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星座运势解读，恨不得把每个字都嚼碎了咽下去。“摩羯座今日宜静不宜动，忌过度社交。幸运物：保温杯。”去他妈的保温杯，我现在需要的是一瓶伏特加，最好能直接对着瓶吹那种。
“未未，你看那个转校生！我的天，他是吃帅气长大的吗？”同桌周周疯狂掐我的大腿，疼得我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我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教室门口。确实有个高个子男生站在那儿，白t恤牛仔裤，肩宽腿长，阳光从他身后漫过来，勾勒出一圈金边。班主任正热情地把他往教室里引，而他那双眼睛——我眯了眯眼——正毫不掩饰地直直看向我。
不是错觉。全班五十多个人，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我这个最靠后的角落，毫不避讳，直接得让人头皮发麻。
“我叫沈熠，熠熠生辉的熠。”他的声音清朗，带着点懒洋洋的笑意，“射手座，o型血，爱好篮球和看星星，单身。”
教室里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班主任尴尬地推推眼镜：“沈同学，不用这么详细……”
他却像没听见，目光依然锁着我，嘴角弯起一个弧度：“老师，我能坐那儿吗？”他手指的方向，正是我旁边的空位。
全班同学的目光“唰”地集中到我身上。我，林未，以“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和“关你屁事，关我屁事”人生信条闻名全系的咸鱼本鱼，瞬间成了焦点。
我默默把脸往摊开的《高等数学》后面缩了缩。忌过度社交，妈的，这运势真准。
新同桌是个麻烦精。这是我基于摩羯座强大逻辑分析能力得出的第一个结论。
他几乎立刻拆穿了我用保温杯喝冰可乐的伪装，并且非常自然地从我桌肚里顺走了一包薯片。“谢了，未未。”他咔嚓咔嚓嚼着，叫得仿佛我们认识了八百年。
我忍。“我叫林未。”
“好的未未。”他从善如流，眼睛笑成两道弯，“你什么星座？”
“……摩羯。”
“酷！土象星座，据说很靠谱。我是射手，火象，咱俩绝配。”他凑近了一点，身上有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混着阳光晒过的暖意。
我往后挪了挪，用书本不动声色地在我们之间划出一条三八线：“星座书上说，摩羯和射手配对指数只有百分之六十，是‘需要奇迹才能维持的一对’。”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大声，引得前排同学又一次回头。“奇迹？”他压低声音，眼神亮得惊人，“那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专属奇迹了，林未同学。”
我头皮一阵发麻。第一回合，败。这条小狗，打直球打得让人措手不及。
第二天，我严阵以待。穿了最灰扑扑的衣服，带了最大的保温杯，甚至提前五分钟到了教室——就为了能占据最角落的位置，把他隔离在过道另一边。
计划通。
直到他拎着两份煎饼果子和豆浆，无比自然地在我旁边坐下，把其中一份推到我面前。“没放葱，多加了辣酱，对吧？”他眨眨眼。
我愣住了。他怎么知道我的口味？
“周周告诉我的。”他仿佛会读心术，吸着豆浆，腮帮子一鼓一鼓，“我说我想追你，她就把你卖了个底朝天。”
“噗——”我一口豆浆差点喷在高数书上。追我？我们认识才二十四小时不到！
“射手座，就这样。”他耸耸肩，一副“我也没办法”的坦荡样子，“看上眼了，就冲了。犹豫就会败北，对吧未未？”
我竟无言以对。只能机械地咬着煎饼果子，辣酱的味道刺激着味蕾，让我有点晕乎乎的。第二回合，好像又输了半招。
下午没课，我打算回宿舍进行一项传统艺能——挺尸。刚爬上床，手机就震了。
沈熠：【图片】 图片里是我落在教室窗台上的那本《百年孤独》。
沈熠：书不要了？
我：……谢谢，放我桌上就行。
沈熠：不行。给你送过去？你宿舍楼哪栋？
我瞬间警觉：不用！明天给我也一样。
沈熠：哦。那我先看看。听说马尔克斯写得挺好的。
我：……你敢！哪页都不准折！
沈熠：那半小时后，图书馆门口见？物归原主。
我盯着屏幕，仿佛能看见他计谋得逞的坏笑。摩羯座最讨厌计划被打乱，更讨厌被人拿捏。但我更讨厌别人动我的书。
半小时后，我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巨大的怨气出现在图书馆门口。他果然等在那里，背靠着墙，长腿交叠，手里晃着我的书。
“效率真高，摩羯座名不虚传。”他笑着把书递过来，手指不经意擦过我的。
一点微妙的触感，我迅速收回手。
“谢了。”我转身就想走。
“来都来了，”他跟上来，与我并肩，“进去看会儿书？我正好要找点资料。”
“我回去有事。”
“什么事？躺着？”他挑眉，“射手座建议你，生命在于运动，比如，在知识的海洋里游泳。”
我被他这土味鸡汤噎得说不出话。最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他半推半就地弄进了图书馆。他果然去找资料了，把我按在一个靠窗的安静位置：“等着，别跑啊。”
我翻着《百年孤独》，一个字都没看进去。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桌面上，形成一块块光斑。空气里是旧书纸张和木头家具的味道，安静得只能听到翻书页和远处键盘的轻微敲击声。有点……过于安逸了。我打了个哈欠。
他很快回来，抱着一摞建筑图册，在我对面坐下，真的安安静静开始看书。偶尔他会皱眉头，咬着笔杆思考，侧脸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格外认真。偶尔他会抬头，发现我在看他，就立刻抛过来一个灿烂的笑容，用口型无声地说：“抓到了。”
我迅速低头，感觉耳根有点热。这不对劲。第三回合，阵地疑似失守。
第三天，他直接出现在了我宿舍楼下。理由是：“周周说你今天会这个点去食堂。”
我看着身边一脸“功成身退”表情的周周，恨不得用眼神把她凌迟。“你到底收了他什么好处？”
“没什么，就一张他篮球队兄弟的签名照。”周周捧着脸，“未未，你就从了吧！沈熠哎！多少人的梦啊！他居然是个直球纯爱战神，这什么稀有属性！”
我被她推着走向沈熠。他今天穿了件红色的篮球服，外面套着松垮的白色外套，浑身散发着过剩的精力。“早上好，未未！”他声音洪亮，惹得进出楼门的女生纷纷侧目。
“小声点！”我压低声音，“还有，不要在我宿舍楼下喊。”
“为什么？”他无辜地眨眼，“我又没喊‘林未我喜欢你’。”
我：“……”
去食堂的路变得格外漫长。他像个好奇宝宝，问题多得要命。“未未你喜欢吃什么？”“未未你平时除了躺着还喜欢干什么？”“未未你看电影吗？最近有部不错的……”
我 mostly 用“嗯”“啊”“哦”回答，秉持着摩羯座的节能人设。但他似乎完全不受打击，自顾自地也能说得很嗨，从射手座热爱的自由聊到暑假去西藏看到的星空。
“那里的星星，好像一伸手就能摘到。”他比划着，眼睛里有光，“下次一起去？”
我咬着豆浆吸管，没答应也没拒绝。心里某个角落却微微动了一下。看星星？好像……不算太糟糕。
下午，我被周周强行拖去篮球场。“感受一下青春肉体的活力嘛未未！你再躺下去要发霉了！”
球场边围了不少人，尤其是女生。场上的焦点无疑是沈熠。运球，突破，起跳，投篮，动作流畅充满力量感，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又一个漂亮的三分球进账，他笑着和队友击掌，目光却精准地越过人群，落在我身上。
他冲我挥了挥手，用口型说了句什么。
周围响起一阵起哄声。周周激动地掐我：“他是不是说‘看到了吗’？啊啊啊！”
我面无表情：“他说的是‘厉害吧’。”那种毫不掩饰的、等待夸奖的小狗表情，我隔这么远都看得一清二楚。
比赛结束，他抓起毛巾擦着汗，大步流星地朝我走过来。周围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过来。我下意识想往后缩，却被他一把拉住手腕。
“来了？”他气息还有点喘，笑容却亮得晃眼，“我就知道你会来。”
我想抽回手，没成功。他的手掌很烫，带着湿漉漉的汗意，牢牢地圈着我的手腕。周围起哄的声音更大了。
“松开。”我低声说。
“不松。”他耍无赖，反而拉得更紧，“摩羯座大人赏脸来看我打球，我得抓住机会。”
他拉着我去小卖部，非要请我喝冰可乐。“补充糖分，防止你低血糖晕倒。”他把冰镇的可乐罐贴在我脸上，激得我一哆嗦。
“我不……”我刚想拒绝。
“射手座牌贴心服务，不接受拒绝。”他咔嚓一声打开自己的那罐，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喉结滚动。
我看着他那副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行吧，节能模式启动，不浪费口舌。我接过可乐，指尖碰到他湿漉漉的手指，又是一阵莫名的电流。
第四天，我决定反击。摩羯座的理性告诉我，不能再这样被牵着鼻子走了。这不符合我的人生准则。
我提前查了射手座的弱点：最怕无聊，最怕被约束，最怕失去自由。
好的。我制定了详细的“劝退直球小狗”计划A到Z。
计划A：展现摩羯座极致的无聊和无趣。
当他再次邀请我去看他们乐队排练时，我答应了。排练室里，贝斯、吉他、鼓点喧闹。他站在中间唱一首轻快的英文歌，目光时不时飘向我。一曲终了，他跑过来，额发被汗水打湿：“怎么样？”
我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第三个和弦有点不准，副歌部分节奏比原曲快了大概0.5拍，另外，你英语发音有点塑料。”
乐队其他成员：“……”
沈熠愣了三秒，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他笑得弯下腰，拍着大腿：“未未！你怎么这么可爱！你是用软件测的吗？太严谨了吧！”
计划A，失败。
计划b：展现摩羯座的控制欲和约束力。
“沈熠，我觉得我们应该制定一个相处规则。”我一本正经地拿出手机备忘录，“第一，每天对话不超过十句。第二，非必要不进行肢体接触。第三……”
他凑过来看我的手机屏幕，靠得极近，呼吸都喷在我耳廓上：“第四条呢？能不能加一条‘每天必须夸沈熠一次’？”
我猛地后退，耳朵烧得厉害：“严肃点！”
“我很严肃啊。”他歪着头，“未未，你定的这些规则，我们射手座看了只想打破它。这叫逆反心理，懂吗？”他伸手，飞快地揉了一下我的头发，“比如现在，我就想碰一下。破戒一次。”
计划b，失败得彻彻底底。
我几乎要绝望了。这条小狗，油盐不进啊！
第五天，发生了一点意外。
我在教学楼走廊被一个陌生男生拦住了。他红着脸，手里捏着一封显然是情书的东西。“林、林未同学，我关注你很久了……”
我头皮发麻，正在心里组织拒绝的话术，一个身影风一样地插到了我们之间。
是沈熠。他脸上没了平时那种灿烂的笑容，虽然嘴角还勾着，但眼神有点沉。他一把揽住我的肩膀，把我往他怀里带了带，动作自然又霸道。
“同学，不好意思哈。”他对那个男生说，声音还算礼貌，但带着明显的占有欲，“她最近档期比较满，我的预约都排到下周了。”
那男生看着他，又看看我，脸更红了，支吾两句，飞快地跑了。
我反应过来，立刻从他怀里挣脱：“沈熠！你胡说八道什么！”
“危机公关嘛。”他又恢复了那副笑嘻嘻的样子，但搂过我肩膀的手似乎还残留着力度，“你看，效率多高。你得谢谢我，未未。”
“谢你个大头鬼！”我气得想踩他脚，“谁档期满了！还有，谁准你动手动脚了！”
“哦。”他立刻举起双手，作投降状，“那下次有人跟你搭讪，我就站旁边看着？虽然我们射手座大方，但看着喜欢的人被别人追，心里也会酸溜溜的哦。”
喜欢的人。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说出来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所有准备好的斥责都卡在了喉咙里。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把他睫毛染成浅浅的金色。他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正认真地看着我，里面清晰地倒映出有点慌乱的我的影子。
我猛地别开脸：“……少来这套。”
他却得寸进尺地又凑近一点，声音压低，带着点委屈：“未未，我都追了你五天了。按照射手座的速度，这已经算是马拉松了。给点进度条提示呗？”
他的气息拂过我的脸颊，痒痒的。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阳光和洗衣液混合的好闻味道。
摩羯座的城墙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悄然腐蚀，摇摇欲坠。
第六天，我发现自己有点不对劲。
我会下意识地在人群里寻找他的身影。会在手机震动时，心跳快半拍。会想起他大笑的样子，打球的样子，还有那天在走廊里，异常认真的眼神。
周周戳着我的脸：“林未同学，你春心萌动了哦。”
我拍开她的手：“胡说。我只是……需要重新评估一下局势。”
“评估个屁！喜欢就上啊！人家沈熠都快把‘我喜欢林未’刻在脑门上了！”周周痛心疾首，“你这只慢热的摩羯！再不抓紧，热情似火的射手可是会转移目标的！”
转移目标？我心里莫名地膈应了一下。
晚上，沈熠发来消息，约我去天台。理由是：“今晚有流星雨，射手座幸运日，带你看奇迹。”
我盯着那条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回复。去，还是不去？摩羯座的理性在疯狂分析利弊：进展太快，不符合我的节奏，风险过高……
但心底那个一直被压抑的、小小的声音在说：可是，想看流星。和他一起。
最终，我回了个：“嗯。”
天台的风很大，吹得衣服猎猎作响。他果然在那里，身边架着一台小小的天文望远镜，旁边还铺了块野餐垫，上面离谱地放着……我的保温杯和一袋零食。
“哟，来啦！”他笑着朝我招手，“快来看，刚开始！”
我走过去，他立刻把望远镜让给我。冰凉的金属触感。我凑近目镜，漆黑的夜幕里，偶尔划过一道转瞬即逝的银亮光芒。
“哇……”我忍不住小声惊叹。
“漂亮吧？”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很近，“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我们并排坐在垫子上，分享着那袋薯片和保温杯里的热奶茶——他居然给我泡了奶茶。流星偶尔划过天际，引起楼下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欢呼声。
安静了一会儿，他突然问：“未未，你觉得七天够不够了解一个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来了。终极直球。
“理论上不够。”我保持着冷静，“基于大数据分析，要全面了解一个人……”
“我觉得够了。”他打断我，转过头看我，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我知道你喜欢安静但其实怕孤单，喜欢可乐但用保温杯装，表面嫌麻烦却会偷偷帮周周整理笔记，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心里比谁都看得明白。”
我愣住了。他……居然真的知道。
“我知道你是条小咸鱼，没关系，我是永动机。”他笑起来，牙齿白白的，“我知道你慢热，没关系，我热量足，可以暖着你。”
他深吸一口气，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紧张：“林未，七天到了。我喜欢你，比喜欢篮球和星星加起来还要喜欢。你要不要……跟我试试？”
风好像停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亮晶晶的眼睛，和我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摩羯座的所有分析、所有规则、所有风险评估，在这一刻全面宕机。
我张了张嘴，感觉脸颊烫得厉害。
第七天。周日。
我醒来时，阳光已经晒到了枕头。手机安静如鸡。
没有“早上好未未”，没有分享搞笑视频，没有问“今天干嘛”。
一片死寂。
我盯着天花板，心里那种莫名的空落落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周周的话像魔咒一样回荡：“热情似火的射手可是会转移目标的！”
他……放弃了？因为我昨天没给他明确答复？射手座的爱来得快去得也快？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点开他的朋友圈。最新动态是昨天半夜，一张夜空图，配文：“等一个答案。[笑脸]”
下面共同好友的评论炸了：
“等啥答案？熠哥你咋了？” “有情况？？” “我赌一包辣条，跟那个总和你在一起的摩羯小姐姐有关！”
他没有回复任何一条。
我心里更乱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躁感攫住了我。这完全不符合我摩羯座的人设！我应该享受这份清净才对！
我点开和沈熠的聊天框，手指悬空，删删改改，不知道该发什么。问他什么意思？问他是不是放弃了？这太不矜持了。可是不发点什么，我又坐立难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机依然安静。他以前从来不会超过中午还不找我。
我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昨天是不是太过分了。摩羯座是不是真的太难搞了？
下午，我实在憋不住了，假装若无其事地问周周：“那个……沈熠今天有什么活动吗？”
周周一脸“你终于问了”的表情：“听说他们篮球队今天有校外友谊赛，一早就出去了吧。怎么？你家永动机没向你报备？”
“……谁家的！别瞎说！”我心跳却莫名更快了。比赛？所以只是没看手机？
等到傍晚，手机依然死寂。连篮球队的人都没发任何比赛相关的照片。
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慢慢浮上来。射手座再贪玩，也不至于一整天完全不联系。除非……他真的觉得没意思了，或者，遇到了什么……
我再也坐不住了。某种冲动战胜了理性。我抓起手机，第一次主动拨通了沈熠的电话。
心跳声在耳边放大。
嘟——嘟——嘟——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我以为即将自动挂断的时候，终于被接起了。
但那边传来的，却不是沈熠清亮带笑的声音，而是一个略显焦急和陌生的男声：“喂？你好？”
我的心里猛地一沉。
“你……你好，我找沈熠。”我的声音有点发干。
“沈熠他……”那边顿了一下，背景音有些嘈杂，“他现在有点不方便接电话。你是他朋友吗？能不能麻烦你来一下市第一医院？”
医院？！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手机差点从手里滑落。
“他……他怎么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完全不像平时的自己。
“比赛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撞了一下，现在在检查……”那边的人语速很快，“你别太担心，应该没大事，就是他手机屏幕摔碎了，解锁不了，我们联系不上他家里人，正好你打电话来……”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
意外。医院。检查。
这几个词像冰锥一样刺进我的脑子。
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挂断电话，怎么抓起外套和钱包，怎么跌跌撞撞冲出门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市第一医院！现在就去！
出租车窗外，城市的霓虹灯飞速掠过，模糊成一片慌乱的光斑。我紧紧攥着手机，指节发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喘不过气。
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那条总是活力四射、打直球、笑得没心没肺的小狗……怎么会进医院？
他昨天还在天台，眼睛亮晶晶地问我：“你要不要跟我试试？”
我当时为什么没有立刻回答他？
摩羯座的谨慎、权衡、慢热，在这一刻显得无比可笑和可憎。
如果他真的……
我不敢想下去。
出租车终于在医院门口停下。我几乎是摔出门的，扔下钱，也顾不上找零，疯了一样冲进急诊大厅。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嘈杂的人声，匆忙的脚步声，担架轮子滚过的声音……这一切都让我头晕目眩。
我抓住一个护士，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请问……刚刚有没有一个打篮球受伤的男生送过来？叫沈熠！闪耀的熠！”
护士指了指一个方向：“那边走廊尽头，观察室3号。”
我道谢都来不及，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观察室的门虚掩着。我猛地顿住脚步，手放在门把上，却突然失去了推开的勇气。
我怕看到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他。怕看到插着的管子。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心脏疼得缩成一团。
我深吸一口气，颤抖着，一点点推开了门。
观察室里很安静，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靠窗的病床上，一个人背对着门口躺着，头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胳膊上也打着绷带，看上去……伤得不轻。
我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沈熠……”我哽咽着，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床上的人动了一下，然后，非常缓慢地，转了过来。
额头上贴着纱布，脸颊有点擦伤，脸色是有点苍白，但那双眼睛——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先是难以置信地睁大，随即，像被点燃的星辰，倏地亮了起来，带着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惊喜和笑意。
“未未？”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却带着藏不住的开心，“你……你怎么来了？”
我愣在原地，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看着他那副虽然挂了彩但显然精神头十足、甚至笑得有点傻气的样子。
所以……不是重伤？不是昏迷？那电话里……
我猛地回头，看向门口。刚才电话里那个声音的主人——一个穿着篮球队服的男生，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对上我的视线，立刻缩回头，但我清楚地看到他脸上憋不住的笑，还偷偷比了个“oK”的手势。
电光火石间，我明白了。
我被耍了！
什么意外！什么不方便接电话！什么联系不上家里人！都是套路！是苦肉计！是射手套路的终极进化版！
一股火气“噌”地窜上头顶，瞬间把刚才所有的担心、害怕、心疼都烧成了灰烬！摩羯座最讨厌失控，最讨厌被欺骗！尤其是这种程度的戏弄！
我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刚才的泪意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变得冰一样冻人。
沈熠显然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有点心虚地眨眨眼：“未未？你……你怎么这个表情？我没事，就是一点皮外伤，医生说过两天就好……”
我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他，一步步走到病床边。
他被我看得发毛，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可惜躺在床上无处可逃。“未未，你听我解释……我就是想……”
“沈熠。”我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好玩吗？”
他噎住了，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看着我着急上火、吓得半死、一路哭着冲到医院，”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着他额头的纱布和脸上的擦伤，心里那点火气里又忍不住渗进一丝酸涩，但立刻被更大的怒火压了下去，“很有意思，是吗？”
“不是！未未，你听我说！”他急了，挣扎着想坐起来，可能扯到了伤口，疼得“嘶”了一声，脸色更白了些，“我只是……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在不在乎我……昨天你没给我答案，我慌了一天，我才……”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来试探我？”我的声音拔高了一些，引得不远处另一个床位的病人和家属都看了过来，“在你眼里，我林未的感情，是需要用这种低级的手段来验证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额头上急出了汗，眼神里充满了慌乱和懊悔，“对不起未未！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是个傻子！射手座脑子一热就……你别生气，我……”
他伸出手，想拉我的手。
我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这个动作似乎刺痛了他。他的手僵在半空，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像被泼了冷水的炭火。
我看着他那副样子，受伤的，可怜的，又带着真心实意的懊悔。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涨。但摩羯座的骄傲和理性占据了上风。
这种建立在欺骗和试探基础上的关系，不是我想要的。即使……即使我刚才在路上，确实吓得魂飞魄散，确实意识到他对我可能比我想象的更重要。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清明和冷静。
“沈熠。”
他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只做错了事被抛弃的小狗，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带着一丝微弱的期盼。
我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他：“你的答案，我现在给你。”
他屏住了呼吸。
“我们不可能。”
说完，我不再看他瞬间变得惨白的脸和骤然破碎的眼神，决绝地转身，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走廊里，那个篮球队的男生看到我出来，刚想笑着说什么，被我杀人般的眼神吓得立刻噤声。
我一步一步，挺直背脊，走得很快，几乎要跑起来。直到冲出医院大门，夜晚微凉的空气涌进来，我才允许自己停下来，扶着一旁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气。
心脏那个位置，后知后觉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密密麻麻的疼痛。比刚才以为他重伤时还要疼。
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
混蛋沈熠。
傻逼直球。
去他妈的七日热恋。
身后没有脚步声追来。
他大概，真的被我那句“不可能”伤到了吧。
也好。
就这样吧。
我擦掉眼泪，深吸一口气，准备拦车回学校。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电话。是一条新消息的提示音。
来自一个我以为不会再收到消息的人。
沈熠。
他还能发消息？手机不是摔碎了吗？还是借别人的手机？
我的心脏不听使唤地狂跳起来，手指颤抖着点开。
只有短短一行字。
仿佛用尽了最后力气发出的。
【可是未未，你刚才为我哭了，对不对？】
我的手指猛地收紧，心跳骤停。
远处，一辆出租车按着喇叭驶来，车灯晃过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