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仿佛要将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彻底洗刷。
营地西南角的混乱渐渐平息,倒塌的了望塔残骸被紧急清理。
受伤的哨兵被迅速抬往医务处——
他(哨兵)断了几根肋骨,内脏受到震荡。
但万幸捡回了一条命,这几乎被所有人视为奇迹。
而制造了这个“奇迹”的人,李国华!
此刻却像一尊被雨水浸透的石像,独自坐在营地最偏僻角落的一个废弃工具棚屋檐下。
他(李国华)没有参与后续的救援指挥,甚至婉拒了马权关切的询问。
他(李国华)的双手,那双沾满了冰冷泥浆、指节微微颤抖的手,正摊开在他(李国华)眼前。
雨水顺着棚檐滴落,在他(李国华)脚边溅起小小的水花,声音单调而压抑。
李国华的眼神空洞地落在泥泞的地面上,脑海里却如同惊涛骇浪般反复回放着那电光火石间的每一个细节:
哨兵绝望的坠落、自己不顾一切的扑出、那近乎疯狂的意念嘶吼、双掌接触地面时那股难以言喻的、仿佛直接连通了大地脏腑的深沉悸动……
以及,那片由松软泥泞瞬间硬化、拔地而起、精准接住生命、又在转瞬崩解的微型平台。
“稳住……” 他(李国华)无意识地呢喃着,声音干涩沙哑,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那不是幻觉。
所有人都看到了。
哨兵的命就是证明。
可这……这怎么可能?
地质结构、土壤力学、材料强度……他(李国华)毕生所学的一切知识。
都无法解释那瞬间的“点泥成石”!
这违背了物理定律,超越了人类理解的范畴!
一股冰冷的寒意,并非来自雨水,而是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
他(李国华)感到了恐惧。
不是对未知力量的恐惧,而是对自己身体、对自己意识深处可能潜藏着某种非人“异变”的恐惧。
这力量从何而来?
是福是祸?
它会不会失控?
会不会反噬自身?
那些关于“异能者”的模糊传闻,那些被视为末日异象的奇谈怪论。
此刻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头。
他(李国华)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的软肉,试图用疼痛驱散这令人窒息的混乱。
不行!
不能沉沦在恐惧里!
如果这力量真的存在……
如果它能救人……那就必须了解它!
掌控它!
否则,它只会成为悬在自己和营地头顶的另一把利剑!
李国华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
让他(李国华)混乱的头脑稍稍清醒。
他(李国华)挪动身体,从屋檐下探出,让雨水再次打湿他的头发和肩膀。
李国华需要安静,需要远离人群的目光。
目光锁定在身前一块相对平整、没有被杂物覆盖的泥泞地面。
他(李国华)缓缓蹲下,像第一次接触精密仪器的学徒,带着无比的敬畏和谨慎。
回忆着那一刻的感觉——
那种不顾一切、将全部精神凝聚于一点、向大地发出呐喊的冲动。
他(李国华)伸出右手,五指张开,缓缓地、带着试探性地按向冰冷的泥浆。
“稳住……” 他(李国华)集中精神,在心中默念,试图复制那种灵魂深处的呐喊。
毫无反应。
指尖传来的是泥水冰冷滑腻的触感,以及下方土壤的松散无力。
那片泥地依旧是泥地,没有任何变化。
只有雨水在掌下积成一个小水洼。
失败并没有让他意外,反而有种“本该如此”的释然。
刚才那种爆发,是生死边缘的本能,是精神意志在绝境下的超常凝聚。
现在刻意为之,反而不得其法。
李国华没有气馁。
他(李国华)换了个位置,选择了一处土壤看起来更湿润、含黏土成分可能更高的地方。
李国华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忽略冰冷的雨水和嘈杂的雨声。
这一次,他(李国华)不再仅仅是默念“稳住”。
他(李国华)开始运用他作为地质工程师的深厚积累。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本能地在脑海中勾勒出这片土壤的结构:
不同粒径的砂粒、粉粒、黏粒的分布比例,孔隙中的水分含量,潜在的胶结物质……
土壤的力学性质、压缩性、抗剪强度……
这些知识如同烙印在骨子里。
他(李国华)尝试着,不再是对空气呐喊,而是想象着自己的精神力,像无数根极其细微的探针,顺着掌心的接触点,渗透进这片微观的土壤世界。
他(李国华)在脑海中“模拟”着一种极致的、瞬间的物理化学变化——
施加巨大的压力,驱散多余水分,迫使土壤颗粒以最紧密。
以最稳定的方式重新排列。
同时想象着某种未知的能量在颗粒间形成强韧的“键结”,如同最坚固的天然水泥。
“凝聚……压缩……结合……” 这一次,他(李国华)心中的意念更加具象,融合了他对大地、对岩石形成的深刻理解。
掌心下的泥土,似乎……
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异样感?
不再是纯粹的冰冷和松散,仿佛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
“抵抗”?
或者说“呼应”?
这种感觉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稍纵即逝。
但李国华捕捉到了!
他(李国华)精神猛地一振,几乎耗尽了此刻全部的心神。
将所有的意念、所有的意志力,都狠狠“压”向那一点微弱的呼应!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大脑深处的嗡鸣响起。
李国华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眼前甚至短暂地黑了一下,太阳穴突突直跳。
巨大的精神消耗让他瞬间冷汗涔涔,几乎虚脱。
但他(李国华)顾不上这些!
他(李国华)猛地睁开眼,看向自己的手掌下方!
就在他(李国华)掌心按压处,那滩湿冷的泥泞之中,赫然出现了一小块……
大约只有成年人巴掌大小、厚度不过几厘米的……硬块!
它并非像之前救人的平台那样瞬间硬化成岩石光泽,更像是被极度压实、水分被强行挤出后形成的、类似劣质土砖的硬壳。
颜色比周围的泥浆深得多,呈现出一种灰褐色的、粗糙的质地,边缘还粘连着一些松散的湿泥。
它顽强地抵抗着雨水的冲刷,没有立刻软化崩解。
成功了!
虽然微小,虽然粗糙,但这绝非自然形成!
这是意念引导下的产物!
李国华的心脏狂跳起来,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一种更深层次的震撼和……确认。
他(李国华)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触碰那小小的硬块。
冰冷,坚硬,带着泥土的粗糙感。
他(李国华)用指甲用力一划,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远非普通泥浆可比。
“嗬……” 他(李国华)长长地、颤抖地呼出一口气,一股巨大的疲惫感瞬间席卷全身,几乎让他瘫软在地。
仅仅是制造出这么一小块东西,其精神消耗就堪比连续进行数小时高强度计算和图纸推演!
大脑像是被掏空,阵阵抽痛。
李国华瘫坐在泥水里,背靠着冰冷的棚壁,雨水顺着脸颊滑落,也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
他(李国华)凝视着掌心下那小块正在被雨水缓慢侵蚀、边缘开始软化的土质硬块,眼神中的茫然和恐惧渐渐被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性分析所取代。
刚才成功的关键,在于他(李国华)将自身强大的地质知识和对土壤结构的深刻理解,融入到了精神引导中。
李国华并非凭空“创造”石头。
而是以精神为催化剂,强行加速并定向引导了土壤物质在特定条件下的物理变化(压密、排水、颗粒定向排列)和未知的能量键合。
这能力,根植于他对“大地”本身的认知。
从救人平台的瞬间硬化和支撑,
到眼前这勉强成型的“土盾”,能力的核心显然是防御——
瞬间改变局部地表的物理性质,形成屏障或支撑点。
同时,也展现出对地形的极其细微的操控和临时改造(微调)。
它不适合大规模移山填海,更像是精密的“大地手术刀”。
消耗巨大!
每一次使用,都像在燃烧自己的脑力。
那瞬间的眩晕和抽痛就是明证。
能力的强度、范围和持续时间,必然与投入的精神力强度息息相关。
这决定了他(李国华)能力的上限和使用频率。
需要极高的精神集中度和强大的意志力去引导那股来自大地的、混沌而沉重的“脉动”。
分神、恐惧、迟疑,都会导致失败。
刚才救人的成功,正是生死关头意志力高度凝聚的产物。
“土系操控……侧重于防御与地形微调……” 李国华低声自语,镜片后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复杂。
他(李国华)给这突如其来的、令人恐惧又无法抗拒的力量,初步定下了基调。
这不再是无法理解的“妖术”,而是一种有着内在逻辑、需要学习和掌控的……特殊能力。
夜幕低垂,雨势稍歇。
营地中心那间作为临时指挥部的加固板房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马权、老赵、负责营防的王魁,以及医术最好的陈医生(他刚处理完哨兵的伤势),围坐在一张粗糙的木桌旁。
桌面上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映照着几张写满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脸。
李国华坐在他们对面,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神却恢复了往日的沉静,只是深处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
某种蜕变后的坚定。
他(李国华)没有任何隐瞒。
从自己目睹哨兵坠落时的本能反应,到那股来自大地的悸动,再到平台的形成与崩解,最后是自己独自在工具棚后反复尝试。
最终凝聚出小土盾的过程,以及他(李国华)对这能力特性(地质关联、防御微调、精神消耗)的分析,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他(李国华)甚至摊开手掌,让他们看掌心残留的泥渍和那尚未完全消退的、因过度用力按压地面而产生的红痕。
“……事情就是这样。” 李国华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我不知道这力量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它最终会带来什么。
但当时,它救了小张的命。
现在,我勉强能……重现一点点。” 他(李国华)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很危险,无论是使用它本身,还是它可能带来的未知后果。
但我认为,你们有权知道。”
死寂。
油灯的噼啪声显得格外刺耳。
马权死死盯着李国华,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朝夕相处的老搭档。
老赵张着嘴,手里的旱烟杆忘了点。
王魁的拳头下意识地攥紧,指节发白。
陈医生的眼镜片后,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
“老李……你……” 老赵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你是说……你……你能让泥巴……变石头?” 他试图用自己最朴素的语言去理解这匪夷所思的事情。
“不是变石头,” 李国华纠正道,语气带着地质工作者的严谨:
“是瞬间改变局部土壤的物理状态,使其达到极高的硬度和强度,类似于……
强行制造一块劣质的、临时性的‘人造岩石’或极度压实的土块。
而且,代价很大。” 他(李国华)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土系操控……” 马权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重复着李国华给出的定义。
他(马权)的眼神锐利如鹰,在最初的巨大震撼之后,一种属于领导者的、基于现实的考量迅速占据了上风。
“侧重防御与地形微调……消耗精神力……” 他(马权)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李国华:
“老李,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刚才救人那种规模……还能再来一次吗?
现在?”
李国华苦笑着摇摇头,坦诚道:
“不能。
那是在生死关头,精神意志高度凝聚的爆发。
我现在连维持巴掌大的土块都极其吃力,精神消耗巨大,需要长时间恢复。
而且……” 他(李国华)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我甚至不确定频繁使用,或者尝试更大的规模,会对我的精神造成什么不可逆的损伤。
这力量,还处于完全无法掌控的萌芽状态。”
马权沉默了,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桌面上敲击着。
这个消息太过重大,也太危险。一个拥有“异能”的同伴?
这在末世意味着什么?
是强大的助力,还是潜在的、无法预测的麻烦源头?
“这件事,” 马权最终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仅限于我们五人知道。
绝对保密!
老李的能力,无论未来如何发展,现在都处于最脆弱、最需要隐藏的阶段。
任何泄露,都可能给他本人和整个营地带来灭顶之灾!
明白吗?”
他(马权)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老赵、王魁和陈医生。
三人神情一凛,都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们都懂。
“老李,” 马权转向李国华,语气缓和了一些,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你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去理解、去练习、去……驯服这份力量。
在不危及自身的前提下,在不暴露的前提下,营地会为你提供一切可能的便利和掩护。
这力量……或许是老天爷给铁砧营地、给我们所有人,留下的又一条活路!
但前提是,你能真正掌握它!”
李国华迎上马权的目光,缓缓地点了点头。
压力如山,但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也随之升起。
恐惧并未消失,但已被探索的决心和守护的责任所覆盖。
他(李国华)摊开手掌,看着掌心复杂的纹路。
仿佛看到了脚下这片沉默而厚重的大地。
以及其中蕴含的、刚刚向他展露了一角的、未知而磅礴的伟力。
他(李国华)的“异能”萌芽了。
带着泥土的气息和未知的风险。
探索之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