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再续,书接上回。
上回说到在足利将军的宴席上,陈禺把喝醉的藤原雅序带回家,并通过阴阳二气疏通其任督二脉让其减少宿醉。
陈禺回到自己住处,见到大部分人仍没回来,连忙叫驻所的仆人打来热水,然后自己用真气把酒气逼出体外。弄完后,再清洗了衣物,冲洗了身上的汗气。清洁完,换上干净衣物,倒掉污水。才听见其他人陆续回来,从回来的人可以听出不少人确实喝得有点多。
“后来怎么不见了藤原特使?”……“好像陈公子也不见了!”……“哦?你是说他们两个都不见了?”……“你们在胡说些什么!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不能喝,下次就别喝那么多!”……
陈禺听着屋外的人说话,忍不住暗暗偷笑,推开自己房门,走到院子,众人一见陈禺,方才断绝了刚才的瞎猜。
但还有一个喝的乱七八糟的指着陈禺问:“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现在是晚上,你是……”
还没等他说完,他旁边的两个人立马一手把他的嘴捂住,拉走,连声向陈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兄弟喝多了!”
……
陈禺见误会解除了,也不可能和喝醉酒的人计较,对众人一笑了之。
之后的事情,陈禺就懒得管了,埋头大睡。
……
次日,陈禺起身得很早,起身后照常练功,计划日程,一切完成好,神清气爽。他知道,昨夜无论是扶桑那边的要员还是中原这边的大豪,都喝得七零八落。至少这个早上大家都不会有所安排,陈禺想起昨天王富贵给他那一千个铜板,于是便出门,向藤原雅序的庭院走去。
他去到藤原雅序的庭院的时候,已经听见里面的藤原雅序和樱子正在练功。随即便敲门,仆人看门后见是陈禺,就把他放了进去。
陈禺坐在院子中一直等到藤原雅序和樱子练完剑,然后有礼貌的走去和两人打招呼。
藤原雅序虽然知道他会来找自己,但真没想到,他会一大早来,而且来得这么主动。立马笑着迎上去,问陈禺:“早啊!你这么早来这里干嘛?学语言吗?”
陈禺笑着说,“拿点东西!昨晚回来时,我把它交给樱子,现在想来拿回!”
藤原雅序马上对樱子说:“赶快去把陈公子东西拿来。”
然后趁樱子去把拿东西,把陈禺带到书房,让陈禺坐好,摆出准备教陈禺读书的格局。
陈禺本来就有心要学,自然端坐好,听她说话。
藤原雅序好奇地问陈禺,“昨天你让樱子帮你带回来的是啥?”
陈禺随口答到,“是一个名为《通俗演义》的书盒。”
藤原雅序问:“就只有一个书盒吗?”
陈禺回答到,“书盒里还有一千多个铜板。”
藤原雅序马上恍然大悟的表情,对陈禺说:“是的!身上不能没钱。”
此时,正好樱子把书盒,拿到藤原雅序面前,藤原雅序打开书盒,从中拿出20个铜板交给陈禺。“嗯!这些钱你先拿着,这书盒和里面的钱,暂时先放我这里,我帮你保管,你用完了随时过来拿。”
“啊?”陈禺一怔,“这是我的钱啊!”
藤原雅序满脸认真的看着陈禺,“对!都是你的钱,我只是帮你放着,你是信不过我吗?”
陈禺一脸懵,不知道怎么接话,吞吞吐吐的说,“好吧!就放你这里吧!”
藤原雅序说,“你既要向我学语言,我也要向你学武功,要不你搬来这里住吧!大家互学,你拿钱都方便。”
陈禺知道自己说不过她,只好认栽。
藤原雅序心里暗暗窃喜,把陈禺留在身边,省得别人再借钱给他,让他所有经济只能从自己这里获得。
陈禺之后的时间里面,就在藤原雅序这里学习语言。好在当时扶桑国的正式文书主要还是以汉字为主,假名为辅。
藤原雅序本来汉和学识就非常广博,虽然陈禺语言上天赋不高,但半日下来,也颇有所得。陈禺整理了上午笔记后,樱子叫二人吃饭。
午饭后,陈禺继续复习早上所学。藤原雅序则在庭院中弹琴作画。
直至傍晚,仆人告知陈禺,已经帮他把驻所的行李全部搬到藤原雅序的客房中去。陈禺连忙谢过仆人,搬入自己的新住处。
晚饭后,稍作休息,陈禺继续指点藤原雅序主仆用剑。
就是如此,大家清晨练功,早上学文,下午陈禺复习,藤原雅序弹琴作画,晚上又指点二人用剑,练剑后,陈禺又借真气给藤原雅序和樱子,助她们练功。到了第三天下午,准备吃饭时,藤原雅序忽然拉着陈禺,让他看自己画的画。
陈禺看见那是一卷立轴,里面的内容正是当天一行人在琵琶湖边休息的情景,包括天上的飞鸟晚霞,被映红多的水面,还有坐在湖边的自己和站在湖前的她。在左上方的是晚霞映红的天空,上面还题着自己的那首打油诗《晚驻琵琶湖》。
陈禺定定的看着图画,回忆起在趵突泉时陈禺已经见识过她的琴艺,而现在又看见她的画工,心中对藤原雅序的才华佩服不已,连连不住的赞美。
藤原雅序这几天清闲在家教文学剑弹琴作画,不时还可以占一下陈禺便宜,可以说这是她近几年来少有的开心日子。在好心情的加成下,作画也格外用心,所以完成这张画后,她也格外满意。当即就向陈禺提出,明天要带这张画去天龙寺,让要关中津鉴赏,还要带上陈禺做保镖。
陈禺自然答应,心想中津和尚的俗家姓氏和她一样,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宗族关系。同时心中却好奇,黄面老人不是说她要去南边办事吗?怎么好像如此不务正业,三天了,丝毫没有做半点南下的准备,不过既然黄面老人暗示过,这是机密事,自己自然就不好问了。
饭后,有审批甲胄的武士拿了一个长条形的木盒来到藤原雅序家中,说是:“藤原雅序托它们打造的武士刀已经打造完毕。”
藤原雅序收了宝刀,打赏了送刀的武士后,回到客堂,开开心心地把这柄宝刀交给陈禺,然后把陈禺的绕指纯钢剑给收了。
陈禺本来就答应过她,现在接受她的宝刀也顺理成章。
陈禺仔细地端详着藤原雅序给他的宝刀,从式样上看,和藤原雅序的直刃唐横刀基本是一致的,而且细节上很多和藤原雅序的那把刀是一致的。唯一不同的是,这把正面开刃,背面刀尖处开刃,保留刀背。刀身上是难得的水波钢纹,神秘中略带狂野。不过从刃条和配件上看出,藤原雅序很早就有了打造这把刀的想法,只不过不是什么原因,一直等到现在才打出来给自己。
陈禺看着这把剑,心中有点觉得太过贵重,沉思了一会还是把刀推给藤原雅序。
藤原雅序抿嘴一笑,“兵器好坏关乎生死,你不是说要好好保护我吗?那我给你一把好剑让你好好保护我自己没错吧?”
陈禺点点头……
藤原雅序趁机上来,神神秘秘的对陈禺,“这次南下,你是不是真的要保护我?”
陈禺又是点点头。
藤原雅序说:“你能不能答应我一条件?”
陈禺说:“你说吧!”
藤原雅序说:“到时候你可能会收到一些,连你自己的都不理解命令……但你不能问,你必须要按我说的方式执行。能不能做到?”
陈禺点点头,“我全听你的。”
藤原雅序说:“好!记住你今晚说的话!收好你的宝刀,这是你接下来要佩戴和使用的宝刀。”
……
次日,大家起床后,各自练功完毕。藤原雅序就吩咐樱子看好家门,带着陈禺,骑上马,拿着立轴径往天龙寺。
两人上马起行后,藤原雅序看了看陈禺身穿的正是自己和他约定的服饰,背着昨天她赠给陈禺的宝刀,手中拿着装着画卷的木盒,心中满是甜蜜,没有再分前后的骑行,而是和陈禺并骑而行。
两人一路上,藤原雅序尝试用扶桑语给陈禺到处介绍,介绍完后,又要陈禺给她讲述她之前介绍的事物,陈禺知道她是在指点自己语言,都一一用心对答,虽然有有不少错漏,但都认真地记住藤原雅序的讲解。
两人就这样磨磨蹭蹭地边行边聊,足足磨蹭到巳时过半,才到天龙寺。
知客僧侣知道藤原雅序是中津和尚的朋友,自然帮两人把马牵走,然后引二人去到客堂。
两人来到客堂的时候,中津和尚已经坐在堂中,在茶几前沏好茶,等着两人。
藤原雅序立即带着陈禺对中津和尚行了一个合十礼,然后走到了中津和尚对面。
中津和尚,也双手合十,然后摆出一个请的姿势,让两人坐下。
陈禺为藤原雅序拉好凳子,藤原雅序先坐下,陈禺再坐在她身边。
中津和尚看见两人的情况,微微一笑,问到,“小妹妹今天带着小朋友,来找大和尚何事?”说着便将两个洗好茶盏先后递到两人身前。
藤原雅序显然对中津和尚非常尊敬,听到中津和尚的问话,虔诚地又是合十一礼。陈禺在她旁边反应奇快,也跟着合十一礼。
中津和尚武功并不高明,所以在他眼中,两人就好像心有灵犀一样,一起向自己行礼。忍不住露出会心的笑容。
藤原雅序见到中津和尚面露笑容也十分开心,“问好中津和尚,这天我回想起这次从海外归来,途径琵琶湖时的境况,在家中画了这幅水墨画,想请中津和尚为我点评一下。”说着拿出立轴,交给身边的陈禺。
陈禺站起身来和藤原雅序一上一下,缓缓把立轴展开,然后挂在鹿角挂架上。
中津和尚见二人慎重,知道藤原雅序定然非常珍惜这画卷,笑道:“既然是水墨画,为何不问陈公子呢?”
藤原雅序闻言看着陈禺噗嗤一笑,陈禺苦笑道,“大师谬赞了,我其实不善书画。”
中津和尚站起身来到画前,望着图画,定定地沉思了许久,然后看到右上方的题诗,默默的念到:“冬日细波微,晚霞鸥鹭飞。琵琶邀驻足,入夜觅玄机。《晚驻琵琶湖》”!又想了想问藤原雅序:“这是谁作的诗?”
藤原雅序说:“这是陈公子当日在湖边作的诗!”
中津和尚听后又是低头苦思了一会儿,长叹一声,“其实画不错,诗也贴合画中意境。只不过,我想知道小妹妹到底想问我些什么呢?”
藤原雅序说:“小妹想问,这张图如果放在将军家的藏室,能放在哪里呢?”
中津和尚一怔,马上明白:“你是要带这幅画去办事,有可能还要送给对方,所以你想先帮这幅画评估一下,对不?”
藤原雅序连连点头,“大和尚明鉴,大和尚明鉴!”
中津和尚点点头说,“乱世黄金,盛世文物,现在这个世道,书画都是有价无市。从笔工上说,你的这幅画也可以直二十两黄金,如果加上你藤原大人的印章最多可以到五十两黄金。不过呢……”
藤原雅序一听中津和尚报价,眉宇间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当听到中津和尚说到“不过”的时候,立即打起精神,望着中津和尚,想听听他的“不过”是什么。
谁知道中津和尚“不过”了一会儿,就陷入了沉思。
陈禺见中津和尚如入定一样思考,藤原雅序在怔怔地看着要关中津。自己静静地退到茶几旁边,帮两人把茶盏中的茶水倒掉,换上新的热茶然后拿给藤原雅序。
藤原雅序接过茶盏,小抿了一口茶水,看见陈禺已经拿着中津和尚的茶盏静静地站在要关中津身侧,心下暗赞陈禺懂事。
就在二人等着的时候,中津和尚忽然回过神来,见陈禺在身侧拿着自己的茶杯,连忙接过来说:“多谢陈公子!”然后举起茶杯小抿了一口,然后对藤原雅序说,“不过五十两黄金不是它的真实价钱。”
藤原雅序连忙问:“请大和尚指点!”
中津和尚问:“你是不是想让人把这幅画临摹若干份,然后发放到全国去?”
藤原雅序立即兴奋得拍手赞道,“大和尚你真厉害!”
陈禺在旁听得暗暗称奇,心想:“这个大师确实厉害,竟然能够从如此少的线索中猜出藤原雅序的用意。”静静伺候在旁,听两人继续对话!
中津和尚说:“这有什么难猜的,你花这样大的气力,把中原佛门和道门的两个大人物请来,把精通航海的大明能人请来,把做海贸生意的两个老板请来,无非就是想让全国快步走入大海贸的时代,为将军争取更多的海外物资和技术。所以你想对天广而告之,让各地的人都知道通过将军可以和海外贸易,可以把自己的物品销往海外,也能买到海外物资。”
藤原雅序点头道,“正是如此,大师觉得这幅画能否如所想传贴扶桑!”
要关中津,说:“可以是可以,只不过……”
陈禺一怔,这个大师又有高见了,会不会也想到我想到的那件事?
藤原雅序连忙静立,紧张地望着中津和尚。
中津和尚抬头望向两人,缓缓道:“如果未来要妹妹永远离开扶桑,小妹妹能否接受?那时候陈公子又是否愿意照顾我们小妹妹?”
陈禺心下一震,大约猜到中津和尚的理由,但这里关系重大,自己还是先听中津和尚自己把原因说出。
藤原雅序茫然道:“请大和尚明示,小妹不解!”
中津和尚,静静地望着藤原雅序许久,才说:“小妹妹,你信不信我?”
藤原雅序道:“当然相信,难道大哥还不明小妹吗?”
中津和尚说:“我已经出家,不要再叫我大哥了。”
藤原雅序连忙点头说:“对不起!是小妹失言了!”
中津和尚说:“你们跟我来!”说着便站起身,摘下立轴并卷好,然后走出客堂,藤原雅序和陈禺立即跟上。
三人走出客堂,一直走出天龙寺,走上龟山,去到一片僻静的石崖边,中津和尚方才停下。
藤原雅序知道中津和尚要讲的事情重要,细声吩咐陈禺:“检查一下周边有没有闲杂人。”
陈禺领命,便在周边迅速地转了一个圈,回来对藤原雅序一点头。
中津和尚明白二人的意思,见陈禺回来,就走到路边的一块石头上,用衣袖拂了拂上面的尘,然后坐了上去。
藤原雅序则在他对面找了一块石头盘膝而坐,陈禺则在山路与石崖的连接处站立着,观察着后面的情况。
中津和尚问藤原雅序:“我问你,你其实想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要把这图,发给全国,而是要带这图去南边,对不对?”
藤原雅序听了如被电击一样,面色大变,“是师父还是义父告诉你的?”
中津和尚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继续问:“是你师父或者义父叫你去南边的,还是你自己想到要去南边的?”
藤原雅序目瞪口呆,停了很久才说,“是义父叫我过去的。”
中津和尚说,“所以他是告诉了你过去的理由是不是?”
藤原雅序说,“是!”
中津和尚说:“这就对了!”忽然望向站立着陈禺,“陈公子,你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陈禺知道,他们两人完全可以用扶桑语来交流,但中津和尚非要用汉语来交流,摆明就是要求助于自己。他虽然依稀猜到中津和尚的意思,但自己确实不敢班门弄斧。只能回答:“我瞎猜的事情无根无据,怕影响大家判断,还是听大师说的吧。”
中津和尚说:“你先说,我补充。”
陈禺长叹一声,望了身后没有人。然后对藤原雅序说,“我猜你们南边一定也有内应,到时候帮助你带着这张图,向楠木正仪提出海贸的事情,对不?”
藤原雅序没有否认,冷冷地盯着陈禺,“所以我就有一个很好的时机去行刺他们,但你担心我会遇险,所以一定要和我去?”
陈禺说:“你才不是要行刺他们,你是要真心跟他们说明白海贸的好处。”
藤原雅序此时面上没有一丝笑容,冷冷地问,“为什么每次我觉得很完美的计划,在你的眼中都不值一提。”
陈禺心头一震,我是不是伤害到她了,正要安慰。
藤原雅序却泄气地说,“其实你一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你还威胁我师父,说一定要你保护我。那是因为你不想跟我说,是怕刺激到我,你宁可自己冒险,也不想伤害到我?”
停了一停,她又接着问:“我何德何能,要受到陈公子你这样庇护?你莫忘记在中原是马上有妻室的人。”
陈禺长叹一口气,“其实你的事情并不难猜,只不过你当局者迷,你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带这队中原人过来扶桑上,所以很多其他方面的事情你没有考虑得更深入。”
藤原雅序说:“那你就把你所想到的全部说出来,我从头听起。”
陈禺说:“你把中原群豪带来,其实就是想推海贸。但‘推海贸’的这张牌……”陈禺停一停说:“是‘推海贸’而不是‘海贸’,‘推海贸’的这张牌还有一个用处,就是分化南边的势力。”
藤原雅序点点头,“你继续说!”
陈禺说:“当你把‘海贸’的好处,告知南边后,把“海贸”这个概念推出去,南边就马上要面临三个选项,对于海贸这件事情,是一起做,还是不一起做,还是干脆不做?”
陈禺稍作停顿,继续说:“如果一起做,因为,博多、堺、兵库三个主要大港全部在你们这边的控制下,所以南朝的货物出入等同全部经过你们手,利润自然大减。这样下去此消彼长,你们必然会比南朝积聚更多财富,那时候你们就是人心向,不战而胜。”
藤原雅序木然看着陈禺。
陈禺继续说,“如果南朝不做,那么支持南朝的商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支持北朝的商家赚得盆满钵满,这种心理落差随着日积月累,足以令他们心理防线崩溃。同样最终是人心所向,不战而胜。”
中津和尚却对着陈禺点点头。
陈禺继续说,“如果他们自己做,首先他们没有能和你们竞争的大港,其次,他们要派人把你曾经做的事再做一遍。且不说你们会给他们添堵,就算任由他们做,等他们把所有前期工作做完,黄花菜都凉了!”
藤原雅序点点头,心中仍有气:“不错!就是这样!不过我实在想不出我这样做有什么错?我既能帮到我主公平定天下,又不会因为战争而令我国人屠戮,我哪里错了?”
她一口气说完,却见中津和尚和陈禺两人都带着泪光静静地看着她。
到底中津和尚和陈禺是如何理解这件事情的呢?为什么如此悲观?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