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族地,议事大厅。
随着东厂档头的一声令下,紧随其后的一众东厂闪身而上,其身影如同鬼魅,在略显昏暗的厅堂内带起道道残影。
他们手中的兵器,无论是细剑还是长针,都化作夺命的寒光,精准而高效。
杀戮第一时间降临,东厂的内侍们行此举早已是轻车熟路,加之得到的命令就是杀绝赵州王氏高层,所以做起事来自然是没有半点留手。
面对习练了《葵花宝典》的东厂内侍,这些主事者的表现就像是待宰羔羊,即便其中有一两人算得上武人,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但这种代差级别的差距,也让他们在转瞬之间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名身材魁梧的主事者怒吼一声,抄起手边的紫檀木椅砸向一名内侍,他年轻时也曾习武,自诩勇力。
然而,那内侍只是身形微晃,便以毫厘之差避开重击,手中细剑如同毒蛇吐信,快得肉眼难以捕捉,瞬间点在他的咽喉。
魁梧主事动作僵住,眼中满是难以置信,随即捂着喷血的喉咙,轰然倒地。
另一人试图从窗户逃走,身形刚动,数枚淬毒长针已无声无息地没入他的后心与膝弯,他惨叫一声,浑身抽搐着瘫软下去。
“啊!”
“不。”
“饶命!我愿献出全部家财!”
“放过我,只要你们放过我,我给你们钱财,我知道族中秘藏所在!求……呃!”
求饶声、惨叫声、兵刃入肉的闷响、身体倒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显得甚是惨烈。
反抗是徒劳的,求饶是无效的。
内侍们面无表情,动作没有丝毫迟滞,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忠实地执行着“杀绝高层”的命令。
不过短短数十息的时间,大厅内便再无声息,只剩下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地上横七竖八地倒伏着赵郡王氏各堂主事的尸体。
为首的东厂档头冷漠地扫视了一眼现场的惨状,确认再无活口,这才转身,无声无息地退出了议事大厅。
厅外,月色清冷。
档头快步走到院中一人面前,单膝跪地,恭敬禀报。
“奴婢东厂掌刑千户,郑七,回禀齐王殿下。赵郡王氏崇德堂、积善堂、明经堂、敦本堂等七堂主事,共计一十三人,已全部伏诛,任务完成。”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身着亮银明光铠,腰佩长剑的少年。
他身姿挺拔,面容虽尚存稚嫩,但眉宇间已凝练出一股与其年龄不符的沉稳与锐气,正是四皇子,齐王林鉴云。
听到郑七的禀报,林鉴云微微颔首,努力模仿着皇姐林曌那波澜不惊的神态,语气尽量保持平静。
“做的不错。”
他的周围,同样是一地的尸体,这些人是王氏护卫与私军中的勇武之辈,被王氏下令防卫于此,此刻却都已成了冰冷的尸体。
林鉴云的目光扫过那灯火通明却死寂无声的议事厅,心中并未因这血腥场面而有什么不适,类似的场面,他在淮南卫氏时就已经见过,此时真正感受到的,反而是一种肩负重任的使命感与激动。
“既然这里的事情已经完成,那么接下来,便是本王该做的事了。”
他沉声道,随即看向郑七,“郑千户,你带人暂时并入本王卫队,协助本王完成皇姐交代的后续任务。”
林鉴云能出现在此,并非偶然。
上次处理完淮南卫氏分家事宜后,那支被收编的卫氏私军,经过他的整编剔除,已焕然一新。
遵照皇姐林曌的旨意,这支军队被赐名“武威军”,由他担任武威军统领。
此次前来赵州,正是奉皇姐之命,主持对赵郡王氏的分家与清算。
林鉴云心中明白,这不仅是信任,更是锤炼。
皇姐似乎有意将处理这些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的重任,逐步交到他的手上。这让他感到压力,更感到无比的振奋与激动。
对于林曌这位皇姐,林鉴云的感官有些复杂。
最初是好奇,因为长安城坡,皇姐一人力挽狂澜下而产生的向往,使得他下意识想要亲近。
后因卫氏分家之事让他同行,林鉴云更是对皇姐佩服不已。
随着林曌行弑兄之举,杀死了三皇兄林鉴岳,让林鉴云有些恐惧。
但现在,林鉴云知晓自己被皇姐看重,他就更为激动。内心想着的,也是要如何将皇姐吩咐的事情办好,今后要能获得更多重用才行。
林鉴云说罢,东厂档头当即领命。
接下来,武威军进驻赵州,第一时间就将王氏祖宅外围控制起来,这个过程并不顺利。
以王氏对赵州的控制,即便是高层皆死,王氏的私军及被其影响的赵州地方驻军也依旧会偏向王氏,甚至是按照王氏的命令行事。
如此,一场战斗是免不了的。
好在武威军虽是新编,但骨干多是原卫氏私军中的悍卒,又经严格整训,其中各个职位还安插了林曌派下的人,装备精良,士气高昂。
所以战斗并无太多悬念。
王氏私军与疏于战备的地方军,在武威军如同猛虎下山般的攻势面前,迅速土崩瓦解。
负隅顽抗者被无情斩杀,余者纷纷弃械投降。
这场战争还不足半日时间,就已结束。
接下来的数日,林鉴云坐镇赵州,在郑七等东厂人员的协助下,有条不紊地开始了对赵郡王氏的抄家、清算与分家事宜。
过程虽不可避免地遇到些微阻力,但在绝对的武力镇压和东厂精准的情报支持下,都被迅速平定。
当一切初步落定,看着手中整理出来的清单时,纵然早有心理准备,林鉴云仍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将清单递给身旁的郑七,语气沉重:“郑千户,你看看,这世家之害,当真是触目惊心啊。”
郑七接过,快速浏览,那素来阴沉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惊容。
赵州王氏占夺民田、隐匿田亩,共计八万七千余顷,远超朝廷在册数目。
囤积粮秣,各色仓廪存粮竟达三十五万石之巨,足以支撑一支大军数年之用。
查抄现银、金锭、铜钱,折合白银逾一百二十万两,珍宝古玩、绫罗绸缎更是堆积如山,难以计数。
名下奴仆、部曲、以及被其隐匿不报的“隐户”,竟有五千三百余户,近三万人。
这些人不向朝廷纳税服役,只知有王氏,不知有国家!
“仅赵州一地,一姓之家,竟能聚敛如此惊人的财富与人口!”
林鉴云握了握拳头,恨声道:“若不铲除,国将不国。”
“殿下所言极是。”郑七躬身道,“此等蠹虫,确为我大景心腹之患。”
“立刻将此数据封存,以最快速度,秘密送回长安,呈交皇姐御览!”
林鉴云下令。
“奴婢遵命!”
郑七领命,立刻指派得力手下,快马加鞭送往长安。
而林鉴云,在处理完赵郡王氏的首尾,留下部分兵力维持秩序后,便率领武威军主力,马不停蹄,挥师北上,直指下一个目标——与赵郡王氏同气连枝,且实力更为雄厚,距离长安更近的太原王氏。
……
时间流逝,长安城,皇宫大兴殿。
又是一日早朝。
百官肃立,只是气氛比往日更加凝滞。
龙椅依旧空悬,林曌立于御阶之上。
她并未立刻议政,而是命内侍将一份刚刚送达的文书,当众朗声宣读。
文书内容,正是林鉴云从赵州送回的,关于赵郡王氏家产的初步统计数据。
当那一连串触目惊心的数字——八万七千顷田、三十五万石粮、一百二十万两银、五千三百余户隐户……被内侍清晰洪亮地念出时,整个大兴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许多官员脸色发白,他们知道世家豪强富有,却未曾想竟能富到如此地步,几乎是富可敌国。
而这些财富、田亩、人口,本应是国家的税基与根基。
待内侍念完,林曌才发出轻笑之声,打破了殿内的死寂。
“呵呵……诸卿都听到了?都看清了?”
她的目光如同冰锥,扫过下方那些面色各异的朝臣,“这便是你们口中,世代簪缨、诗礼传家的名门望族,也是你们之前一直维护的世家。这便是趴在我大景江山社稷上,敲骨吸髓的硕鼠巨蠹。”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凛冽的杀意。
“如此世家,如此祸害,看来是不除不行了。不除,不足以平民愤。不除,不足以强国本。”
她没有给朝臣们太多消化和争辩的时间,直接转向殿外,沉声下令。
“传孤令旨,即刻召英国公、魏国公、赵国公、宋国公等……入宫觐见!”
被点名的这几位,皆是开国元勋之后,世代将门,在军中根基深厚,是不折不扣的武勋国公。
剿灭遍布天下的世家大族,光靠林鉴云一支武威军,显然力有未逮。
林鉴云虽表现可圈可点,但毕竟年轻,经验尚浅。
林曌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以雷霆万钧之势解决这颗毒瘤,就必须动用更多、更强的力量。
这些与世家利益牵扯相对较少,且渴望军功、忠于皇权,或慑于她兵威的武勋国公,便是最好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