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裂隙最深处,黑暗如同千年不化的凝固墨汁,浓稠得能掐出水来,每一缕气流都带着令人窒息的滞涩感,仿佛连神魂都要被这黑暗黏住、拖垮。方休的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四肢无力地垂落,在愈发狂暴的时空乱流中加速坠落,每下沉一丈,周遭的压力便会陡增数倍,骨骼发出 “咯吱咯吱” 的不堪重负的声响,胸腔被挤压得几乎无法呼吸,肺腑间的灼痛如同火炭灼烧,连意识都开始跟着下沉。
蚀之纹路早已蔓延至他的脖颈,暗紫色的脉络在皮肤下疯狂跳动,如同成百上千条细小的活虫,所过之处,神经传来阵阵细密的麻痹感,先是指尖,再是手臂,如今连脖颈的转动都变得困难,仿佛有无数尖牙在啃噬他的神经末梢,每一次脉动都带来钻心的痒痛,让他忍不住想要抽搐,却连动弹的力气都已丧失。胸口的破枷晶核光芒黯淡到了极致,原本微弱的金光几乎要被晶核的裂痕吞噬,晶核内壁上,影七那缕幽绿执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死死吸附在裂痕最深处,随着坠落的剧烈震荡,幽绿光芒竟有了缓慢复苏的迹象,如同沉睡的毒蛇,正缓缓睁开眼睛。
他的意识在黑暗边缘反复拉扯,如同风中的残叶,时而清醒,时而昏沉。清醒时,眼前会闪过北境军碑林的景象 —— 那一排排黝黑的石碑上,刻满了英烈的姓名,碑身被风沙打磨得斑驳,却依旧透着不屈的意志,风掠过碑林时,会发出呜咽般的低鸣,像是无数英灵在低语;时而又会浮现冰璃重伤的模样,她的冰晶战甲布满裂痕,嘴角挂着触目惊心的血迹,却依旧挡在他身前,眼神里满是决绝;更多时候,眼前则是无边无际的黑暗,那黑暗带着吞噬一切的吸力,仿佛要将他的神魂从躯壳中剥离,彻底碾碎在混沌之中。
玄溟龙煞真罡早已消耗殆尽,丹田内一片空寂,连一丝气流都无法调动,仅存的一丝武道意志如同风中残烛,火焰飘摇不定,随时都会被黑暗彻底吹灭。混沌气流裹挟着比针尖还要锋利的细碎时空碎片,如同暴雨般抽打在他身上,不断在他的脸颊、脊背、大腿处留下新的伤口,旧伤更是在巨大的压力下再次崩裂,翻卷的皮肉外翻着,暗红色的鲜血顺着残破的衣襟滴落,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道扭曲的暗红色轨迹,可还未等滴落到底,便被粘稠的黑暗瞬间吞噬,连一丝血腥味都来不及留存。
就在方休的意识彻底涣散,即将坠入那片无尽深渊,连最后一丝求生欲都要熄灭的刹那 ——
怀中的寒渊令突然毫无征兆地发烫!
起初只是极其微弱的温热,如同贴身佩戴多年的暖玉,带着一丝温润的气息,透过残破的衣襟,缓缓熨帖着他冰凉的皮肤,让他麻木的神经有了一丝微弱的知觉。可仅仅一个呼吸的间隙,这股热度便骤然暴涨,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灼烧着他的胸口,皮肤传来一阵刺痛,让他涣散的意识有了一丝回笼的迹象。紧接着,一道冰蓝色的光芒猛地从寒渊令中喷涌而出,这光芒并非刺眼的强光,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混沌的独特穿透力,如同利刃般在粘稠的黑暗中撕开一道狭长的光带,光带边缘的黑暗如同潮水般退散,却又在光带外疯狂翻涌,试图将这缕光芒重新吞噬。
这道冰蓝色光芒越来越盛,从最初的细线化作丈许宽的光柱,光柱逐渐凝聚成一道半透明的光墙,光墙中央,无数玄奥的符文快速流转,那些符文呈冰蓝色,形状如同旋转的星辰、交错的冰棱,又像是某种古老的空间坐标,它们在光墙上不断组合、拆分,如同活过来的星辰轨迹,带着规律的嗡鸣。随着符文的高速运转,光墙缓缓向内凹陷,形成一道弧形的入口,最终凝聚成一道稳定的空间通道 —— 通道内壁泛着淡淡的冰蓝光泽,如同覆了一层冰晶,将外部混沌气流的侵蚀彻底隔绝在外,而通道的另一端,隐约可见熟悉的金属光泽,那光泽冰冷而规整,带着工业造物的坚硬质感,正是玄穹界母巢的能量管道!
是母巢!是生机!
这突如其来的转机如同惊雷,在方休混沌的意识中炸开一道狭窄的缝隙,让他死寂的心神瞬间泛起波澜。他猛地恢复了一丝清明,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眼中闪过强烈到极致的求生欲。寒渊令的冰蓝色光芒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上他的手腕,带来一股温和却坚韧的牵引力,那力量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引导,仿佛在前方拉扯着他,又像是在身后托举着他,朝着通道的方向缓慢靠近。
“不!你不能逃!”
破枷晶核内,影七的幽绿执念瞬间察觉到了空间波动,如同被激怒的野兽,幽绿光芒骤然暴涨数倍!原本只有米粒大小的光点,瞬间化作一团拳头大的幽绿火焰,疯狂冲击着晶核内本就薄弱的金光防线。他的执念分裂成无数根细如发丝的尖刺,每一根尖刺都带着蚀之力量的阴冷,狠狠扎向晶核核心,同时发出尖锐到刺耳的嘶吼,那声音直接烙印在方休的识海深处,带着怨毒的蛊惑:“方休!你想独自逃去母巢?带上我!我要跟着你!只要你接纳我,我们联手,定能掌控母核,称霸玄穹界!到时候,无人能挡我们的脚步!”
幽绿尖刺的冲击如同潮水般连绵不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晶核的裂痕再次扩大,细密的纹路如同蛛网般蔓延,金色光芒被压缩到了晶核最中心,仅剩下薄薄一层,随时都有破裂的可能。方休只觉识海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同时穿刺他的神魂,刚刚恢复的清明险些再次溃散,眼前的空间通道都开始变得模糊、重影。蚀之纹路也随之躁动起来,顺着他的脖颈疯狂向上蔓延,几乎要触及眉心的位置,带来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让他连保持平衡都变得困难。
“做梦!”
方休咬紧牙关,后槽牙几乎要被咬碎,舌尖下意识地抵在齿间,借着牙齿咬合的痛感强行稳住心神。他很清楚,一旦被影七的执念缠上,就算侥幸冲进通道,也只会沦为对方的傀儡,届时不仅自己身死,还会给玄穹界带来灭顶之灾。他调动晶核内仅剩的金色光芒,在晶核核心凝聚成一道薄薄的屏障,那屏障如同脆弱的琉璃,光芒忽明忽暗,却死死阻挡着幽绿尖刺的冲击,同时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蜷缩起右腿,朝着空间通道的方向艰难挣扎。
寒渊令的牵引力越来越强,但混沌气流的阻力也越发恐怖,周遭的气流如同凝固的泥沼,每向前挪动一寸,都要耗费巨大的体力,肌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要从骨头上剥离。他的右腿在挪动时,不慎撞上一块锋利的时空碎片,碎片如同刀刃般划过他的大腿,瞬间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肉模糊的组织外翻着,森白的骨茬隐约可见,剧痛让他浑身一颤,险些栽倒。左臂早已彻底失去知觉,只有右臂还能勉强活动,他死死抓住寒渊令,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掌心的伤口被令牌硌得裂开,鲜血与令牌的冰蓝色光芒交融,形成诡异的色彩,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逃不掉的!” 影七的嘶吼带着疯狂的怨毒,幽绿执念突然改变策略,不再执着于冲击金光防线,而是调转方向,疯狂侵蚀晶核的外壁,“我要毁掉晶核!就算不能跟着你,也要拉着你同归于尽!让你永远困死在这片混沌里!”
晶核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蔓延,发出细微却清晰的 “咔嚓” 声,金色光芒忽明忽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彻底崩碎的可能。方休只觉掌心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晶核边缘的碎末扎进掌心的皮肉,鲜血与晶核碎末混合在一起,顺着指缝滴落,在虚空中化作点点金红的光斑。混沌气流趁机从晶核的裂痕中涌入,如同锋利的刀刃,狠狠撕裂了他的左肩!
“嗤啦 ——!”
皮肉被强行撕开的声响在死寂的混沌中格外刺耳,剧烈的疼痛如同惊雷般在方休的四肢百骸炸开,左肩的皮肉被生生撕开一道数寸长的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如同泉涌般喷涌而出,染红了身前的黑暗,也溅在了空间通道的入口处,温热的鲜血与通道边缘的冰蓝色光芒交融,形成一片诡异的红蓝光晕,光晕在通道口不断闪烁,却并未消散。
但这极致的痛苦,反而让方休的意识彻底清醒!
如同濒死的野兽在绝境中爆发出的潜能,他借着这股撕心裂肺的痛感,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凝聚在右臂,猛地朝着空间通道扑去!寒渊令的冰蓝色光芒瞬间暴涨,化作一道冰蓝的光桥,横跨在他与通道之间,将他下坠的轨迹强行扭转。他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凄厉的弧线,满身的伤痕和淋漓的鲜血在黑暗中格外醒目,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冲向那道象征生机的通道。
“不 ——!!!”
影七的幽绿执念发出绝望到极致的嘶吼,他拼尽最后残存的力量,试图从晶核的裂痕中挣脱,化作一道细小的幽绿光丝,想要顺着晶核的裂痕钻出去,依附在方休的神魂上,可刚触及通道边缘的冰蓝色光芒,便发出 “滋滋” 的灼烧声响,光丝瞬间黯淡了大半,如同被沸水烫到的毒蛇,狼狈地缩回了晶核深处,再也不敢动弹。
方休没有回头,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理会影七的挣扎。他的身体重重撞在通道内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可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通道内壁的冰蓝色光芒瞬间包裹住他,如同温柔的水幕,隔绝了外部的混沌气流和影七的怨念。他感觉身体被一股温和的力量牵引,顺着通道快速滑行,耳边的混沌嘶吼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通道内符文高速运转的低沉嗡鸣,那声音规律而安稳,让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身后,影七不甘的嘶吼如同鬼魅般在混沌中回荡:“方休!我不会放过你!只要我还在这枚晶核里,总有一天会彻底占据你的身体!你等着 ——!我会让你成为蚀之力量的养料,让你亲眼看着玄穹界沦为蚀之牧场!”
这声嘶吼随着空间通道的缓缓闭合,逐渐减弱、消散,最终被混沌的咆哮彻底吞没。当方休的身影彻底进入通道深处时,通道入口的冰蓝色光芒骤然收缩,如同潮水般退回到寒渊令中,空间通道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在混沌裂隙中彻底闭合,只留下无尽的黑暗和狂暴的时空乱流,在原地翻滚咆哮,仿佛在宣泄着猎物逃脱的愤怒。
通道内,冰蓝色的光芒温柔地包裹着方休,如同最好的疗伤圣药,缓缓缓解着他身上的剧痛。他瘫软在通道底部,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却感到了久违的安稳,再也没有了混沌中那种随时会被吞噬的恐惧。左肩的伤口还在缓慢渗血,但通道内的空间能量正在顺着伤口缓缓渗入,修复着他受损的经脉和皮肉,蚀之纹路的蔓延也被这股冰蓝能量强行遏制,暗紫色的脉络不再跳动,逐渐变得黯淡。
掌心的破枷晶核依旧黯淡无光,表面的裂痕清晰可见,如同蛛网般密布,影七的幽绿执念蜷缩在晶核最深处的裂痕里,暂时失去了动静,却如同潜藏在暗处的毒蛇,正默默积蓄力量,等待着再次发难的时机。
方休缓缓闭上双眼,任由通道的力量牵引着自己前行。他很清楚,冲进通道并不意味着危机彻底解除,母巢之中,影七之前占据的母核还在,那里或许还有蚀骨教的残余势力,未知的危险仍在前方等待。但至少,他摆脱了混沌裂隙的绝境,从死亡线上拉回了自己的性命,抓住了一线宝贵的生机。
通道的尽头,金属光泽越来越清晰,母巢特有的能量波动也越发强烈,那是一种带着机械运转和能量流动的独特气息,熟悉而又陌生。方休强撑着抬起沉重的头颅,干裂的嘴唇动了动,眼中闪过一丝历经生死后的坚韧光芒。这场跨越生死的逃亡暂告一段落,但新的战斗,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