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意第N次挂断家里打来的催婚电话，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原本精心挽起的发髻散落几缕，垂在光洁的脖颈边。工作室里弥漫着淡淡的松节油和相纸定影液的味道，墙上挂满了她的摄影作品——荒芜的戈壁、奔腾的骏马、老人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唯独没有甜腻的婚纱照。她热爱这份捕捉真实与瞬间的职业，但这在父母眼里，成了“不稳定”、“不着调”的代名词，是阻碍她成立“正常”家庭的绊脚石。母亲最后那句“你再不找个男朋友，春节就别回来了！”像紧箍咒，勒得她太阳穴突突地跳。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顶级公寓里，沈聿面对着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却映不亮他眼底的疲惫。经纪人李薇拿着平板，语气急促地念着最新的舆情报告：“……‘沈聿疑似耍大牌，片场冷脸’的热搜虽然压下去了，但品牌方还是很在意你的公众形象。他们需要你更……亲和一些，接地气一点。特别是之前那个公益代言，需要‘有爱心’、‘有责任感’的形象。团队讨论过了，如果你有一段稳定、甜蜜的恋情，最能快速扭转局面。”
沈聿揉了揉眉心。他是顶流演员，手握无数资源，赞誉和诋毁同样汹涌。他习惯了镜头前的完美无缺和私底下的疏离冷淡，用演技构筑壁垒，将真实的自己藏得极深。恋爱？他嗤之以鼻，娱乐圈的真真假假他见多了，无非是利益交换。但这一次，他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一场看似荒诞的巧合悄然酝酿。苏晚意的闺蜜兼工作室合伙人林莉，恰好是沈聿经纪人李薇的表妹。一次抱怨式的倾诉，一次危机公关的讨论，让“合约恋爱”这个点子浮出水面。
于是，在一家隐秘的高级咖啡馆包厢里，苏晚意和沈聿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打了照面。
苏晚意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随意挽起，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五官英俊得无可挑剔，但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感，比屏幕上看起来更具压迫感。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为了耳根清净，为了能安心搞事业。
沈聿也在打量她。素面朝天，眼神清澈明亮，带着点艺术生的倔强和不拘小节，和他身边那些精心雕琢的女星或名媛很不一样。奇怪的是，这种“不一样”并不让他讨厌。
“苏小姐的情况，莉姐大概跟我说了。”李薇率先打破沉默，拿出两份厚厚的合同，“这是拟定的合约条款，为期六个月。期间，沈聿需要苏小姐配合出席一些家庭聚会，安抚家人；苏小姐则需要以‘女友’身份，陪同沈聿出席必要的公开场合，塑造他的良好形象。细节都在这里，包括双方的权利义务、出现意外的应急预案、以及……最终分手时的对外说辞。”
苏晚意翻开合同，条款严谨得堪比商业合作，甚至包括了“不得假戏真做产生不必要的感情纠葛”以及“合约结束后三个月内不得借对方名义炒作”的补充条款。酬劳相当丰厚，足以让她换一套更好的镜头组。
她抬眼看向沈聿：“沈先生，我需要确认，这只是一场表演，对吗？”
沈聿目光与她相接，声音低沉平稳：“当然。专业一点，对彼此都好。”他的语气公事公办，仿佛在谈一桩毫不相干的生意。
苏晚意心中那点因为要“欺骗”家人而产生的小愧疚，瞬间被这话打得烟消云散。她拿起笔，利落地在乙方处签下自己的名字。“合作愉快，沈先生。我会是个‘专业’的合作伙伴。”
沈聿看着她毫不犹豫落笔的姿态，眼神微动，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合约，就此生效。
第一项任务来得很快——陪苏晚意回家，参加她父亲的六十大寿家宴。
去之前，沈聿做足了功课。他记住了苏晚意所有重要家庭成员的基本信息、喜好，甚至包括她那个特别挑剔的二姨夫和爱攀比的小姑。他还特意挑选了合适当下又不过分昂贵的礼物——一套上好的茶具给苏父，一条真丝披肩给苏母，连小侄子的最新款乐高都没落下。
苏晚意看着他递过来的礼物清单，有些惊讶于他的细心周到。
“既然是表演，就要力求完美。”沈聿淡淡道，仿佛这只是演员的基本修养。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去苏家的路上，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让城市交通陷入瘫痪。为了不迟到，两人不得不弃车，撑着唯一一把伞冒雨跑过最后两个路口。
等冲到苏家楼下时，苏晚意的裙摆和沈聿的肩膀都已湿透，略显狼狈。苏晚意有些懊恼，觉得开局不利。
沈聿却伸手，极其自然地将她颊边一缕湿发别到耳后，指尖的温度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皮肤，带来一阵微小的战栗。他低头看着她，眼神在楼道的声控灯下显得异常柔和，甚至还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歉意：“抱歉，差点害你淋成落汤鸡。冷不冷？”
苏晚意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演技……也太逼真了吧？她差点就信了他眼底的关切。
接下来的家宴，沈聿更是将“完美男友”的角色诠释得淋漓尽致。他陪苏父下棋，不动声色地输掉两局，哄得老爷子眉开眼笑；他夸赞苏母的手艺，甚至能说出几道菜的独特之处，显然做足了功课；他能耐心倾听亲戚们的唠叨，适时递上茶水，应对得体，谦逊有礼。那份在娱乐圈历练出的待人接物的本事，用在普通家庭聚会上，简直是降维打击。
只有苏晚意知道，他在桌子底下，用手机无声地处理了好几条工作信息。但他面上依旧谈笑风生，丝毫不露破绽。
“晚意真是好福气，找到小沈这样的男朋友。”二姨拉着苏晚意的手，羡慕地说。小姑也难得没有阴阳怪气，只是眼神复杂地多看了沈聿几眼。
苏晚意看着被家人围在中间、笑容温和的沈聿，心里泛起一种极其复杂的感觉。明明是假的，此刻的温馨和认可却如此真实。她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希望这一切是真的。
回程的路上，雨已经停了。车内放着舒缓的音乐，两人一时无话。
“今天……谢谢你。”苏晚意率先打破沉默，“我爸妈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份内之事。”沈聿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侧脸线条依旧有些冷硬，“合同里写了，需要让甲方家人满意。”
又是合同。苏晚意刚刚升起的那点暖意，像被针扎破的气球，噗一下漏光了。她扭过头，也看向自己这边的窗外。
沈聿透过后视镜，看到她微微鼓起的侧脸和紧抿的嘴唇，似乎……不太高兴？他蹙了蹙眉，自己难道哪里做得不够好？
很快，轮到苏晚意履行“乙方义务”。一场顶级品牌的慈善晚宴，沈聿需要她作为女伴出席。
这对苏晚意来说，是比应付家人更棘手的挑战。她习惯了牛仔裤和平底鞋，穿梭于废墟旷野寻找镜头，而不是穿着曳地长裙、踩着恨天高，在衣香鬓影间周旋微笑。
李薇带着造型团队亲自为她打造。当苏晚意换上那身烟灰色星空裙，从试衣间走出来时，明显看到坐在沙发上看文件的沈聿抬起了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
“还不错。”他评价道，语气依旧平淡，然后低头继续看文件。
苏晚意松了口气，又有点莫名的失落。
晚宴现场，镁光灯闪烁得让人睁不开眼。沈聿无疑是全场的焦点。他从容应对着各路媒体和名流，手臂绅士地虚环着苏晚意的腰，为她隔开拥挤的人群。他的手掌温热，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热度清晰地传递到苏晚意的皮肤上，让她身体微微僵硬。
“放松点，”他微微倾身，嘴唇几乎贴到她的耳廓，声音低沉得像大提琴，“跟着我就好。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笑。”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带来一阵酥麻。苏晚意下意识地侧头看他，却撞进他近在咫尺的眼眸里。那一刻，周围所有的喧嚣仿佛都褪去了，只剩下他眼中清晰的自己的倒影。
有相熟的导演过来打招呼，调侃道：“沈聿，这位是？终于舍得带出来了？”
沈聿自然地揽紧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是，我家姑娘比较害羞，各位多关照。”语气里的亲昵和维护，几乎能以假乱真。
“我家姑娘”四个字，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苏晚意心里漾开层层涟漪。她低下头，掩饰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
然而，虚假的平静很快被打破。一个穿着艳丽的当红女星端着酒杯走过来，语气娇嗲，眼神却带着审视：“聿哥，这位妹妹看着眼生啊？不介绍一下？”说话间，身体几乎要贴到沈聿身上。
沈聿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将苏晚意更紧地护在身侧，语气疏离：“李小姐，这是我女朋友，苏晚意。”他特意加重了“女朋友”三个字。
那女星碰了个软钉子，脸色不太好看，又打量了苏晚意几眼，才悻悻离开。
苏晚意能感觉到，在那个女星靠近时，沈聿环着她腰的手收紧了一瞬，那是下意识的保护姿态。以及，他语气里那不容置疑的占有欲，虽然知道是演戏，却依旧让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晚宴结束后，网上果然出现了不少他们的照片和视频。沈聿全程护着苏晚意，低头与她耳语的样子，被镜头捕捉下来，迅速登上了热搜。#沈聿 恋情# #沈聿女友# 等话题下面，粉丝和路人议论纷纷。
“哇！哥哥看她的眼神好温柔！” “这小姐姐是谁？气质好好啊！” “好像是素人？哥哥保护得好好哦。” “肯定是炒作！坐等分手公告！”
评论褒贬不一，但总体上，因为沈聿一反常态的高调维护，舆论方向是正向的，成功塑造了他“深情”、“有担当”的形象。
沈聿看着舆情报告，还算满意。李薇也松了口气。
只有苏晚意，看着手机里那些被拍到的照片，心情复杂。照片里，他看她的眼神，那么专注，那么温柔，连她自己都快相信了。她用力掐了一下手心，提醒自己：苏晚意，别犯傻，那是演技，是合约。
为了维持“热恋”表象，他们需要更多的“证据”。于是，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他们开始“约会”。
看电影，他会提前包场，却在她为剧情落泪时，默默递过一张纸巾；一起去超市采购，他推着购物车，会下意识地把她喜欢的零食扔进车里，甚至记得她随口提过的不吃香菜；她工作时，他偶尔会来探班，安静地坐在角落看剧本，等她下班，然后一起去吃街角那家她喜欢的面馆。
这些点点滴滴的日常，慢慢织成一张细密的网。苏晚意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保持清醒。她会开始期待他的消息，会因为他一个无意间的靠近而心跳加速，会偷偷观察他工作时认真的侧脸。
沈聿也同样感受到了一些不同。他发现自己会不自觉地想起她看到可爱物件时发亮的眼睛，想起她争论摄影技巧时认真的模样，想起她吃辣时鼻尖冒出的细小汗珠。他身边从不缺漂亮优秀的女性，但苏晚意的真实、不做作，像一道清泉，悄然流入他干涸乏味的生活。他甚至开始习惯身边有她的气息，习惯了她偶尔冒出来的小脾气和固执。
一次，苏晚意去山区采风，遭遇小型塌方，信号中断了好几个小时。沈聿联系不上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心急如焚。他推掉了重要会议，直接让司机开车往那个山区赶。一路上，他脸色阴沉得吓人，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不好的念头。
直到收到她报平安的信息，说只是虚惊一场，路通了就回去。他那颗悬着的心才重重落下，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汹涌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后怕和怒气。
晚上，苏晚意回到市区，刚打开工作室的门，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堵在了玄关。
沈聿站在哪里，眼神沉沉地看着她，身上还带着夜风的凉意。
“你怎么来了？”苏晚意惊讶地问。
“为什么不开机？知不知道很多人会担心？”他的语气带着罕见的急躁和严厉。
苏晚意被他的态度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解释：“山里没信号，后来手机也没电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没事？”沈聿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力道有些重，“苏晚意，如果今天不是没事呢？你有没有想过……”他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只是紧紧盯着她，胸口微微起伏。
玄关昏暗的灯光下，两人距离极近，呼吸可闻。苏晚意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尚未褪去的担忧和……恐惧？他在害怕？为了她？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狠狠一颤。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一触即发的张力。他的目光从她的眼睛，慢慢滑落到她的嘴唇上，眼神变得深邃。
苏晚意屏住了呼吸，心跳如擂鼓。
然而，下一秒，沈聿却猛地松开了她的手，后退一步，迅速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只是声音还有些沙哑：“下次注意安全。很晚了，早点休息。”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留下苏晚意一个人站在原地，手腕上还残留着他握过的温度，心里空落落的，又乱成一团麻。
那次之后，两人之间有什么东西明显不一样了。一种微妙的暧昧在空气中流淌。对视的时间会莫名延长，偶尔的手指触碰会像触电般迅速分开，却又忍不住回味。
苏晚意努力告诉自己，这是合约带来的错觉。沈聿也开始刻意保持距离，提醒自己这只是场交易。
但感情若是能收放自如，又怎会称其为意外？
合约期满前一个月，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将他们推到了风口浪尖。
某知名八卦周刊突然爆出“深扒沈聿所谓‘素人女友’的真实背景”，文章暗指苏晚意心机深沉，借摄影师身份接近沈聿，其工作室的投资与沈聿背后资本有关联，直指这场恋情是精心策划的炒作，甚至影射苏晚意想借机上位。文章写得极具煽动性，配上一些模糊的“证据”和所谓“知情人士”爆料，瞬间引爆网络。
一直以来对沈聿“恋情”不满的极端粉丝，以及竞争对手雇的水军开始疯狂攻击苏晚意和她的工作室社交媒体账号。污言秽语、恶意揣测铺天盖地而来。甚至有人开始人肉她的家人朋友。
苏晚意看着手机里汹涌的恶意，看着工作室官网被恶意留言刷屏，看着家人朋友被打扰的抱怨，脸色苍白，手指冰凉。她从未经历过如此恐怖的网络暴力。
沈聿第一时间打来电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歉意：“晚意，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不要看手机，交给团队处理，我会尽快解决。”
他的团队迅速启动危机公关，发布严正声明，否认不实传闻，并表示要追究法律责任。但舆论的漩涡一旦形成，很难立刻平息。
那几天，苏晚意待在家里，没有出门。窗外偶尔能看到蹲守的记者。她感到一种巨大的无助和委屈。
傍晚，门铃响了。她警惕地从猫眼看出去，竟是沈聿。他穿着连帽衫，帽子压得很低，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她打开门，他闪身进来，迅速关上门。
“你怎么来了？外面都是记者……”苏晚意的话没说完，就被他一把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他的怀抱很紧，带着室外的凉气，却又很快变得滚烫。她能感觉到他心跳得很快。
“别怕，”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低沉而坚定，“有我在。”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有魔力一般，瞬间击溃了苏晚意强撑的坚强。所有的委屈和害怕涌上心头，她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服。
沈聿感觉到胸口的湿意，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将她抱得更紧，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责。
苏晚意在他怀里摇头，泣不成声。
那一刻，什么合约，什么表演，似乎都不重要了。在这个充满不安和恶意的时刻，他们只剩下彼此，能感受到的只有对方真实的心跳和温度。
沈聿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动作轻柔而珍重。
风波在沈聿团队强势的法律手段和后续放出的证据（证明工作室投资与沈聿完全无关）下，逐渐平息。造谣的周刊公开道歉，几个带头煽动的营销号也被封禁。
但经过这件事，两人之间那层自欺欺人的薄纱，已被彻底撕开。
合约到期日，如期而至。
这天，天气很好。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沈聿公寓光洁的地板上。两人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相对而坐。中间放着那份曾经象征着交易、此刻却显得无比沉重的合约。
“按照约定，今天之后，我们的关系就结束了。”沈聿先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他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少了些星光熠熠的距离感，多了几分真实的柔和。
苏晚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有点喘不过气。她低着头，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指甲微微陷进掌心。“嗯。”她轻声应道。
这六个月，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从最初的尴尬表演，到后来的默契互动，再到那些无法言说的心动瞬间和危急时刻的相依……一幕幕在她脑中闪过。
空气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似乎都在等对方开口，又都害怕对方开口。
“后续的‘分手’通稿，李薇那边会处理好，会尽量淡化对你的影响。”沈聿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公事公办，但语速似乎比平时慢了一些，“酬劳尾款……”
“沈聿。”苏晚意忽然打断他，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他，“这六个月，对你来说，就真的只是一份合约吗？就没有哪怕一刻，是真的吗？”
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勇气和不易察觉的脆弱。
沈聿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那双总是深沉难测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开口：“晚意，我……”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极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打破了室内凝滞的气氛。沈聿蹙眉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李薇。
他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李薇的声音异常焦急和严肃，甚至忘了控制音量，连旁边的苏晚意都隐约能听到一些碎片化的词语：“……突发情况……之前谈好的那个国际代言……那边看到分手传闻的预案……非常不满意……认为形象受损……要求立刻澄清……否则考虑换人……”
沈聿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眉头紧锁：“我知道了。等我处理。”
他挂断电话，看向苏晚意，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果决，甚至带上了几分苏晚意看不懂的凝重和……决绝？
苏晚意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看，这就是现实。他的事业，他的帝国，永远是第一位的。刚才她那冲动的发问，显得多么可笑和不识时务。
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抢在他前面开口，声音有些发颤：“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为难。合约到期，关系结束，很简单。后续的事情，麻烦薇姐处理吧。我……我先走了。”
她站起身，生怕慢一秒，眼泪就会不争气地掉下来。她不想在他面前失态，维持自己最后一点尊严。
“晚意！”沈聿也立刻站起身，叫住她。
苏晚意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沈聿看着她的背影，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照顾好自己。”
苏晚意没有再回应，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走进电梯，冰冷的金属壁映出她苍白失魂的脸。眼泪终于忍不住决堤而下。她输了，在这场限时的甜蜜游戏里，她终究没能守住自己的心。
而公寓内，沈聿依旧站在原地，听着电梯下行的声音，眼神落在窗外明媚的阳光上，却显得格外幽深冰冷。他攥紧了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李薇的电话又打了进来，催问他如何处理代言方的危机。
沈聿按下接听键，目光却依旧望着苏晚意离开的方向，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计划有变。”
“通稿全部撤回来。”
“薇姐，替我联系最好的公关团队和律师团，立刻，马上。”
“我要开一场发布会。”
“还有，立刻帮我查到晚意现在去哪了！”
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却又燃烧着某种破釜沉舟的炽热火焰。
窗外，城市的天空蔚蓝如洗，而一场更大的风暴，似乎正在酝酿。
电梯数字不断跳动，最终停在一楼。苏晚意失魂落魄地走出来，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她低头看去，是一条突兀的匿名短信，内容只有一行字：
“苏小姐，你以为的巧合相遇，或许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设计。小心你身边最亲近的人。”
几乎是同时，她的手机屏幕亮起，来电显示是一个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名字——沈聿。
苏晚意盯着那个名字，又看了看那条令人不寒而栗的匿名短信，刚刚决堤的泪水还挂在睫毛上，心脏却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
街边，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李薇焦急复杂的脸：“晚意，快上车！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沈聿他……”
苏晚意站在原地，阳光刺眼，她却觉得浑身发冷。眼前是催促她上车的经纪人，手机屏幕上是不停闪烁的来电和那条诡异的短信，身后大楼里，是那个刚刚与她结束合约、却突然态度骤变让她完全看不懂的男人。
所有的声音和画面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巨大的、充满谜团的网，将她紧紧缠绕。
她该相信谁？
这一切，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那只伸向车门把手的手，迟疑地停在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