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低语化作狰狞的鬼脸和扭曲的触手，疯狂地扑上来，试图阻挡、吞噬他。
但任何触及漆黑左臂虚影的低语造物，都在瞬间烟消云散。
在这纯粹的意识与规则层面，他左臂的虚无特性，展现出了对蚀之低语绝对的克制。
然而，随着他越来越接近那核心的污染源种，一股远比之前庞大千百倍的、冰冷而浩瀚的意志，缓缓苏醒了过来。
那是一个充满了贪婪与恶意的……完整意识！
“虚无的携带者……”一个仿佛来自宇宙深渊的声音，在程凡的意识中轰鸣。“你的到来，正是吾脱困的……最佳祭品！”
污染源种之上，猛地睁开了一只巨大的、完全由黑暗与疯狂构成的……眼睛。
它，早已诞生了属于自己的意志。
那只在污染源种上睁开的黑暗之眼，仿佛是整个蚀界恶意的凝聚体，它的注视带着明确意志的、冰冷彻骨的锁定。
程凡感觉自己的意识体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狱，连思维都几乎要被冻结。
“吾乃蚀，乃万物毁灭之先声，乃秩序崩坏之回响。”浩瀚而古老的声音直接在程凡的意识核心震荡。“汝臂之虚无，乃吾等天敌，亦为吾等渴求之美味……吞噬汝，吾将补完残缺，超脱此囚笼。”
随着它的宣告，整个意识空间的暗红光芒沸腾了，化作无数清晰、恶毒的诅咒与扭曲的规则信息流，开始从最基础的层面修改程凡的存在概念。
程凡感觉自己的记忆正在被侵蚀、覆盖，关于自身的认知开始模糊，关于林玥、死寂城、甚至自己名字的印象都在变得淡薄。
这种攻击超越了能量层面，直指存在根本。
“坚守本心，它想从信息层面将你格式化！”光之林玥焦急的声音传来，她化作一道纯净的光屏障，试图阻挡那汹涌的信息洪流，但屏障在接触的瞬间便剧烈波动，岌岌可危。
程凡心中凛然，他终于明白蚀的恐怖之处，它不仅仅是能量的污染，更是一种规则的病毒。
他疯狂催动左臂的漆黑能量，那源自虚无的力量是他唯一的依仗。
漆黑的左臂虚影在他意识体前放大，将冲刷而来的信息诅咒尽数抹除。
但蚀的力量无穷无尽，而程凡的意识和左臂的能量却在快速消耗。
他感觉到左臂在吞噬这些扭曲信息的同时，那股冰寒的侵蚀感也在加剧，仿佛蚀的污染正在通过另一种方式渗透进来。
“没用的……挣扎只是延长你的痛苦。”蚀的意志带着嘲弄。“你的虚无虽能抹除，却无法理解，无法转化。而吾，乃信息之海本身！消耗战，你必败无疑！”
程凡咬牙支撑，意识体在黑光的保护下明灭不定，光之林玥的屏障也已经布满裂痕，情况危急到了极点。
“程凡，听我说！”光之林玥的声音带着决绝。“它的核心是那枚源种！所有攻击都源自那里，但它的大部分力量都在维持对源核本体的侵蚀和对抗你的抹除！这是它最强大，也是最脆弱的时刻！”
她看向程凡。“真正的林玥，她的愿望是终结这一切，拯救所能拯救的……现在，该我履行最后的职责了。”
不等程凡反应，光之林玥所化的屏障猛然收缩，凝聚成一道极其凝练的、如同翡翠箭矢般的光芒。
她将所有残存的、属于洛林文明守护程序以及林玥本人纯净意志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燃烧、汇聚。
“我将为你开辟道路，直指源种核心。”她的声音如风中残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抓住机会，用你的左手，终结它！”
“等等！”程凡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想要阻止，但那翡翠箭矢已然离弦！
它如同一道逆流而上的流星，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被无数黑色脉络缠绕的、源核的纯净光团。
“愚蠢！自取灭亡！”蚀发出震怒的精神咆哮，它显然没料到这保险程序会选择这种方式。
它立刻调动大部分力量，试图拦截和吞噬那道翡翠光芒。
然而，光之林玥的目标是……融合与唤醒，翡翠箭矢精准地没入了纯净光团之中。
刹那间，原本微弱的纯净光团，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那光芒中，蕴含着洛林文明对生命的挚爱，对秩序的坚守，以及林玥博士那追求真理、永不放弃的意志。
“嗡——！”
纯净的生命之光如同海啸般扩散开来，所过之处，那些缠绕在光团上的黑色脉络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并且剧烈抽搐、退缩。
一直被压制的源核本体意识，在这一刻被强行唤醒、壮大。
“啊——！！！”蚀发出了痛苦而愤怒的嘶嚎。
源核本体的反抗，极大地牵制了它的力量，让它对程凡的信息攻击和精神压制瞬间减弱了大半。
就是现在，程凡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他将所有的力量都灌注于那漆黑的左臂虚影之中。
“蚀！你的末日到了！”
他的意识体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沿着光之林玥以自身消亡为代价开辟出的、短暂存在的纯净通道，无视了周围再度扑来的低语触手，直刺那枚搏动着的、睁开黑暗之眼的污染源种。
“蝼蚁！休想！”蚀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黑暗之眼中爆发出最后的疯狂。
它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扭曲规则，凝聚于源种之上，化作一根仿佛能刺穿宇宙本源的绝望之针，迎向程凡的漆黑左臂。
这是最极致的污染与最纯粹的虚无的正面碰撞，没有声音，没有光芒，在两者接触的那个点上，概念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程凡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撕碎了亿万次，又重组了亿万次。
他看到了无数世界的生灭，听到了无数文明的哀嚎，那是蚀跨越维度吞噬、污染时所积累的庞杂信息残渣。
左臂的漆黑能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吞噬、湮灭着这一切，那根绝望之针在漆黑左臂面前，一寸寸地崩解、消失。
“不——！！！这不可能！！！”蚀的意志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充满恐惧的尖啸。“你到底是……”
它的声音戛然而止。
程凡那漆黑的左手五指，终于彻底握住了那枚不断搏动的污染源种。
“湮灭。”
一个冰冷的意念，如同最终审判，从程凡的意识核心发出。
源种之上的黑暗之眼瞬间布满裂痕，随后如同破碎的玻璃般炸开。
整个源种剧烈颤抖，其内部浩瀚如海的扭曲能量与信息，被漆黑的左臂疯狂吞噬、抹除。
源种表面的黑色迅速褪去，裂纹蔓延，最终嘭的一声，化为最基础的粒子，彻底消散在意识空间之中。
随着源种的湮灭，那充斥整个意识空间的、粘稠的暗红光芒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那些疯狂的低语和扭曲的脉络也消融不见。
只剩下那个被解放出来的、散发着柔和而庞大生命光辉的纯净光团——真正的、未被污染的生命源核。
成功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虚弱感和灵魂被掏空的刺痛传来，程凡的意识体变得几乎透明。
左臂在吞噬了源种之后，那股冰寒的能量暴涨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甚至开始反向冲刷他的意识核心，要将他也一同虚无化。
就在他准备断开与源核意识空间的连接时，那个纯净的光团，缓缓向他传递来一道温和而感激的意念流。
同时，一股精纯无比的本源生命能量，涌入他几乎干涸的意识体和现实中的身体。
这股能量是如此庞大而温和，它不仅瞬间修复了他肩胛骨的贯穿伤，抚平了灵魂的创伤。
更重要的是，它与他体内残存的灵能、以及那暴涨的漆黑能量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
左臂那冰寒刺骨、疯狂侵蚀的感觉，第一次被有效地遏制住了。
虽然那漆黑依旧，那脉动依旧冰冷，但它变得……温顺了一些，仿佛被套上了缰绳。
他感觉到，自己对左臂的掌控力，提升了一个台阶。
意识回归现实。
程凡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悬浮在那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生命源核之前。
他断裂的肩胛骨已经愈合，体内的伤势也好了七七八八，虽然精神依旧疲惫，但状态比之前好了太多。
在他旁边，林玥也悬浮着，双目紧闭，似乎失去了意识，但生命体征平稳。
光之林玥的意志已经消散，与源核融合，但这具身体似乎被源核的力量保护了下来。
“轰隆隆——！！！”
整个源核圣所，不，是整个血肉熔炉，开始剧烈地崩塌、震动。
失去了蚀的污染力量支撑，那些由扭曲生命能量维持的肉质结构开始迅速失去活性、软化、分解。
上方的神经中枢、培育腔室、乃至外界的丰饶林地，都开始发生连锁崩溃。
巨大的肉质碎块如同山崩般从头顶坠落，下方的无底深渊传来更加恐怖的吸力。
熔炉，正在走向它的终末！
程凡一把抓住昏迷的林玥，目光快速寻找着生路。
源核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似乎在指引着一个方向——在它正下方的深渊中心，空间呈现出不正常的扭曲，仿佛是一个临时的出口。
没时间犹豫，程凡催动刚刚恢复的一些灵能，包裹住自己和林玥，朝着那空间扭曲之处冲去。
就在他们即将投入那扭曲出口的瞬间，一股极其熟悉、冰冷无情的意念，再次牢牢锁定了程凡。
【警报：检测到高优先级异常变量程凡】
【坐标：原生命熔炉遗址，现崩溃相位】
【状态：生命体征稳定，灵能等级提升，未知异变能量（暂定编号：虚无之触）稳定性提升，污染源蚀子体已清除】
【行为评估：对试验场生命熔炉造成不可逆结构性破坏，清除重要污染样本，干扰观测进程】
【裁定：威胁等级提升至乙上，标记为高度危险观测目标，建议……】
管理者的声音依旧毫无感情，但程凡能感觉到，那冰冷的标记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深刻。
而与此同时，他左臂那刚刚平复下去的漆黑能量，在感受到管理者意念的瞬间，再次躁动起来，散发出一种混合着敌意与……渴望的波动。
“阴魂不散……”程凡心中冷哼，毫不犹豫地带着林玥，彻底投入了那空间扭曲的出口之中。
强烈的空间撕扯感传来，眼前一片光怪陆离。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最后听到的，是管理者那断断续续、似乎受到某种干扰的后续指令。
【……建议……纳入深井协议预备序列……追踪……印记已固化……下一观测场……永夜鬼城……传送启动……】
永夜鬼城？
新的名词印入脑海，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失重感消失，程凡重重摔落在坚实的地面上，刺骨的阴冷气息瞬间将他包裹。
他挣扎着抬起头，发现自己似乎身处一条荒废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代街道，四周是残破的黑色建筑，天空中悬挂着一轮散发着惨绿色光芒的、不祥的月亮。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阴气与死寂。
而他左臂的漆黑能量，在这极致的阴死环境中，再次传来了新的、诡异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