失神之色久久未褪,目光空茫地投向云槎消失的方位。
那载着臣子友朋扶摇直上的庞然巨物,深深烙入心版,竟无端勾起了深埋心底的旧忆。
彼时,他还是稚嫩的晋王,总爱缠着那位神秘的太子太保江先生,听他讲那些光怪陆离的奇谭。
其中那只无法无天、搅得三十三天鸡犬不宁的石猴形象,此刻异常鲜活地跃入脑海——筋斗云、金箍棒、蟠桃园……那些曾以为不过是哄弄孩童的志怪幻梦,此刻竟与眼前这真真切切的凌虚飞天诡异地重叠起来。
他唇边逸出一丝极轻的、带着恍惚的低喃:“莫非……真有那天宫胜境?那泼猴……” 一股难以言喻的、夹杂着渺远与怅惘的复杂心绪,悄然爬上这位九五之尊的眉梢眼角。
身侧,武皇后依旧持着千里望,镜筒纹丝不动地对着早已空茫的天际。
玄狐大氅的雪白风毛衬着她如玉雕琢的侧颜,沉静得如同终年覆雪的孤峰。
无人能窥探那深邃凤眸之后翻腾的究竟是惊涛骇浪,还是冰封的算计。
是惊叹于这超越凡俗认知的伟力?
是权衡着“云槎”背后所蕴含的、足以倾覆乾坤的军国重器之能?
亦或是……在那傩面永恒不变的冰冷之下,嗅到了一丝更加令人心悸的、不属于此间岁月的诡异气息?
她红唇紧抿,不置一词,唯有握着黄铜镜筒的指节,因过分用力而透出隐隐的青白。
江府华宴,笙歌未歇
卢家城外,彩锦帷幔之内。
“时辰不早了,想是已入了那琼楼玉宇,一时半刻也难返尘寰。”新城公主收回远眺的目光,转向正忙碌吩咐侍女的苏小月,
嫣然一笑,自有一股天家贵女的雍容气度,“久闻苏妹妹治家有方,府中庖厨之精,冠绝东都。
今日良辰,我等姊妹少不得要叨扰一番,也沾沾贵府的仙气儿,如何?”
此言一出,正中了其余几位夫人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