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昭哥俩好似的拍了拍知墨的肩膀:“小知墨,你家公子昨晚火烧屁股似的,非要我们答应今日出来与他鬼混,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一会儿要下河摸鱼,一会儿要上山掏鸟,害得我娘整日念叨我,就没一天是让人省心的。”
风相旬跳起来就去扯他的马尾:“你还好意思说,每次响应最快的就是你,还好意思怪我,要不是上次你非要在河里游泳,我们拦都拦不住,会生病吗?”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剩下几人倒自成了一片净土。
辛成玉趴在华惜弱的肩上,探出头,问道:“梓君……话说,上次你和相旬去哪儿了?”
“上次?”
辛成玉眨了眨眼:“就是五天前呀,我同惜弱、景昭去相旬府上找你们,风伯母却说,你二人头一日破晓便出去了,竟至次日清晨都未曾回府。”
“上次惜弱生辰也是……我和景昭怎么也找不着你们,真是担心死了。”
华惜弱也结结巴巴道:“爷、爷,被人打、打了一顿,昏在巷子里……了。”
辛成玉耐心等他说完才道:“好啦,我知道你是去找知乐爷爷了,别紧张。那旬哥儿和梓君呢?”
李梓君对上辛成玉探寻的眼神,淡淡道:“他听说他表哥要回杭州,便拉着我去购置些礼物,逛着逛着,他忽道要去饮酒,凭他那点酒量,没坚持半刻便昏昏欲睡,最后竟醉卧于我家府邸,直到第二日晌午。”
“可我怎么看你们进了绮罗斋的门庭?”
李梓君没追问她是如何发现他们行踪的,只答道:“他表哥生得好颜色,素来爱洁尚雅,便嘱托他提前购置些上等绸缎,方便带回京城。”
辛成玉不再多言,默默垂下了头。那日知乐爷爷被从鬼门关拉回来后,事情的走向就有些超出了她的预料。再后来……惜弱乡试落榜,他们五人间的气氛就怪了起来,她清晰地感受到风相旬和李梓君有事瞒着大家,却怎么也撬不开他们的口。
可这种变化并不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情谊出了什么问题,而是源自外界的不断施压。
辛成玉不怪他们,他们要瞒着自己,自然有他们的原因,可她也并不打算坐以待毙,她会证明自己同样有能力面对风暴。
近些天,她已逐渐摸到了绮罗斋附近,家中护卫告诉她,风相旬和李梓君最后就是在这里消失的,她便想以此来试探试探。
可惜,李梓君的话,八分假,两分真。当下辛成玉姑且只能相信“表哥爱美”和“风相旬不胜酒力”这两条。
打闹归打闹,谢景昭一直竖着只耳朵观察他们的动静,此刻便捕捉到了感兴趣的点:“喂!风相旬,你表哥真的长得很好看吗?再好看能有我好看?”
风相旬翻了个白眼:“那我咋知道,我又没见过他。”
“等等——他可是你亲表哥,你却说从没见过他,扯淡呢?”
风相旬这才意识到说漏了嘴,连忙找补道:“男大十八变,我也不知道他现在长啥样了!”
辛成玉猛地纵身跃至风相旬背上,他猝不及防间稳稳将她接住,她便兴高采烈地扬手一挥:“那带我们一起去见见呗!我也想看漂亮表哥!快快快!别磨蹭了。再耽搁表演都要结束了!”
……
“今日这么多人聚集到这吴山上,连带着惜弱和知乐爷爷住的观音庙也热闹了些许。”辛成玉捧着个烤红薯,一路从山脚吃到了山腰。
“还要、多,多亏了景昭,不然……我和爷爷就得换个地方落脚了。”华惜弱朝谢景昭露出一个笑容。
谢景昭一愣,随后爽朗一笑:“神仙本为庇护世人而存,若神不爱众生,留此神只何用?这庙宇之中,若能容人安身,便是尽了它最大的用处。再者,我大虞律例早有明训,对待乞者,既要救济其困,更要善待其命。毕竟,咱们大虞的开国皇帝,当初不也起于寒微,曾为乞儿么?”
他没说的是,这几日李斯年那厮,确曾动过寻华氏祖孙二人晦气的念头,甚至暗中收买人手,欲趁元宵庙会将他们赶出观音庙。好在被谢景昭及时发现,不动声色地挡了下来。
他们也不是没试过让爷孙俩搬去更好的住所,只是从没实现过。
每每当辛成玉撒泼打滚求华知乐搬来和她们一起住时,华知乐总会抿上一口烈酒,而后笑道:“这儿有山有水有风光,还有一尊神像作伴,我看是再合适不过的安家之所。神仙能住在这儿,凡人便不能?谁说一定要雕梁画栋、玉阶彤庭才是家?就算这观音庙破败不堪,时不时还有蛇虫鼠蚁来争夺地盘,但只要惜弱和……在,哪儿不是家呢?”
他既已将这话道出,辛成玉自也无可奈何。她心中清楚,华知乐断不会平白受她恩惠,即便这份心意纯然是好意。只是他拒绝的缘由,并非为了自尊。
一来,华知乐虽失了一臂,却曾投身行伍,能吃苦耐劳,多少能挣些银钱糊口;他久居观音庙不肯离去,想来并非因家境贫寒、生计无着。二来,她与景昭、惜弱几人年岁尚浅,即便能为他们谋得一处安身之所,也难免惊动家中长辈,而华知乐的身份,实在禁不起细查。
这般折腾下来,几人终究放下了劝他们搬家的心思,反倒热衷于往观音庙走动,时常带些东西添置其中,将那破败庙宇打理得颇具烟火气,宛若家宅一般。日子一长,观音庙便成了除谢景昭密室之外,他们几人的第二处聚首之地。
风相旬也精神振奋起来:“景昭这话说得好!开局一个碗,结局一个国。咱们就跟着惜弱混,说不定将来,就混成——”
“混成什么?”李梓君瞥他一眼,“怎么不继续说了?”
“你想让我说吗?”风相旬观察着他的神色,试探道。
“那是你的自由,我总不会连你开口的权利都要剥夺。”李梓君神色喜怒难辨,但风相旬就是莫名觉得,他周身萦绕着一股危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