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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着走着,诸葛青忽然想起,明日便是中元节了。依照林妹妹的性子,定会思念亡母,暗自神伤。

可在贾府,她一个客居的表小姐,只能私下祭奠,连母亲的一个牌位都没有…贾家众人到那时都忙于自家祭祖,谁又会真正在意她这个孤女的哀思?

一想到此处,他心里便泛起阵阵酸楚。

幸好,当初在船上闲谈时,他曾好奇问过关于贾敏的生卒年月,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当天晚上,等黛玉睡熟后,他便悄然返回现代世界。

出了门,打车直奔郊外一座香火颇盛的寺庙。他本人是从不信这些的,但黛玉信。既她信,那他便愿意为她奔波这一趟。

踏入殿宇辉煌、香烟缭绕的大雄宝殿,浓烈得有些呛人的香火气味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殿内金碧辉煌的佛像宝相庄严,却总让他觉得有一种疏离的冰冷感。再看那些穿梭其间的僧人,不少皆脑满肠肥,面带油光,更让他心下生出几分不适与怀疑。

但他不愿浪费时间,拦住一位看似面善的和尚,询问何处可为亡者供奉牌位。

那和尚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年纪轻轻,独自一人前来,神色间带着与这喧闹佛殿格格不入的沉静与急切,眼中不由得流露出几分悲悯:唉,又是一个苦命的孩子,小小年纪便要独自来为亲人操办后事…连忙引着他去找知客僧。

办理手续,登记姓名、生辰八字、忌日…一通忙碌下来,原本被告知需得三五日方能制作完毕。

诸葛青哪里等得及?直接表示愿意加急,加钱也行!如今牌位多是机器雕刻,即便算上所谓的“开光”仪式,也费不了那么多工夫。

在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下,又多掏了钱,当天下午,一块簇新的、沉甸甸的牌位便交到了他手中。

他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看着上面“显妣贾母贾夫人敏之灵位”的字样,心中默念:林伯母,您在天有灵,请保佑林妹妹平安喜乐。

又顺便买了许多上好的黄纸、银锭等祭物,这才偷偷摸摸地抱着这一大堆东西回家——这要是被爸妈撞见,非扒了他一层皮不可!

幸好家中无人。他又从家里搜罗了些看起来精致可口的糕点和水果,这才心念一动,再次穿越而去。

黛玉独自坐在房中。今日是中元节,贾府上下早已忙碌起来,准备着夜间的祭祖大事。紫娟也被她寻借口支开了。

外面的喧嚣热闹,反而更衬得她这碧纱橱里一片清冷寂寥。

她怀中抱着那只诸葛青送她的玩偶,将脸颊轻轻埋在它柔软温暖的绒毛里,思念着早已模糊的母亲容颜,心中酸楚难言。

正自伤怀,身后传来那熟悉的、细微的空气波动。

她连忙收敛情绪,强打起精神回头,却见诸葛青怀中,竟赫然抱着一个黑沉沉的牌位!上面明晃晃的字迹,正是——“显妣贾母贾夫人敏之灵位”!

黛玉呆愣在原地,瞳孔骤缩,呼吸都停滞了一瞬。紧接着,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面颊无声滑落。

诸葛青沉默着,目光环视屋内,寻了一处靠墙的清净地方,将牌位稳稳放下。又极其麻利地将带来的各色祭品——糕点、水果一一摆好,拿出一个柔软的靠枕放在牌位前。

黛玉看着他沉默而专注地忙碌这一切,眼泪流得更凶,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她默默走上前,帮他一起整理。

一切布置妥当,诸葛青取出带来的线香,在烛火上点燃,缕缕青烟袅袅升起。他将三炷香郑重地递到黛玉手中。

黛玉接过香,走到牌位前,屈膝跪下,双手持香,举至额前,虔诚地拜了三拜,方才将香插入带来的小香炉中。她又恭敬地叩了三个头。

诸葛青又不知从哪拿出一个不大的脸盆,放在地上,将带来的黄纸、银锭放入盆中,用蜡烛点燃。

橘红色的火苗跳跃起来舔舐着纸钱,将其化为灰烬。跳动的火光映照着黛玉泪痕交错的小脸,也正牵引着她无尽的哀思。

她望着那跳跃的火焰,声音哽咽,心中诉说着:“娘亲…不孝女黛玉,在此叩拜。愿娘亲在彼岸一切安好,保佑爹爹身体康健,无病无灾…女儿如今身在京城,外祖母家中。

外祖母待女儿很好,衣食无忧,您不必挂心…女儿还…还遇到一个极好极好的人,女儿叫他青大哥…他待女儿极好,处处维护,事事周全…今日,也是他怜女儿思母心切,特意为娘亲立此牌位,让女儿得以祭拜…娘亲泉下有知,亦可安心了…女儿一切都好,您…勿再惦念…”

忽见盆中燃烧的纸灰被一股气流卷起,打了个旋,向上飘去。

一直沉默陪在一旁的诸葛青轻声道:“伯母收到了。”

黛玉望着那打着旋上升的青烟,含泪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之后,两人便不再言语。诸葛青只是默默地陪她跪坐在一旁,看着那盆中的火焰渐渐熄灭,化为灰烬。寂静弥漫在空气中,却比任何言语都更能抚慰人心。

直至窗外传来紫娟渐近的脚步声和呼唤声,两人才迅速起身。

诸葛青手脚麻利地将祭奠的痕迹收拾干净,只留下那方牌位,暂时收到黛玉妆奁的暗格中。

看着为自己忙碌的诸葛青,黛玉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她张了张口,声音微哑:“青大哥…我…”

话未说完,便被诸葛青打断。他摆摆手,语气轻松却不容置疑:“道谢的话就免了。我不爱听这个。妹妹若真想谢我,就每日都开开心心、好好的,我便比什么都高兴。”

黛玉望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眶依旧红红的。

见她情绪依旧低落,诸葛青犹豫了一下,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带着点试探的语气,轻声问道:“那个…林妹妹,要抱一下吗?”

“嗯?”黛玉一怔,没反应过来。

“我小时候…每次不高兴了,我奶奶就会抱着我,拍拍我的背。很奇怪,被她那么一抱,好像所有难过就都被挤出去了,心情就会变好很多。”诸葛青看着她,眼神干净而真诚,“林妹妹…要不要也试试?”

黛玉猛然想起,上次无意中听见下人嚼舌根议论自己时,情急之下被他拉入怀中护住…那个拥抱,短暂却无比温暖可靠,将她与所有恶意的揣测隔绝开来。

见他已然微微张开了双臂,目光温和而鼓励,黛玉只犹豫了一瞬,便轻轻走上前,投入了他的怀抱。

娇小单薄的身子瞬间被温暖有力的怀抱整个圈住,四面八方都被他身上那股清爽干净、又带着一丝极淡花香的气息所包围。

像是陷入一团温暖的云。

黛玉先是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渐渐放松下来,甚至不由自主地,将脸颊轻轻靠在了他身上。

这份温暖与踏实,让她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极幼小的时候,被母亲温柔抱在怀中的感觉…鼻尖一酸,心中那沉甸甸的哀思与孤寂,竟真的仿佛被这温暖的拥抱驱散了不少。

过了好一会儿,诸葛青才轻轻松开她,低头看着她微红的小脸,柔声问:“林妹妹…心情好些了吗?”

黛玉抬起眼,望进他含着关切与笑意的眼眸,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心的、带着泪花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嗯!”

“那就好。”诸葛青也笑了,“时候不早了,林妹妹早点休息。嗯…做个好梦。”

黛玉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觉得新鲜又温暖,便有样学样,也轻声道:“青大哥也好梦。”

诸葛青笑了笑,这才抱起墙角的睡袋,转身出去了。

黛玉独自躺在床榻上,锦被柔软。她试着像方才那样,伸出手臂紧紧抱住自己,却再也找不到那份被全然包裹、安心可靠的温暖感觉了。

心中怅然若失,竟有些贪恋起方才那个短暂的拥抱来。这一夜,注定思绪纷乱,好梦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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