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咆哮与履带的碾压声如同滚雷,在车辆报废场的方向肆虐了一阵。
最终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渐渐转向了南方,消失在废墟与薄雾交织的远方。
直到那声音彻底融入磐石堡垒方向传来的、持续不断的低沉嗡鸣,沟壑底部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了一丝。
火舞的身影如同轻烟般滑下桥墩,无声地落在沟壑边缘。
她(火舞)快速打出“安全,目标远离”的手势,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但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那辆改装战车(从声音和火舞后续的观察确认)的粗犷和火力,仅仅是惊鸿一瞥,就足以让人心惊。
危机暂时解除,但潜行变得更加谨慎。
每一次风吹草动,每一片阴影的晃动,都让心跳漏跳半拍。
刘波粗重地喘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麻痹的,吓老子)。
李国华松开紧握地图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包皮则瘫软在冰冷的泥水里,大口喘着气,好半天才被李国华拉起来。
接下来的路程,小队彻底融入了废墟的阴影。
他们不再走相对“便捷”的沟壑底部,而是选择在更高、更破碎、也更难行进的废墟夹缝中穿行。
李国华的地图被反复核对,路线不断微调,避开任何可能暴露在开阔视野下的区域。
火舞的侦察范围扩大,身影在残垣断壁间跳跃,如同最警觉的哨兵。
刘波和马权护卫侧翼与后方的压力陡增,神经如同上紧的发条。
包皮则被夹在中间,连滚带爬,狼狈不堪。
他(包皮)每一次攀爬或滑落都伴随着压抑的呜咽和惊恐的抽气声。
但他(包皮)奇迹般地没有掉队,也没有再弄出足以致命的声响,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
时间在高度紧张中缓慢流逝。
铅灰色的天空没有明显的变化,仿佛凝固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是大半天,疲惫开始侵蚀每个人的肢体,冰冷的汗水混合着污垢黏在皮肤上,呼吸也变得粗重。
干粮和水被严格控制着摄入,只维持最低限度的体力。
就在这令人麻木的跋涉中,李国华率先停下了脚步。
他(李国华)靠在一堵半塌的混凝土墙后,示意众人隐蔽,然后缓缓地、极其谨慎地探出头,向前方望去。
“到了…”他(李国华)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马权立刻示意小队停止,全员依托废墟隐蔽。
他(马权)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疲惫和肌肉的酸痛,与火舞几乎同时,从不同的掩体缝隙间,向前方投去目光。
刹那间,一股冰冷、坚硬、带着浓重铁锈与机油味道的庞大阴影,蛮横地撞入了他们的视野!
磐石堡垒!
它(磐石堡垒)不再是地图上模糊的标记或远方地平线上朦胧的轮廓。
它(磐石堡垒)就那样矗立在天地之间,近得仿佛能感受到它散发出的冰冷辐射!
这是一座由纯粹的暴力美学浇筑而成的钢铁巨兽。
目力所及之处,是高达数十米的、由厚重钢筋混凝土和粗犷铆接钢板构筑的巨型墙体。
表面布满了深色的污渍、弹坑的疤痕以及狰狞的铁蒺藜网。
墙体并非垂直,而是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倾斜角度,仿佛巨兽伏低身躯,随时准备扑击。
墙体顶部,间隔耸立着如同獠牙般的金属塔楼,塔楼上黑洞洞的射击孔如同怪兽的眼窝,隐约可见粗大的炮管轮廓。
探照灯的光柱如同冰冷的触手,在堡垒外围的缓冲区和墙体表面缓慢而规律地扫过,每一次扫过都带来令人心悸的光影变幻。
堡垒的规模远超他们最悲观的想象!
它不仅仅是一座堡垒,更像是一座依托着巨大山体(或者说,是人为堆积的、由废弃车辆和建筑垃圾构成的“山体”)建立起来的、覆盖了数平方公里的钢铁要塞!
巨大的烟囱如同巨树的根系般深深扎入“山体”,喷吐着浓密得化不开的黑黄色烟柱。
在铅灰色的天空下翻滚、扭曲,散发着刺鼻的硫磺和化学品的恶臭。
沉闷而规律的机械轰鸣声,正是从这座钢铁巨兽的腹中源源不断地传出。
如同它沉重而永不停歇的心跳。
堡垒外围,是一片被刻意清理出来的、寸草不生的开阔“死亡地带”。
焦黑的土地上布满了弹坑、扭曲的铁丝网和反坦克锥。
几条由厚钢板铺就的、被重型车辆碾压得发亮的“道路”,如同血管般连接着堡垒几处巨大的、由多层合金闸门封锁的入口。
此刻,其中一条道路上,正有一队士兵在巡逻。
距离太远,看不清具体装备和人数。
但那整齐划一的步伐、身上反射着金属冷光的护甲、以及肩上长枪短炮的轮廓,都清晰地传递出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信息。
他们就像钢铁堡垒延伸出来的冰冷触须,在死亡地带边缘缓缓蠕动,无情地碾碎任何试图靠近的活物。
一股无形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铅块,轰然砸落在每个人的心头!
之前的荒野潜行,危机四伏,但至少还有废墟的阴影可以依仗。
而此刻,面对这座庞大、冰冷、武装到牙齿的钢铁要塞,一种前所未有的渺小感和绝望感,不可抑制地从心底滋生。
马权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堡垒的防御布局、巡逻路线、探照灯扫射的间隙。
他(马权)大脑飞速运转,计算着潜入的难度、可能的突破口、以及遭遇“铁爪”那个屠夫的概率。
堡垒的规模和防御强度,比他预想的还要恐怖数倍!
那份手绘的密道地图,此刻显得如此脆弱和单薄。
他(马权)握枪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火舞的呼吸几不可闻,她(火舞)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目光精准地扫过每一座塔楼、每一个射击孔、每一队巡逻兵的移动轨迹。
她(火舞)在寻找视觉死角,寻找探照灯循环的规律,寻找任何一丝可以利用的防御漏洞。
堡垒的严密程度让她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但她(火舞)的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更加凝练的、如同刀锋般的专注。
刘波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哝声。
他(刘波)不是第一次看到堡垒,但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它的压迫还是第一次。
那冰冷的钢铁巨墙,那狰狞的炮口,让他(刘波)浑身肌肉都绷紧了,原始的恐惧和好斗的本能激烈交战。
他(刘波)紧了紧手中的霰弹枪,仿佛只有这冰冷的金属才能带给他(刘波)一丝对抗这庞然大物的虚幻勇气。
李国华的脸色在堡垒投下的巨大阴影中显得更加灰败。
他(李国华)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嘴唇无声地翕动着。
似乎在快速计算着堡垒烟囱排放物的成分、可能的内部结构、以及那密道入口在如此庞大建筑中的精确位置。
老学者的理性告诉他(李国华),成功的几率正在急剧降低。
他(李国华)下意识地按住了背包内侧那瓶浓缩提取液的位置,仿佛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包皮的反应最为直接。
当那座如同地狱入口般的钢铁要塞清晰地映入眼帘时——
他(包皮)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地滑坐在地上。
牙齿不受控制地剧烈磕碰着,发出清晰的“咯咯”声。
一股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浸湿了他(包皮)的裤裆,浓重的骚臭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他(包皮)的眼睛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暴突,死死盯着那堡垒,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濒死小动物般的呜咽,抱着工具箱的手臂痉挛般收紧,指关节白得吓人。
此刻包皮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死定了…这根本不是人能进去的地方!
磐石堡垒的阴影,如同冰冷的铁幕,彻底笼罩了这支渺小的队伍。
它不再是一个遥远的目标,而是一个横亘在生与死之间、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冰冷现实。
沉重的压力几乎要将人压垮,前路的凶险,此刻才真正显露出它狰狞的獠牙。
他们跋涉了大半天,穿越了危机四伏的荒野,最终抵达的,却是绝望本身那冰冷而坚硬的躯壳。
在这钢铁巨兽的注视下,连风都仿佛停滞了,只剩下堡垒沉重的呼吸声。
如同死亡的倒计时,敲打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