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的孟春沾着烟火气，暖阁外的海棠刚绽出粉白花苞，檐下挂着的走马灯还没撤去，偶尔有风吹过，灯影在青砖地上晃出细碎的光。甄嬛坐在案前，指尖拂过《万邦市集录》的初稿，书页间夹着一张泛黄的市集摊位图——是三十年前漠北草原第一处“同心市集”的手绘稿，图上用朱砂标着各族摊位的位置，虽已边角起皱，却仍能想见当年牧民、商人围着摊位交换货物的热闹。槿汐捧着个榆木刻花匣轻步进来，匣内铺着靛蓝粗布，静静躺着一尊青铜秤，秤杆铸着漠北的羊毛、西域的葡萄干、罗刹国的麦饼与中原的丝绸缠枝纹，秤砣刻着“市集融万邦”五字，是三方工匠以各族旧市集的铜秤星、货箱的铁锁熔铸而成，秤钩上还系着一小块染了草原蓝的棉布，是当年漠北牧民交换的信物。
“娘娘，小巴图首领带着小巴图尔，阿依莎大汗携阿依努尔，还有罗刹国的小世子伊凡，明日一早就到京城了。”槿汐将木匣轻放在案上，青铜秤在晨光里泛着冷润的光，秤杆上的刻度清晰得能看清每一道秤星，“他们带了各族的‘市集信物’——漠北的羊毛毡、西域的香料包、罗刹国的蜂蜜罐，想在万邦集市办‘市集大典’，一来为《万邦市集录》定稿，把这些年各族建市集、通贸易的事都记下来；二来要把这‘万邦公平秤’供奉在继世碑旁的‘同和阁’里，让后人凭秤忆昔，不忘四方共兴市集的来路。”
甄嬛放下摊位图，指尖顺着青铜秤的秤杆缓缓划过，触到一处细微的刻痕——那是当年中原老货郎特意留下的“秤星纹”，一道道像极了市集里的摊位线，象征三十年前四方合力创下的“市集互通制”：漠北市集设中原丝绸摊，西域市集摆罗刹麦饼铺，罗刹市集留漠北羊毛位，中原市集划西域香料区，如今这制度已让各族货物在市集里流通，牧民能买到中原的茶叶，商人能换得罗刹的蜂蜜，连孩童都知道“市集里啥都有”。她轻声道：“让工部在继世碑南侧扩建同和阁，阁门刻‘市集融万邦，贸易通千秋’十字，字体选圆润的楷书，像市集的烟火气般亲和；御膳房备齐各族孟春吃食，漠北的奶嚼口拌炒米、西域的馕包肉、罗刹国的果酱面包，再蒸些中原的豆沙糕，都是市集里最常卖的吃食；另外，让画师绘一幅《万邦市集图》，把漠北的草原市集、西域的绿洲市集、罗刹国的雪原市集、中原的城镇市集都绘进去，连货郎的拨浪鼓、摊主的账本都要画细，挂在阁中央。”
次日清晨，京城的晨雾刚散，官道旁的市集已热闹起来，货郎的吆喝声、摊主的讨价还价声混着包子铺的香气，飘满了整条街巷。甄嬛站在午门城楼，远远看见一队人马缓缓驶来——最前方是四色仪仗旗，漠北的羊毛旗缀着铜铃，风动铃响像货郎的拨浪鼓；西域的香料旗绣着金线香料袋，阳光洒在上面，连香料的纹路都清晰可见；罗刹国的麦饼旗镶着麻布边，边缘还沾着未抖落的麦粉；中原的丝绸旗紧随其后，旗面上的绸缎仿佛要飘出光泽，四色旗帜在风中舒展，像一道铺着货物的彩虹，把各族的市集期盼都裹了进去。
旗阵后方，小巴图穿着玄色棉麻短打，腰间佩着传承三代的“万邦护使”银佩，手里捧着个木盒；阿依莎身着西域织锦长裙，裙摆绣着连片羊毛与香料袋，走起路来像带着一片市集的生机，怀里抱着一卷兽皮；小世子牵着伊凡的手，两人都穿青色布袍，袖口绣着小小的青铜秤纹样；三个孩童——小巴图尔、阿依努尔、伊凡，手拉手走在中间，小巴图尔举着柳枝编的小篮，里面装着漠北的羊毛线；阿依努尔抱着布包，裹着西域的孜然粉；伊凡捧着一本手绘册，封面上画着个提着货篮的货郎，不时停下给路边摊主看册子里的市集插画，引得摊主放下手里的活，凑过来指着插画里的麦饼说“这饼跟我们罗刹国的一模一样，我娘也会做”。
“奶奶！”小巴图尔率先策马奔来，马跑得急，他的布袍下摆都飘了起来，翻身下马时差点摔着，却仍紧紧护着手里的木盒，递过来时眼里闪着光，“这里面是漠北新织的羊毛毡，我和牧民奶奶一起织的，上面还绣了通文‘同和’！爷爷说您当年领着大家建市集时，我们连固定的摊位都没有，只能在草原上摆地摊，现在我们的市集有石砌的摊位，能遮风挡雨，冬天也能做生意！我们想把羊毛毡放在同和阁里，让后人也能摸一摸我们漠北的好羊毛！”甄嬛接过木盒，指尖抚过柔软的羊毛毡，上面的“同和”二字绣得工整，恍惚间想起三十五年前，各族人在草原上搭起临时帐篷，用石头垒起摊位，风一吹帐篷就晃，却没人抱怨，如今市集规整，心中满是慰藉。
阿依莎这时上前，小心翼翼地展开怀里的兽皮卷，那不是普通的兽皮，上面用炭笔和朱砂手绘着《万邦市集考》，记录着各族市集的贸易规则：漠北市集以羊毛换茶叶，一斤羊毛换二两茶；西域市集用香料换丝绸，一包孜然换三尺绸；罗刹市集拿麦饼换蜂蜜，十个麦饼换一罐蜜，每种货物的交换比例都标注得详细，连市集里的讨价还价礼仪都写得明明白白。最末一页，用朱砂写着一行字：“昔年货隔族异，四方共换；今岁市集相融，共享好物。”“娘娘，这是西域所有商人一起补撰的，去年我们在绿洲市集设了中原茶叶摊，牧民们都来换，今年中原市集也摆了我们的香料铺，城里的人都说孜然烤肉香。我们想把这兽皮卷刻在同和阁的石墙上，让后人也能凭考贸易，少走些弯路，不用再像我们早年那样，拿着好东西却换不到需要的物件。”
伊凡最后递上手画册，封面画着青铜秤，秤旁摆着各族货物，几个孩童正围着摊位交换零食，有的用麦饼换糖果，有的用羊毛线换彩绳，笑得眉眼弯弯。内页里，是他和学堂伙伴一起画的市集故事：第一页是甄嬛在漠北教摊主认秤，手指着秤星说“一斤就是这么多”；第二页是巴图在市集外帮货郎卸货物，货箱重得压弯了扁担也不肯放；第三页是阿依莎给中原摊主送香料，捧着香料包像捧着珍宝；第四页是三个孩童在市集里交换玩具，你给我木剑，我给你布偶；最后一页画着各族人围着青铜秤公平交易，漠北牧民换茶叶，西域商人换丝绸，下面用通文写着：“我们的货，换在一起。”“外祖母，这是我和学堂伙伴一起画的，想让小孩子们知道，和平不是书本里的字，是市集里的笑声，是交换货物时的高兴，是能买到远方好东西的欢喜，是我们每天都能在市集里找到想要的物件的好日子。”
甄嬛接过画册，指尖抚过画纸上孩童稚嫩的笔触，连货郎的拨浪鼓都画得像小圆圈，却透着股认真劲儿，心中暖意如潮。她牵着三个孩子的手，沿着宫道走向万邦集市，道旁的摊主们正忙着摆货，有的把茶叶装在锡罐里，有的把香料撒在布上吸引顾客，偶尔有孩童围着糖画摊，看着师傅用糖丝画出小兔子，眼睛瞪得圆圆的，格外开心。路过一家包子铺时，掌柜还递上两个刚出锅的豆沙包，说“娘娘尝尝，这是市集里卖得最好的，甜而不腻”，甄嬛接过包子，咬了一口，豆沙的香甜混着麦香，满是孟春的烟火气。
万邦集市早已热闹非凡，比往日的市集多了几分“融气”——有人摆着各族货物展示，羊毛、香料、麦饼、丝绸一字排开，引得路人驻足挑选；有人提着货篮叫卖，“漠北的羊毛毡，暖和又结实”“西域的孜然，烤肉最香”，吆喝声此起彼伏；还有罗刹国的摊主坐着演示麦饼制作，用面团揉出圆饼，放在铁板上烤得金黄，说“这饼配蜂蜜，好吃得很”。同和阁已扩建完成，阁身是青砖黛瓦，屋檐下挂着绘有货物纹样的铜铃，风一吹便叮当作响，像市集里的热闹声；阁前的空地上，搭了个简易摊位，摆着各族的代表货物，等着大典时演示公平交易。
走进阁内，《万邦市集图》挂在正中央，足有两丈长，画得栩栩如生：漠北的草原市集里，牧民们围着羊毛摊讨价还价；西域的绿洲市集上，商人背着香料袋穿梭；罗刹国的雪原市集外，摊主们在帐篷里卖热麦饼；中原的城镇市集里，货郎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百姓们围着画，指着自家熟悉的场景议论，“你看这草原市集，跟我们漠北的一模一样，我娘每周都去换茶叶”“这麦饼，我去年在罗刹市集吃过，配蜂蜜绝了”，连小孩子都在找画里的糖画摊，热闹得像市集最繁忙的时辰。
阁两侧摆着各族的“市集信物”，每样物件旁都立着块木牌，写着背后的故事：那块漠北的旧羊毛毡，边缘已有些磨损，木牌上写着“当年用这毡换了中原的茶叶，牧民们第一次喝到这么香的茶”；那包西域的旧孜然，包装纸已泛黄，木牌上写着“第一次用这孜然换中原的丝绸，给女儿做了件新裙子，她高兴了好几天”；那个罗刹国的旧蜂蜜罐，罐口还留着蜂蜜的痕迹，木牌上写着“去年雪灾，用这罐蜂蜜换了漠北的羊毛，一家人靠羊毛毡熬过了冬天”；那匹中原的旧丝绸，上面还留着交易时的标记，木牌上写着“第一次在西域市集摆丝绸摊，用这绸换了香料，回来做的烤肉香极了”。这些旧物件虽不起眼，却藏着各族通过市集交换心意的温暖，看得百姓们频频点头。
巳时三刻，市集大典正式开始。甄嬛穿着绣有日月星辰的祭服，祭服的下摆绣着货物纹与秤星纹，手里握着青铜秤的秤杆，缓步走进同和阁。台下的百姓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风吹铜铃的声响，与远处传来的孩童歌声相和——那是小巴图尔领着一群各族孩童，穿着各色小布袍，站在简易摊位旁，齐声唱着《市集歌》：“羊毛软，香料香，麦饼暖，丝绸亮；公平秤，立中央，万邦货，永流通……”稚嫩的歌声穿过人群，落在每个人耳中，引得不少经历过早年货物流通难的老人红了眼眶，想起当年拿着羊毛却换不到粮食的日子，再看如今市集里的丰富货物，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今日举办市集大典，一为《万邦市集录》定稿，铭记三十五年市集岁月。”甄嬛的声音透过扩音筒传遍集市，温和却有力，“我们曾在草原上搭临时摊位，风刮跑了货物也不气馁；曾在沙漠里扛着货物找市集，走得脚起水泡也不停；曾在冰原上守着摊位等顾客，冻得手发紫也不肯撤，就怕有人换不到需要的东西。多少人晒黑了脸，多少人磨破了脚，才换来了今天的市集相融、贸易通畅。”
“二为供奉万邦公平秤。”她举起手中的青铜秤，阳光照在秤杆上，秤星反射出细碎的光，“这秤熔的是各族的旧市具，藏的是四方的公平心。漠北的铜秤、西域的铁锁、罗刹国的锡罐、中原的木尺，融在一起，就像我们各族人，守着同一杆公平秤，才有了今天的好光景。它不是一块冷冰冰的铜，是我们一起建市集、一起通贸易、一起守公平的念想，要把它供在同和阁里，让后人知道，顺畅的贸易是靠一次一次交换换来的，深厚的情谊是靠一杆一杆公平秤称出来的。”
“三为祈愿将来，愿各族百姓承此市集，永守公平，永传贸易。”她轻轻将青铜秤放在阁中央的石座上，秤杆与石座相触，发出一声轻响，像货箱放在摊位上的轻碰，“市集是桥，连着各族的货物；公平是魂，护着贸易的长久。愿我们的孩子，都能在市集里换到想要的东西，都能懂公平交易的道理，都能知道，各族人在一起，就能让好货物流通到每片土地，让每个人都能过上有滋有味的日子。”
话音刚落，小巴图带着市集护卫队走进同和阁两侧。护卫队的人都穿着布袍，腰间别着账本，手里握着小秤，列成四方阵形，齐声喊道：“承先辈志，守万邦市，市集融万邦，永不言弃！”声音洪亮，震得阁顶的铜铃都跟着轻响，台下的百姓纷纷起身，跟着喊起来，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在集市上空久久回荡，连远处摊位的摊主都停下手里的活，朝着同和阁的方向呼应，吆喝声、口号声混在一起，满是市集的鲜活气。
阿依莎则带着各族青年，捧着《万邦市集录》的抄本分发给百姓。抄本用的是厚实的棉纸，封面印着青铜秤的图案，里面记着各族的市集规则、货物交换比例，连漠北怎么辨羊毛好坏、中原怎么选丝绸都写得详细。青年们的声音坚定而热烈：“读市集录，记建市事，传公平情，守万邦安！”百姓们接过抄本，有的当场翻开，手指抚过记载自家故事的书页——漠北牧民翻到换茶叶的章节，指着插图里的摊位，对身边的孙儿说：“你太爷爷当年就是这样，用两斤羊毛换了半斤茶，回来煮了一锅，全家都抢着喝；”西域商人看到换丝绸的插画，笑着回忆：“去年用香料换丝绸时，中原摊主多给了我一尺，说‘以后常来’，现在我们成了好朋友；”还有罗刹国的百姓，捧着抄本翻到换蜂蜜的页面，激动地跟身边人说：“这比例好，今年市集就能按这个换，再也不怕吃亏了。”有人珍而重之地把抄本揣进怀里，说要带回家给家里人看，让孩子们也学学怎么在市集里交易、怎么辨货物好坏。
胧月和小世子在同和阁旁设了“市集笺”，摆着几张长桌，桌上放着笔墨、彩纸和小货篮，让百姓们把对未来的市集心愿写下来，或者模拟交换小物件。有的摊主不会写字，就请人代笔，说“愿明年漠北的市集能多些中原的茶叶摊，牧民们不用跑远路换茶”；有的孩童用手里的糖果换了同伴的小玩具，在纸上画了个笑脸，旁边写着“市集交换真好玩”；还有老人写“愿各族市集永远公平交易，再也不用怕缺斤短两”。写好的心愿纸被贴在“同和树”上，交换的小物件被放在简易摊位上，五颜六色的纸片、物件在风里摇晃，像满树的货物，看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夕阳西下时，大典渐渐接近尾声，可集市上的热闹却没减。各族百姓自发组织了市集展演——漠北的牧民展示羊毛编织，手指翻飞间就织出了小毛袜；西域的商人现场用孜然烤肉，香气飘得老远，引得路人纷纷驻足；罗刹国的摊主烤着麦饼，不时给围观的人递上一块；中原的货郎挑着担子走街串巷，拨浪鼓“咚咚”响，还不时停下教身边的孩童认货物，说“这是丝绸，做衣服最软和”。围观的人看得入迷，不时响起阵阵欢呼，还有人当场交换货物，你给我羊毛，我给你香料，市集成了欢乐的交换场。
巴图首领的父亲，那位年过八旬的漠北老牧民，拄着拐杖走到甄嬛面前，手里捧着个旧羊毛袋，袋子上还留着当年交换茶叶的标记。“娘娘，这是老臣当年换茶叶用的羊毛袋，当年您说‘市集要公平，才能长久’，现在我们的市集真的做到了，换东西从不缺斤短两。今日用这羊毛袋祭告天地，愿四方的市集永远热闹，愿各族百姓永远能换到想要的东西，永远不用再受货物短缺之苦。”
甄嬛接过羊毛袋，指尖抚过上面的磨损痕迹，忽然明白，所谓“市集融万邦”，从来不是靠器物传承，而是靠人心相传——是老牧民记得交换茶叶的香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