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百年世家精心培养的嫡女,一睁眼,成了现代豪门刚从乡下认回来的土包子真千金。
父母嫌她上不得台面,假千金妹妹视她为污点,宾客们等着看笑话。
沈清澜垂眸,嘴角勾起一抹历经百年风霜的淡笑。
跳梁小丑,何足挂齿?
一套失传的古礼,让国学泰斗激动得浑身颤抖,当场要拜师。
一场慈善晚宴,假千金苦练多年的名曲在她失传的古琴技下黯然失色。
一屋真假难辨的古董,她随手一指,便是连专家都打眼的绝世珍品。
全家从嫌弃到震惊,再到敬畏,只用了不到一个月。
直到那位掌握半个亚洲经济命脉,传闻中冷酷暴戾的贺氏家主贺烬,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她面前,无视所有人惊掉的下巴,恭敬地俯身,奉上一杯氤氲着热气的清茶,声音低沉而虔诚:
“老祖宗,您还收徒弟吗?”
沈清澜抬眸,看着这张与她记忆中某个惊才绝艳的后辈依稀相似的脸,心中第一次泛起了涟漪。
这人身上,为何缠绕着她沈氏一族早已失传的护运秘法痕迹?
而且,这秘法,正在缓缓崩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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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殡仪馆认亲?
冰冷的雨丝砸在脸上,带着一股呛人的土腥味和……消毒水的气息?
沈清澜在一阵剧烈的颠簸和嘈杂声中睁开眼,入目的不是雕花拔步床上熟悉的锦帐,而是一片逼仄的、不断摇晃的白色空间。身下是硬邦邦的窄榻,耳边是呜呜咽咽、不成调的古怪乐曲。
她猛地坐起身,脑中一阵刺痛,无数纷乱的画面和信息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
二十一世纪?汽车?殡仪馆?认亲?
她,大靖朝清河沈氏嫡长女,年方十五便以慧敏娴雅、精通古礼典籍名动京华的沈清澜,竟然死了,又活了,魂魄附在了一个刚断气的、同名同姓的十七岁少女身上。
这少女,据说是某个沈姓豪门流落在外十七年的真千金,刚从某个穷乡僻壤的“家”里被接出来,结果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加上突发高烧,还没见到亲生父母,就在这通往“富贵荣华”的灵车……不,是叫救护车,上香消玉殒了。
然后,她便来了。
沈清澜按了按刺痛的太阳穴,梳理着这匪夷所思的境遇。原身的记忆碎片里,充满了对回到亲生父母身边的渴望,以及面对未知豪门生活的怯懦与不安。
“吱嘎——”
剧烈的刹车声响起,颠簸停止了。
车门被拉开,一股更浓郁的消毒水味道扑面而来。几个穿着白色或深蓝色制服的人面无表情地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就要将她身下的窄榻往外推。
“等等!”沈清澜下意识地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却带着一种久居人上、不容置疑的威仪。
那几人动作一顿,有些诧异地看向她。这姑娘,刚才不是已经没气了吗?怎么又……
沈清澜没理会他们的惊疑,目光扫过这古怪的“车厢”和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下,那栋挂着“xx县殡仪馆”牌子的阴森建筑。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江倒海。
根据原身记忆,接她的人只说送她去见父母,可没说是以这种直接送到殡仪馆的方式!
是疏忽,还是……下马威?
她撑着虚软的身体,试图自己走下这“担架”。动作间,她看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甚至有些不合身的碎花旧棉布衫,脚下是一双沾满了泥点的塑料凉鞋。这身打扮,与原身记忆中那光鲜亮丽的豪门形象,简直是云泥之别。
“喂,你好了?没事了?”一个工作人员反应过来,语气带着不耐烦,“没事就赶紧下来,我们这还等着交接呢!真晦气,白跑一趟。”
沈清澜眸光一冷,淡淡地瞥了那人一眼。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深邃得如同古井,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凉意。说话的工作人员被她看得心里一毛,后面抱怨的话竟噎在了喉咙里。
就在这时,一辆与周围破旧环境格格不入的黑色流线型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了近前。车门打开,先下来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白手套的司机,恭敬地打开后座车门。
一个穿着剪裁合体、面料考究的灰色西装,年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走了下来。他面容英俊,但与沈清澜记忆碎片里那张属于“父亲”的脸,似乎只有五六分相似,而且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漠。
他看了眼现场,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目光落在沈清澜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那眼神不像是在看失散多年的女儿,更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带着审视和……淡淡的失望。
“你就是清澜?”男人开口,声音倒是温和,却缺乏温度,“我是你父亲沈明海的助理,姓王。你父亲公司临时有紧急会议,派我来接你。你……身体没事了?”
父亲没来,只派了个助理。而且,直接送到了殡仪馆门口接人?
沈清澜心中冷笑更甚。这沈家,倒是比她预想的还要“有趣”。
她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微微颔首,学着原身记忆里的称呼,低声道:“王叔叔,我没事了。”
声音依旧沙哑,但那份自然而然的镇定,却让王助理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乡下丫头,刚从那地方出来,见到这场面,不哭不闹,还能如此平静?倒是有点出乎意料。
“没事就好,上车吧。”王助理没再多说,示意她上车。
沈清澜没动,目光扫过那几个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又看向王助理,语气平和却清晰:“王叔叔,虽然不知是何处出了差错,但我既然无恙,便不该来此阴煞之地。临行前,可否容我稍作整理?仪容不整,恐失礼于人。”
她这番话,用的是略带乡音却异常清晰的普通话,内容更是让王助理和旁边的工作人员都愣住了。
一个刚从乡下接回来、据说没什么文化的丫头,不仅说话条理清楚,还知道“阴煞之地”、“仪容不整,恐失礼于人”?
王助理眼底的讶异更深,他点了点头:“车上准备了水和毛巾,你简单收拾一下。”
沈清澜这才道了声谢,姿态从容地——并非她惯常的莲步轻移,而是尽量适应这具身体和现代衣物的束缚,走向那辆昂贵的轿车。即使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步履间却依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脊背挺得笔直,仿佛无论身处何地,她都自有其风骨。
上车前,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栋阴森的殡仪馆建筑,以及远处笼罩在雨幕中的贫瘠山峦。
清河沈氏嫡女沈清澜已成过往。
如今,她是沈家流落乡下的真千金沈清澜。
这现代豪门,便是她的新战场么?倒是……有点意思。
她倒要看看,这所谓的血脉亲人,究竟是何等模样。而他们,又是否承受得起她这一声“父母”,这一身……来自数百年前,真正的世家风骨!
车内,王助理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那个正用湿毛巾仔细擦拭手指和脸颊的少女。她动作不疾不徐,每一个角度都透着一种难以模仿的优雅,仿佛那不是一块普通的湿毛巾,而是宫娥捧着的银盆与丝帕。
这真的是调查资料里那个在偏远山村长大、初中都没念完的沈清澜?
王助理心中第一次对那份简单的调查报告,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黑色的轿车载着满腹疑团的助理和已然脱胎换骨的“乡下千金”,驶离了这片象征着贫穷与死亡的地界,朝着那座繁华炫目、却也暗流汹涌的现代都市——沈家所在之地,疾驰而去。
车窗外,是现代文明光怪陆离的景象,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沈清澜静静地看着,将这些超越她想象的画面一点点纳入认知。她的眼神平静,深处却燃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火焰。
那不是惶恐,不是怯懦,而是属于沈氏嫡女,属于一个曾在最讲究规矩礼法的时代立于顶尖世家圈子核心的灵魂,所固有的骄傲与审视。
沈家,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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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土包子”的进门礼
车子驶入一片环境清幽、戒备森严的别墅区,最终在一栋三层高的欧式风格别墅前停下。铁艺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修剪整齐的花园和气势不凡的门庭。
王助理率先下车,替沈清澜打开车门。
“到了,小姐请。”
沈清澜走下车,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这栋在她看来有些“张扬外放”的建筑,与她记忆中沈府那含蓄内敛、一砖一瓦皆有讲究的底蕴相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她跟着王助理走进宽敞明亮、水晶吊灯璀璨夺目的客厅。
客厅里坐着几个人。
主位沙发上的中年男人,穿着家居服,容貌与王助理带来的照片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威严和商海沉浮留下的精明。他便是沈清澜生理上的父亲,沈明海。他此刻正拿着平板电脑看着什么,听到动静,抬了下眼皮,目光在沈清澜身上停留片刻,那眼神与王助理初见她时如出一辙——审视,失望,然后便是不甚在意的淡漠。
“回来了?”他语气平淡,“路上还顺利吗?”
旁边坐着的美貌妇人,应该就是母亲李婉茹。她保养得极好,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穿着质地精良的连衣裙。看到沈清澜的瞬间,她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却显得有些僵硬,尤其是目光落在沈清澜那身与这个家格格不入的旧衣服和塑料凉鞋上时,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嫌弃和尴尬。
“这就是清澜吧?快过来让妈妈看看。”李婉茹招了招手,语气带着刻意营造的亲热,“哎哟,这孩子,在外面受苦了,瞧这瘦的……这衣服……”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谁都听得明白。
最引人注目的,是坐在李婉茹身边那个少女。
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穿着精致的粉色洋装,头发打理得像洋娃娃般卷曲可爱,容貌集合了沈明海和李婉茹的优点,明眸皓齿,十分漂亮。她便是那个取代了沈清澜十七年人生,沈家精心培养的假千金——沈雨晴。
此刻,沈雨晴正用一种混合着好奇、同情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优越感的眼神看着沈清澜。她站起身,声音甜美:“你就是清澜姐姐吧?欢迎回家。我是雨晴。”她主动伸出手,想要表示友好。
然而,沈清澜却并没有立刻去握那只保养得白皙柔嫩的手。
她在距离几人五步远的地方站定。
然后,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她微微吸了一口气,双手在身前交叠,右掌覆左掌,掌心虚含,拇指内扣,身形端正,颈脊笔直,对着主位的沈明海和李婉茹,屈膝,躬身,行了一个标准至极、只在古籍影视中见过的——万福礼。
动作如行云流水,优雅矜贵,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沉静韵味。
“女儿清澜,问父亲安,问母亲安。”
声音清越,咬字清晰,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瞬间镇住了整个客厅。
一时间,客厅里落针可闻。
沈明海放下了平板,李婉茹脸上的假笑僵住,沈雨晴伸出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
这……这是什么情况?
一个乡下长大的丫头,怎么会……怎么会行这种古礼?而且还做得如此自然,如此……好看?仿佛她天生就该这样行礼一般!
沈清澜缓缓直起身,目光平静地迎上沈明海和李婉茹惊愕的视线。她当然知道这礼在现代看来古怪,但这正是她要的效果。原身记忆里只有怯懦和自卑,她若也那般,只会被这家人彻底看轻。既然装乖卖傻无用,那便不如亮出些不一样的东西,震一震他们。
她要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他们,这个从“乡下”回来的女儿,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
“你……你这是做什么?”李婉茹最先反应过来,语气带着不可思议。
沈清澜微微垂眸,语气温顺,内容却毫不怯懦:“回母亲,幼时家中有一位孤寡老人,曾教授一些旧时礼仪。女儿想着,初次拜见父母,当郑重些,以免失礼。”
她口中的“幼时家中老人”,自然是信口胡诌。但这套说辞,完美地解释了了她一个“乡下丫头”为何会懂这些。
沈明海眼底的惊讶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探究。他重新打量起这个女儿,虽然穿着寒酸,但这份气度,这份镇定,尤其是刚才那个礼……绝非寻常乡下孩子能有的。
“嗯,有心了。”沈明海淡淡地点了下头,语气比起刚才,少了几分淡漠,多了点难以言喻的东西,“坐下说话吧。”
沈雨晴这时才讪讪地收回手,坐回李婉茹身边,看着沈清澜的眼神里,那丝优越感淡了些,多了些惊疑不定。
佣人端上茶水。
沈清澜依言在侧面的单人沙发坐下,姿态依旧端正,只坐了沙发的前三分之一处,背脊挺直,双手自然交叠置于膝上。那是标准的古时闺秀坐姿,与现代人慵懒陷在沙发里的习惯截然不同。
她端起茶杯,揭开杯盖,轻轻拨了拨浮叶,动作娴雅,没有发出丝毫碰撞声响。然后小啜一口,放下茶杯,整个过程安静得如同一幅仕女图。
对比旁边虽然穿着精致却下意识靠着沙发背,喝茶时杯盖轻碰杯沿的沈雨晴,高下立判。
一种无声的、关于“教养”和“仪态”的碾压,在不知不觉中完成。
李婉茹看着这样的沈清澜,心里的感觉更加复杂。这丫头,怎么处处透着一股古怪?说她是装的,可那气度又不像是能装出来的。
沈雨晴显然也感受到了这种无形的压力,她努力维持着甜美的笑容,试图找回场子:“清澜姐姐,你以前在乡下,都做些什么呀?听说那边风景很好,就是条件艰苦了点。”
沈清澜抬眸看她,目光清亮如水:“劳作,读书,听老人讲古。”
言简意赅,却堵得沈雨晴不知该如何接话。她想象中对方会自卑地诉说乡下生活的艰辛,她正好可以展示同情和优越感,结果对方却如此平静,仿佛那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苦难。
“读、读书?读什么书?”沈雨晴下意识地问。
“《三》、《百》、《千》,《女则》、《女训》,也零星看过些杂书。”沈清澜报出的,都是原身记忆里模糊存在,而她本人确实倒背如流的蒙学读物和女德教材。
沈雨晴听得云里雾里,《三》《百》《千》她勉强知道是三百千,可《女则》《女训》是什么?她学的可是钢琴芭蕾和英美文学!
李婉茹忙打圆场:“好了好了,清澜刚回来,肯定累了。先让她回房休息休息。雨晴,带你姐姐去她的房间看看。”
沈雨晴只得起身,带着沈清澜上楼。
分配给沈清澜的房间在二楼走廊尽头,面积不小,装修精致,带着独立的卫生间。但比起沈雨晴那间占据最好朝向、带大阳台和衣帽间的公主房,显然还是差了一个等级。而且里面的布置崭新却缺乏个性,像是临时布置好的客房。
“姐姐,你看还满意吗?缺什么就跟我说,或者直接告诉张妈。”沈雨晴努力扮演着贴心妹妹的角色。
沈清澜扫了一眼房间,目光在窗台上摆放的一盆翠绿植物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
“很好,多谢。”她语气依旧平淡。
沈雨晴觉得有些无趣,又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沈清澜走到窗边,看着那盆长势喜人、叶片肥厚的植物——绿玉树,又称光棍树。在大靖,一些内宅阴私手段里,这东西的汁液有毒,若长期放置卧房,于身体有损。
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看来,她这位“妹妹”和“母亲”,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这沈家,果然没让她“失望”。
她轻轻抚过那冰凉的叶片,眼神锐利如刀。
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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