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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浮于黑暗之上的上古遗迹,如同一个沉默而威严的巨人,俯瞰着盆地边缘汇聚的各方蝼蚁。而那匍匐在唯一通道——几条残破石桥起始处的、山岳般的椒图守护兽,则成了横亘在所有野心与渴望面前,一道令人绝望的天堑。

短暂的震撼与静默之后,人性的贪婪与对力量的自信(或者说是侥幸心理)开始蠢蠢欲动。毕竟,能走到这里的,无不是精锐中的精锐,心高气傲,手握底牌,怎会甘心被一只睡觉的看门兽拦在外面?

首先按捺不住的,是皇室队伍中一支隶属某强势亲王麾下的私军。他们装备精良,铠甲鲜明,为首的统领是一名满脸横肉、气息彪悍的元婴初期修士。

“哼,不过是一头沉睡的畜生!再大也是畜生!”那统领不屑地啐了一口,眼中闪烁着对遗迹宝物的炽热光芒,“结破军戮妖阵!以雷霆之势冲过去!只要上了石桥,进了遗迹,它还追得上我们不成?”

他身后的数十名甲士齐声应诺,迅速结成一个尖锥形的冲锋战阵,灵力贯通,阵型上方凝聚出一柄巨大的、金光闪闪的战戈虚影,散发着无坚不摧的锋锐气息。战阵启动,如同一个巨大的金色钻头,呼啸着,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椒图守护兽把守的最宽阔那条石桥入口,悍然冲去!

“他们疯了?”镇兽司这边,有队员低呼。

雷烈将军眉头紧锁,但没有出言阻止。他知道,总有人要先去试试水,用鲜血来验证这守护兽的成色。

林晓晓也屏息看着。她身边的毛茸茸们反应各异:小餮撇了撇嘴,传音道:“花里胡哨,中看不中用。”阿九眼神淡漠,仿佛在看一场闹剧。小白则快速分析着战阵的能量结构和可能的结果。空空害怕地捂住了眼睛。锦瞳的重瞳中倒映着金色的光芒,微微摇头。讹兽则激动地掏出本子,准备记录这史诗般的冲锋。

金色战阵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冲入了椒图守护兽周身百丈范围。那原本沉睡如山的身影,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然而,就在战阵最前端的金色战戈虚影,即将触及石桥边缘地面的瞬间——

“呼……”

椒图守护兽,似乎只是……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轻轻地,从它那如同山洞般的鼻孔里,喷出了一小股带着土黄色星芒的鼻息。

是的,就是鼻息。并非攻击,甚至可能只是因为它觉得有点痒,或者梦到了什么。

但那小股鼻息离体之后,迎风便涨!瞬间化作一道席卷天地的、昏黄色的狂暴沙尘飓风!飓风中,无数砂砾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每一粒都蕴含着沉重如山、破碎金铁的可怖力量!

“轰隆——!!!”

金色的破军戮妖阵,连同那柄威势不凡的战戈虚影,在这道看似随意的沙尘飓风面前,脆弱得如同孩童用沙土堆砌的城堡!

摧枯拉朽!

寸寸崩解!

冲锋的阵型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数十名精锐甲士如同狂风中的落叶,惨叫着被卷上高空,身上的灵甲在蕴含大地之力的砂砾冲刷下,光芒急速暗淡、碎裂!鲜血如同泼洒的颜料,在昏黄的狂风中绽放出凄厉的花朵。

那元婴初期的统领首当其冲,他狂吼着祭出数件防御法宝,却如同纸糊一般被撕裂,整个人被一股巨力狠狠拍飞,如同炮弹般砸回盆地边缘的岩壁上,嵌进去足有数尺深,生死不知!

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一支装备精良、结阵冲锋的元婴级队伍,全军覆没!如同投入沸水的雪花,消失得无声无息,只留下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缓缓飘落的、沾染了血迹的铠甲碎片。

沙尘飓风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只是守护兽睡梦中一个不经意的哈欠。椒图甚至没有换一个姿势,依旧趴在那里,呼吸悠长,眼皮都没抬一下。

盆地边缘,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恐怖的一幕惊呆了。那是元婴修士带领的精锐战阵啊!不是阿猫阿狗!就这么……没了?连让对方睁一下眼睛都没做到?

“这……这还怎么打?”有人颤声低语,脸上血色尽褪。

但这并没有完全吓退所有人。尤其是那些自诩掌握了特殊手段或强大攻击力的。

第二个出手的,是天剑宗的一位领队长老。他须发皆白,背负一柄古朴长剑,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蛮力冲锋,自取其辱。”他冷冷点评,上前一步,剑指一并,“此等守护兽,防御惊人,然万物有缺,需以点破面,寻其弱点,一击破之!”

他身后,数名天剑宗弟子同时掐诀,将自身精纯的剑气灌注入长老体内。长老须发皆张,眼中精光爆射,背后长剑“呛啷”一声自动出鞘,悬于头顶,剑身嗡鸣,瞬间化作一道百丈长的、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切开空间的银白色剑光!

“天剑秘传·破虚一剑!去!”

剑光如龙,无声无息,却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带着斩破虚空的意志,并非冲向椒图庞大的身躯,而是极其刁钻地、射向它紧闭的左眼眼皮!试图以最锋锐的剑气,攻击理论上最脆弱的眼部!

这一剑,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精准度,都远超刚才的冲锋战阵!体现了顶级剑修的战斗智慧!

银白剑光瞬息而至!

这一次,椒图守护兽似乎……有了一点点反应?

它那巨大的、如同城门般的左眼眼皮,在剑光即将触及的刹那,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不,不是躲避。更像是……睡梦中被一只恼人的蚊子靠近时,条件反射般的眼皮跳动。

“叮——!”

一声清脆到极致、却又仿佛能震碎人耳膜的金属交击声炸响!

那道凝聚了天剑宗长老和数名弟子全力、足以开山裂石的破虚一剑,精准无比地刺中了椒图的左眼眼皮。

然后,碎了。

不是椒图的眼皮碎了,是那道无坚不摧的剑光,如同玻璃撞上了金刚石,瞬间崩碎成漫天闪烁的银白光点!而椒图的眼皮上,甚至连一道白痕都没有留下!

不仅如此,剑光崩碎的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厚重无比的反震之力,沿着冥冥中的剑气联系,狠狠轰了回去!

“噗——!”

天剑宗长老如遭重击,脸色瞬间煞白,狂喷一口鲜血,踉跄后退,头顶的长剑也哀鸣一声,光华黯淡地飞回剑鞘。身后几名辅助的弟子更是齐齐闷哼,气息萎靡。他们的剑气,仿佛撞上了一座亘古永存、不可撼动的神山,遭到了最彻底的反噬!

“反……反震?!”天剑宗长老捂着胸口,眼中满是骇然,“它的防御……连剑气本身蕴含的‘破’之意志都能反弹?!”

这还没完。接连的骚扰,似乎让沉睡的守护兽感到了一丝……不耐烦?

接下来,驭兽盟在赤练仙子冰冷目光的示意下(她本人并未出手),派出了几名擅长驱使毒虫和布置陷阱的弟子,试图用各种阴损手段,比如腐蚀性的毒雾、钻地的蛊虫、引发精神混乱的音波等,从侧面或地下迂回干扰,寻找机会。

结果,毒雾被椒图呼吸间喷出的土黄色星芒灵雾轻易中和、驱散;钻地的蛊虫还没靠近它身下十丈,就被那厚重如大地般的威压直接碾成齑粉;精神音波更是如同泥牛入海,连让它的梦境产生一丝涟漪都做不到。

反而是一只试图从空中投掷爆炎符的驭兽盟灵禽,被椒图微微抬了抬眼皮(依旧没全睁开)看了一眼,那灵禽就仿佛被无形的山峦砸中,直挺挺地从空中坠落,摔在地上抽搐不已,显然魂魄受到了极大的震慑。

玄机阁的人尝试用精巧的阵法,试图在石桥入口附近构建一个临时的隐匿通道或者空间折叠点,绕过守护兽。但他们的阵法刚刚启动,引动空间波动,椒图身下的地面就微微一震,一股紊乱但强大的地脉之力涌出,瞬间将还未成型的阵法结构冲得七零八落,布阵的几名玄机阁弟子也受到反噬,脸色发白。

各方势力,各显神通,用尽了强攻、巧取、偷袭、迂回等各种手段,结果无一例外——惨败!

甚至,连让这只守护兽真正意义上“醒来”,或者“移动一下位置”都做不到!它就像一座真正的、活着的山脉,用最直观、最霸道的方式,向所有人宣告:此路不通!任何未经允许的闯入,都将被碾碎!

盆地边缘的气氛,从最初的狂热、试探,迅速转变为凝重、压抑,最后几乎化为了绝望。望着那依旧呼吸悠长、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微不足道插曲的如山身影,许多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硬闯,绝无可能。这守护兽的力量层次,已经超出了他们能应对的范畴。

难道,历经千辛万苦来到核心,就只能在这遗迹之外干看着?等待那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时机”?或者……等这只守护兽自己离开(看起来它已经在这里睡了千万年)?

就在各大势力愁云惨淡,或聚在一起低声商讨着更疯狂(也更作死)的计划,或无奈叹息准备做长期驻守打算时,林晓晓却带着她的毛茸茸军团,悄悄退到了人群后方,一个相对安静、视野又好的小山坡上。

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满脑子想着怎么攻破、击败、绕过守护兽。作为兽医,她的第一反应是——观察。

用专业兽医的眼光,去观察这只“患者”(虽然这个患者体积大了点,脾气估计也不太好)。

“小餮,阿九,小白,锦瞳,空空,还有小讹(讹兽),”林晓晓压低声音,开始分配任务,“咱们来个远程会诊。目标:前面那个打瞌睡的大家伙。注意,不是找怎么打败它,而是找它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不舒服?”小餮歪了歪头,赤瞳中满是疑惑,“它一巴掌能拍飞那么多人,还能不舒服?本座看它舒服得很,睡得直打呼噜!”

“表象而已。”阿九清冷道,冰蓝眼眸已经聚焦在椒图庞大的身躯上,“晓晓的意思是,观察其生命状态是否完满,有无隐疾或旧伤。此等存在,岁月悠长,历经沧桑,完美无瑕反而不合常理。”

“正确。”小白点头,银白眼眸中数据流再次闪烁,“开始全面生命体征扫描分析。启动能量视觉、微震动感知、气息频谱分析模块……”

“啾!(明白!)”空空也努力集中精神,它的空间感知对能量的细微波动异常敏感,或许能察觉到一些不同寻常的褶皱或阻滞。

锦瞳展开翅膀(伤势未愈,不能飞远),飞到旁边一块较高的岩石上,用它那双重瞳,如同高精度望远镜,开始从不同角度、远距离仔细观察椒图的体态、动作(虽然它几乎不动)和眼神(如果能看到的话)。

讹兽则掏出新本子(《上古守护兽观察日记》),严阵以待,准备记录下每一个细节。

林晓晓自己,更是将前世今生积累的兽医观察力提升到极致。她没有动用灵力去探查(那可能引起对方警觉),而是纯粹依靠肉眼、听觉、甚至直觉,运用中医“望闻问切”的思路,进行一场超远距离、超高难度的“诊断”。

她先是整体观察椒图的形态和神态。如山的身躯沉稳无比,青灰色的岩甲厚重苍凉,与大地几乎融为一体,充满了力量感。但看得久了,林晓晓敏锐地发现了一些不协调的细节。

它的左前肢,在趴伏时,爪子的落地角度似乎比右前肢微微向外撇开了一点点?非常细微,若非她特意对比观察,几乎无法察觉。而且,左前肢肩胛部位覆盖的岩甲,颜色似乎比周围更深沉一些,不是岁月侵蚀的那种暗,更像是一种……淤积?或者陈年旧伤的色素沉淀?

它的头颅虽然低垂,但脖颈的线条并非完全松弛。尤其是当刚才那些骚扰发生时,它的头颅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向左侧规避的趋势?虽然它根本不需要规避,但这更像是某种源自旧伤的习惯性保护动作。

最让林晓晓在意的是它的眼睛。虽然大部分时间紧闭,但在偶尔(比如被天剑宗剑气攻击时)眼皮颤动的瞬间,她似乎捕捉到那巨大眼睑缝隙中,一闪而过的眼神。那不是被惊扰的愤怒,也不是睥睨众生的冷漠,而是一种……深沉的、仿佛刻印在灵魂里的疲惫,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她闭上眼睛,仔细倾听椒图的呼吸。那悠长如风箱拉动的声音,规律而沉重,带着大地的脉动。但林晓晓的耳朵,却能分辨出更深层的东西。

每一次悠长的吸气末尾,似乎都带着一丝极其轻微的、几乎被淹没在气流轰鸣中的“嘶”声,像是气流通过某个不够通畅的狭窄处。而呼气时,喷吐出的土黄色星芒灵雾,在最初喷发的璀璨之后,边缘似乎会迅速变得有些晦暗和稀薄,仿佛蕴含着某种难以完全排出的浊气或滞涩。

“它的呼吸系统,可能有问题。”林晓晓低声对伙伴们说,“不是大病,但像是慢性的……嗯,支气管旧伤?或者肺部有过贯穿伤,没有完全愈合,留下了隐患,导致呼吸效率降低,并伴有隐痛。所以它才总是趴着,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活动消耗。”

“小白,分析刚才它反击时的能量流动路径,尤其是左前肢和呼吸系统相关的能量节点。”

“数据同步中……发现异常:左前肢肩胛骨对应能量节点肩井、天宗区域,灵力流转有明显迟滞现象,局部能量密度异常偏高,疑似陈旧性淤伤或经络堵塞。呼吸系统主要能量通道中府至云门段,存在周期性波动衰减,与观测到的呼吸杂音及灵雾晦暗现象吻合度达92%。”

“阿九,你能感知到它的精神波动吗?有没有痛苦、烦躁或者……孤独的情绪残留?”

阿九闭目凝神片刻,缓缓道:“其精神如古井深潭,浩瀚而沉静,表层意识确在深度沉睡。然深层精神海边缘,有极其淡薄、却绵延不绝的疲惫与钝痛涟漪,如同永远不会愈合的伤疤在隐隐作痛。更深处……确有一种被时光稀释了亿万倍、却依旧存在的……孤寂。它守在这里,太久,太久了。”

结合所有观察和分析,林晓晓心中渐渐勾勒出一幅画面:

一只强大无比的上古神兽,奉命(或自愿)守护此地,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漫长岁月。在无尽的守卫生涯中,它可能经历过惨烈战斗,左前肢受过重创,虽然凭借强悍的体魄和生命力挺了过来,却留下了难以根除的旧患,导致左前肢活动不便,力量无法完美发挥,甚至阴雨天或剧烈活动时会疼痛。

它的呼吸系统也可能在战斗中受损,留下了慢性炎症或堵塞,使得它原本应该更加磅礴的呼吸,带上了一丝隐痛和效率的降低。

经年累月的孤寂守护,一成不变的环境,加上旧伤的时时折磨,消磨着它的精力,加深了它的疲惫。它或许早已习惯了这种状态,将痛苦与孤独深深埋藏,只在沉睡时,才会在不经意的呼吸、细微的动作和眼神深处,流露出蛛丝马迹。

它依然强大,足以碾碎任何冒犯者。但这种强大,是带着伤病和疲惫的、如同背负着沉重枷锁的强大。

林晓晓睁开眼睛,看向那如山的身影,眼中不再是恐惧或算计,而是带上了一丝……属于医者的同情与探究。

“它很强,但也在承受着痛苦。”林晓晓总结道,“它的门之所以关得这么死,防御反应这么激烈,或许不仅仅是因为职责,也是因为它本身状态不佳,需要绝对的静养,不耐频繁的骚扰。任何攻击,都会加剧它的不适和消耗。”

小餮听了半天,似懂非懂:“所以……它其实是个病号?还是个脾气不太好的老病号?”

“可以这么理解。”林晓晓点点头,眼中闪烁着思考的光芒,“而且,它这个病,恐怕不是寻常丹药或法术能治的。需要非常专业和……对症的方法。”

阿九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我们不与它为敌,而是……”

“尝试……治疗它?”小白接话,银白眼眸中数据流快速推算着可能性,“方案可行性初步评估:风险极高,但若成功,收益亦为最高。关键在于取得初步信任与接触机会。”

锦瞳飞回来,重瞳中带着一丝共鸣:“它……很孤独。像以前的……我。”

空空也小声道:“啾……(它呼出的气,有些地方……空间好像有点黏,不舒服的感觉。)”

讹兽已经激动地在“诊断报告”上奋笔疾书:“神医慧眼如炬,洞察神兽隐疾!左肢有恙,呼吸带涩,神疲而孤,此非战之罪,乃时与伤之累也!破局关键,或在仁心一念之间!”

林晓晓看着远处那些还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强攻、智取的各方势力,又看了看身边这些默契的伙伴,心中渐渐有了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却又无比符合她兽医之道的计划雏形。

或许,进入这核心遗迹的钥匙,不是更锋利的剑,不是更强大的阵法,也不是更阴毒的计谋,而是一颗能看见痛苦、并愿意伸出援手的……医者仁心。

当然,前提是,她得想办法,让这位“脾气不太好的老病号”,愿意接受她的“问诊”才行。这第一步,恐怕比登天还难。但,总要试试,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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