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眠之瞳的意志如同实质的山岳,带着被惊扰沉眠的愠怒与不容置疑的威严,轰然压落在整个盆地之上。那株水晶花朵中央的巨眼已然彻底睁开,翡翠色的瞳孔深处不再是宁静与抚慰,而是燃烧着冰冷的怒火,牢牢锁定了依旧被乳白色能量丝线连接、正处于法则重构关键阶段的陆炎与冯宝宝!
“外来者!吾给予汝等庇护之地,非是让汝等肆意妄为之所!”沉眠之瞳的声音直接在众人灵魂中炸响,震得戴莉和鹿丸气血翻腾,刚刚稳定的伤势险些再次恶化,“此等诡谲法则引动,混乱本质彰显,已触及梦境安宁之底线!立刻中止,否则,休怪吾行使守护之责,将汝等连同这不安之源,一并逐出乃至……净化!”
伴随着它的怒斥,整个盆地的翡翠光芒都仿佛变得锐利起来,荧光草甸不再柔和,而是如同根根竖起的尖刺,天空中的极光带扭曲盘旋,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无形的梦境法则开始收束、排斥,试图强行中断陆炎与冯宝宝之间那脆弱的连接。
“守护者阁下,请息怒!”鹿丸强忍着灵魂层面的不适,立刻上前一步,阴影在身前凝聚成谦卑的躬身姿态,语速极快却清晰地解释道,“我们绝无冒犯之意!此举实乃无奈,是为了拯救我们的同伴!您也看到了,他们二人体内情况特殊,若非以此法尝试重构,恐有彻底湮灭之危!此过程虽看似奇异,但并未对梦境造成实质损害,反而……”
“住口!”沉眠之瞳粗暴地打断了鹿丸的解释,巨眼之中怒火更炽,“吾亲眼所见,此子体内蕴藏之污秽,乃凋零与悖论之混合,是侵蚀万物、否定存在之剧毒!纵使其形式有所变化,本质未改!而那女娃之权柄,竟能与此等污秽共鸣,其本身便是巨大隐患!汝等竟敢在吾之领域内,行此险恶勾当,妄图令这不祥之力生根发芽?!”
它显然将陆炎体内正在重构的、带有灰绿色泽的法则核心,以及冯宝宝能与之共鸣的“无之味”权柄,都视作了必须清除的威胁!在它漫长的守护生涯中,任何与“凋零”、“虚无”沾边的事物,都是绝对不容许存在的!
话音未落,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翡翠色光束,已然自巨眼中迸发,并非射向陆炎或冯宝宝,而是径直轰向了连接两人的那根乳白色能量丝线!沉眠之瞳意图明确,要先断其连接,再行处置!
“不好!”戴莉脸色剧变,想也不想,残存的净源之火全力爆发,化作一道炽热的火焰屏障,试图拦截那道翡翠光束!
然而,沉眠之瞳含怒一击,岂是重伤未愈的戴莉所能抵挡?火焰屏障如同纸糊般瞬间破碎,戴莉闷哼一声,被残余的冲击力震得倒飞出去,鲜血喷洒。
鹿丸的阴影也试图缠绕、迟滞那光束,但阴影在接触到光束的瞬间便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根本无法阻挡分毫!
眼看那蕴含着梦境本源净化之力的光束就要击中能量丝线,一旦连接中断,陆炎的意识重构必将前功尽弃,甚至可能引发更恐怖的反噬,而冯宝宝也可能因骤然中断的信息流冲击而受到重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紧闭双眼、全力维持着意识重构的陆炎,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不再是之前的空洞,也不再是混乱的闪烁,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奇异的景象——左眼瞳孔深处,那灰绿色的光芒已然稳定下来,化作一枚缓缓旋转的、内部结构精密繁复到极点的微缩晶体,散发着冰冷、否定、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秩序的气息;而右眼,则是一片纯净的空无,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与概念,与冯宝宝身上的“无之味”权柄同源而出!
他似乎是在最后关头,强行将一部分意识从深层的重构中抽离,来应对眼前的危机!
面对那轰然而至的翡翠光束,陆炎没有试图去硬撼,那无异于螳臂当车。他只是抬起了刚刚恢复些许知觉的右手,五指张开,并非对准光束,而是虚按向了自己左眼瞳孔中那枚新生的灰绿色晶体!
他将那正在重构、远未稳定的“凋谬”法则核心的力量,强行引动了一丝!不是用来攻击,也不是用来防御,而是……定义!
他动用的是“谬误”的那部分特性!以一种超越当前逻辑的方式,对那翡翠光束与能量丝线之间的“因果关系”,进行了一次极其冒险的、微观层面的篡改!
他“定义”:此翡翠光束之目标,非是能量丝线本身,而是能量丝线所传导信息流中,那些已被‘无之味’彻底净化的、无害的法则碎片!
这是一个极其荒谬、几乎不可能成功的“定义”!因为它强行否定了沉眠之瞳攻击的原本意图,扭曲了攻击的目标指向!
然而,就在陆炎完成这个“定义”的瞬间,他左眼瞳孔中的灰绿色晶体猛地黯淡了一下,仿佛消耗了巨大的能量,甚至表面都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但他成功了那么一刹那!
那足以净化万物的翡翠光束,在即将击中能量丝线的前一瞬,其法则层面的“指向性”竟然真的发生了极其细微的、违背常理的偏转!它没有摧毁丝线,而是如同扫描般,透过了丝线,精准地“锁定”并“净化”了那些正在通道中流淌的、已经被冯宝宝权柄过滤掉的、真正属于混乱和毁灭的法则信息残渣!
嗤——!
一阵细微的、仿佛污秽被蒸发的声音响起,通道中一些黯淡的、不祥的信息流光点被翡翠光束精准地捕捉、湮灭。而通道本身,以及其中流淌的大部分经过“无之味”过滤的、相对温和的法则信息,却毫发无伤!
这诡异的一幕,让盛怒中的沉眠之瞳都为之一顿,巨眼之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
它无法理解!它的净化之力,为何会偏离目标?为何会去净化那些已然无害的残渣?这违背了它认知中的法则逻辑!
而就在它这瞬间的停滞中,陆炎右眼那空无的瞳孔,与对面因受到惊吓而看向他的冯宝宝那清澈却迷茫的眼睛,目光交汇了!
通过那根乳白色的能量丝线,通过两人之间已然建立的、以“味道”为编码的深层连接,一股更加精纯、更加庞大的信息流,夹杂着陆炎刚刚对“谬误”之力运用的全新感悟与体验,以及他意识深处对冯宝宝那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守护之意,如同决堤的洪流,汹涌地涌向冯宝宝!
冯宝宝浑身剧震,这一次涌入的“味道”,不再是之前那种破碎、混乱、充满痛苦的滋味。她尝到了一种……“硬邦邦却又滑溜溜,冷飕飕却又有点踏实,像……像一块冻硬了的、味道很怪的芝麻糖?” 的复杂味道(这是她对陆炎新生的、融合了凋零否定与谬误扭曲特性,却又初步稳定的法则核心的味觉感知)。
同时,她还尝到了一种更加浓郁的、让她本能感到安心和熟悉的“空无”之味(来自陆炎右眼与她权柄的共鸣),以及一种……“暖烘烘、火辣辣,像……像夏天太阳晒过的坡坡,让人想躺起” 的、充满了坚定守护意味的“情感之味”!
这些全新的、复杂的“味道”信息,如同最后的催化剂,彻底激活了冯宝宝那空白的记忆深处,某些被封印或沉睡的东西!
她猛地抱住了头,发出了一声痛苦又似解脱的呻吟,无数破碎的画面、熟悉的声音、往日的片段,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疯狂闪现——碧游村、龙虎山、阿威十八式、埋人……还有陆炎那张带着无奈笑容、总是跟在她身后收拾烂摊子的脸!
“陆……陆炎……”她抬起头,看向那双奇异的眼睛,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不再是迷茫,而是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情感冲击,“你个瓜娃子……咋个才来……我……我好像……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
她记起来了!至少,记起了大部分关于陆炎和过去的重要片段!
而随着她记忆的复苏和情感的剧烈波动,她身上的“无之味”权柄仿佛被注入了灵魂,空灵之中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韧性与人性的温度,其波动骤然增强了数倍!那根乳白色的能量丝线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了光的桥梁,更加稳定、更加明亮!
通道另一端,陆炎感受到冯宝宝记忆的复苏和权柄的增强,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意识深处最后一丝滞涩仿佛也随之贯通。他左眼瞳孔中那灰绿色晶体的裂痕在系统残留力量和新生权柄的共同滋养下开始缓慢修复,旋转变得更加稳定、圆融。
他缓缓站起身,虽然身形依旧有些踉跄,气息也远未恢复,但那双奇异的眼睛却坚定地迎向了半空中那充满惊疑不定的沉眠之瞳。
“守护者阁下,”陆炎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您看到了,我们并非带来灾祸之人。这力量或许源于黑暗,但如今,它已与我的意志、与我同伴的权柄相融,找到了新的存在形式。它不再是纯粹的‘剧毒’,而是……一把或许能用来对抗更深层次‘虚无’与‘凋零’的……双刃剑。”
他抬起手,左眼瞳孔中的灰绿色晶体微微闪烁,一丝极其微弱、却凝练无比的灰绿色能量在他指尖萦绕,那能量不再充满狂暴的毁灭欲,而是带着一种内敛的、冰冷的秩序感。
“我们尊重梦境的安宁,也感激您的庇护。若您仍认为我们是威胁,我们愿意立刻离开。但请相信,我们与您,在对抗那些侵蚀多元宇宙的阴影方面,目标是一致的。”
沉眠之瞳的巨眼死死地盯着陆炎指尖那丝能量,又扫过泪眼婆娑却眼神清明的冯宝宝,再看向重伤但眼神坚定的鹿丸和戴莉。它那庞大的意志中,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审视与权衡。
它能感觉到,陆炎体内的力量本质确实发生了某种它无法完全理解的蜕变,与那女娃的权柄形成了奇特的共生。而且,刚才那违背逻辑的偏转攻击,也让它意识到,这并非它认知中任何一种已知的侵蚀力量。
漫长的沉默之后,沉眠之瞳那宏大的意志终于再次响起,语气依旧威严,却少了几分杀意:
“汝等身上之变数,已超出吾之预期……也罢,念在汝等此前助梦境净化伤痕,此番又似确无恶意,吾暂不驱逐尔等。”
它的话让众人心中一松。
“然!”沉眠之瞳话锋一转,巨眼紧紧锁定陆炎,“汝体内那新生之‘法则核心’,以及汝与‘无之味’权柄之连接,需受吾之监控!在此地期间,不得再引动大规模法则实验,否则,吾定不轻饶!”
“至于离开……”沉眠之瞳的意志扫过依旧破碎的盆地边缘,那是通往百味川的方向,“待汝等恢复些许,便自行离去吧。梦境,终究非是汝等久留之地。”
说完,那水晶花朵中央的巨眼缓缓闭合,周围的压迫感如潮水般退去,盆地的光芒重新变得柔和。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双无形的眼睛,将时刻注视着他们。
危机暂时解除。
陆炎松了口气,身体晃了晃,被急忙上前的戴莉扶住。他看向终于恢复记忆、正用复杂眼神望着他的冯宝宝,露出了一个疲惫却无比欣慰的笑容。
“宝宝,欢迎回来。”
冯宝宝用力地点了点头,眼泪又涌了出来,却带着灿烂的笑容,一把抱住他的胳膊:“瓜娃子!以后不准再这样子吓我了!”
新的力量已然萌芽,失落的记忆已然寻回。尽管前路依旧布满荆棘,监视者也虎视眈眈,但团队的灵魂终于重新变得完整。接下来,他们需要在这短暂的宁静中,尽快恢复力量,然后……再次踏上那充满未知与危险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