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过处皆齑粉，血浪翻涌浸战袍。
修罗行处无生机，唯闻阴风泣野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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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战斗。
是收割。
十八道暗红流光在溃军中穿梭，所过之处，生命如草芥般倒下。
刀光闪烁。
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多余的动作。每一次挥刀，都精准得令人窒息。
一道血线掠过。
三名并骑逃窜的突厥骑兵保持着前冲的姿势，上半身却缓缓滑落。切口平整如镜，内脏哗啦啦流了一地。战马还在惯性前冲，拖着主人的下半身继续奔驰。
又一道刀光闪过。
一个试图举盾的百夫长连人带盾被劈成两半。盾牌碎裂的声音清脆短暂，随即被骨肉分离的闷响淹没。
噗嗤——
那是刀锋切开皮肉，斩断骨骼的声音。连绵不绝，令人牙酸。
没有惨叫。
大多数时候，死亡来得太快。快到来不及发出声音。
偶尔有短促的哀嚎刚出口，就被下一道刀光斩断。
燕九冲在最前。他手中的长刀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完全被凝固的暗红覆盖。他不需要瞄准，随手一挥就是一片血雨。
一个突厥骑兵侥幸躲过致命一击，肩膀被削掉大半。他惊恐地看着自己裸露的骨头和蠕动的内脏，张嘴欲呼——
燕九反手一刀。
头颅飞起，脸上还带着未成形的恐惧。
另一边，燕五改用双刀。两把刀舞成死亡旋风，所过之处，人马俱碎。他专门挑选那些还在试图组织抵抗的小股敌军，像收割麦子般将其铲平。
一个突厥将领挥舞着弯刀，用突厥语大声呼喝，试图集结身边的士兵。
为了大汗！挡住他们！
话音未落，燕五已经从他身边掠过。
将领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身体从中间整齐地分成两半，向两侧倒下。内脏和鲜血泼洒在周围士兵脸上。
那些刚刚鼓起勇气的士兵，瞬间崩溃。
魔鬼！他们是魔鬼！
有人丢下武器，跪地祈祷。有人发疯般向后逃窜。
但无论逃往哪个方向，总会撞上另一道暗红身影。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围猎。
十八骑看似在随意冲杀，实则保持着某种诡异的默契。他们像一张不断收拢的死亡之网，将溃逃的敌军往中间驱赶。
网在收紧。
逃窜的空间越来越小。
恐慌在发酵。
一个年轻的突厥士兵精神崩溃了。他停下脚步，举起弯刀，却不是对着敌人，而是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长生天啊——
他用力一抹。
鲜血喷溅。尸体倒地。
很快被后续逃窜的人马踏成肉泥。
这不是个例。
越来越多的人选择自我了断。与其被那些怪物撕碎，不如死得痛快些。
罗成策马跟在后面，面无表情。
他踏过一具具尸体。有的完整，有的残缺。有的还能看出人形，有的已经是一滩肉泥。
鲜血浸透了土地，形成一个个血洼。马蹄踏过，溅起暗红色的浪花。
空气中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吸进肺里，带着铁锈和死亡的味道。
他右臂的血线在发烫。像一条活蛇，在皮肤下游走。每一次脉搏，都带来灼热的悸动。
脑海中，杀戮的欲望在蠢蠢欲动。
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他竟然感到一丝......愉悦。
那是血咒在影响他。在侵蚀他的神智。
他死死攥紧缰绳，指甲掐进掌心。用疼痛保持清醒。
不能沉沦。
他还记得自己的目的。格尔泰。
目光越过血腥的屠杀场，锁定那个在亲卫簇拥下仓皇后退的身影。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直沉默杀戮的燕七，突然停下动作。
他抬起鬼面，望向某个方向。那里是战场的边缘，一片稀疏的树林。
有埋伏。
他的声音透过面甲传来，冰冷刺骨。
几乎同时，罗成也感觉到了。
一股阴冷的气息从树林中弥漫开来。不同于战场上浓烈的血腥，那是一种更深沉、更诡异的寒意。
像是坟墓中散发出的死气。
燕一显然也察觉到了。他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正在四处追杀溃兵的骑士们立刻停下动作，迅速向他靠拢。
杀戮暂停。
幸存的突厥骑兵得到喘息之机，连滚带爬地向后逃窜。没有人回头，没有人停留。
转眼间，刚才还拥挤不堪的战场，变得空旷起来。
只剩下满地的尸体，和肃立的十八骑。
以及远处树林中，那股越来越浓的阴冷气息。
罗成眯起眼睛。
他能感觉到，右臂的血线在躁动。不是面对普通敌军时的嗜血渴望，而是一种......警惕。
像是遇到了天敌。
是什么？他问燕七。
燕七沉默片刻，鬼面下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凝重：
不是活物。
话音刚落，树林中响起了脚步声。
很慢，很沉。
不像活人的脚步。
更像是......什么东西在拖着重物前行。
一个身影，从树林的阴影中，缓缓走出。
那是一个穿着残破隋军制式铠甲的身影。铠甲上布满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它的动作僵硬，每一步都发出骨骼摩擦的声。
当它完全走出树林，暴露在月光下时，罗成倒吸一口冷气。
那确实是一个隋军士兵。
或者说，曾经是。
它的脸上没有血肉，只有森白的头骨。眼窝中跳动着两簇幽绿的鬼火。
它手中握着一柄生锈的长枪，枪尖滴着暗红色的液体。
而在它身后，更多的身影正从树林中走出。
十个，二十个，五十个......
全是骷髅。穿着各式各样的铠甲，有的甚至拿着破损的盾牌。
它们排成整齐的队列，幽绿的眼窝齐刷刷地看向十八骑的方向。
无声无息。
却比千军万马更让人胆寒。
格尔泰的狂笑声从远处传来：
看来不用我亲自动手了！让这些古战场上的亡魂，陪你们好好玩玩吧！
罗成的心沉了下去。
他明白了。这才是格尔泰真正的杀手锏。
唤醒古战场的亡者，用它们来对付同样不属于生者范畴的燕云十八骑。
以毒攻毒。
燕一上前一步，挡在罗成身前。他眼中的血焰剧烈跳动，发出低沉的咆哮。
其他骑士也摆出战斗姿态。面对这些骷髅士兵，他们显得格外警惕。
罗成能感觉到，通过精神链接传来的不再是嗜血的渴望，而是如临大敌的凝重。
这些骷髅，不简单。
它们身上散发着与燕云十八骑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幽冥气息。
像是同一个根茎上，开出的两朵不同的恶之花。
第一具骷髅士兵已经走近。它抬起生锈的长枪，对着最前面的燕一，直刺而来！
动作不快，但带着一股阴冷的死气。
燕一挥刀格挡。
金属交击，火花四溅。
那柄生锈的长枪，竟然没有被斩断！
反倒是燕一，被震得后退了半步。
罗成瞳孔收缩。
这些骷髅的力量，远超想象。
更多的骷髅围了上来。它们沉默着，迈着整齐的步伐，形成包围圈。
幽绿的眼窝在黑暗中闪烁，像是无数来自幽冥的注视。
燕云十八骑陷入了苦战。
他们的刀锋依然锋利，每一次挥砍都能斩碎几具骷髅。
但那些骷髅仿佛无穷无尽。碎掉的骨骼在地上蠕动，很快又重组起来。
更可怕的是，被骷髅武器伤到的地方，会留下一道黑色的痕迹。那痕迹像活物般蠕动，试图往铠甲里钻。
燕九一时不察，手臂被划伤。黑色的痕迹立刻蔓延开来，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
罗成感觉到，通过精神链接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那是死亡的寒意。
真正的死亡。
对这些早已死去的存在来说，依然有效的死亡。
小心它们的武器！罗成大声警告，那上面有古怪！
但已经晚了。
又一个骑士被骷髅的长矛刺中大腿。黑色的痕迹迅速蔓延，他跪倒在地，眼中的血焰明灭不定。
局势急转直下。
刚才还所向披靡的燕云十八骑，此刻却陷入了困境。
罗成看着眼前这一幕，右臂的血线灼热得发烫。
他能感觉到，血咒的力量在沸腾。在渴望与这些同源而生的亡者一决高下。
但理智告诉他，这样下去不行。
这些骷髅杀不完。而十八骑的力量正在被消耗。
必须找到控制这些骷髅的人。
他的目光越过骷髅大军，看向远处正在观战的格尔泰。
那个祭司，必须死。
只有杀了他，这些骷髅才会停止活动。
但如何突破这无穷无尽的骷髅大军？
罗成低头，看着自己右臂上那躁动不安的血线。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形成。
既然血咒与这些骷髅同源......
那么，他或许可以......
他抬起左手，再次握紧了那柄沾血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