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山峦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模糊,夕阳的余晖斜洒在桃树上。
谢离负手立于亭中,任凭落花沾衣,浑然不觉。
“小师侄入宗也有六百来年了吧。”
裴靳微微一笑,“六百一十五年。”
“我记得你入宗时,也是现在的时辰,”谢离望向枝头繁花,“那时的你小小一只,戒心又重,不敢随意吃的东西,常常来这洛水河畔抓鱼吃。”
“六百年了,没想到师伯还记得这么清楚。”
谢离,伸手接下一瓣被风吹落的花瓣,托在掌心。
“我给师侄讲个故事可好。”
裴靳微微点了一下头。
他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从前有个小孩,曾被仙人所救,获救后小孩恳请仙人收他为徒。”
仙人见他心诚,便应允了。
此后,仙人带小孩踏上修仙之路,传授他大道真义。
仙人神秘、强大,又满怀仁慈。
在被仙人单独教导的日子里,小孩一直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并非仙人唯一的弟子。
哪怕小孩为此伤心失落,仙人依旧陆陆续续收了许多徒弟。
直到遇见一个小乞丐,仙人才停止了收徒,祂将小乞丐带回宗门,让他与诸位师兄师姐一同修仙问道。
“仙人向来不偏不倚,对所有弟子都一视同仁,因此同门之间相处得十分融洽。”
亭外有鱼跃出水面,啵的一声轻响。
“修仙之路无趣,一百年,两百年,一千年,原以为日子会这么平淡下去。”
谢离松开手,花瓣打着旋儿落进水里。
“直到长成青年的小孩发现,神想要弑神。”
他转身直视裴靳,往日的平静消失不见,眼里晦暗情绪翻涌。
“想要新神诞生,旧神必须陨落。”
裴靳袖中的手指微微一动。
风过亭心,满池落花忽然逆着水流缓缓聚拢,旋成一枚小小的漩涡。
“想要成神也并非那般容易,不仅需要有合适的道,也要有神的认可。”
“青年若想再破寿元桎梏,便只剩下寻找自己这一道的神,杀了祂继承神位。”
“也就是众人口中的飞升。”
故事讲完,亭中一片寂静。
唯有风吹过水面,拂动落花,仿佛无声的叹息。
“师侄。”
谢离开口,声音清越,“你如今已是山巅看风景的人。”
“有没有想过,若真有飞升那一天,推开那扇门后,会踏入怎样的天地?”
裴靳微微一顿,思索片刻后给出答案,“对我来说,飞升从来不是终点,甚至也算不上是起点。”
“它只是路上的一扇门,推开它,路还在脚下,还得继续走。”
谢离的目光渐渐深邃,像是透过裴靳,望向了极遥远的所在。
“你和你师父很像。”
“我是师父所教,像他是应该的。”
裴靳无心探究师伯所诉故事背后的深意,只微微弯腰,准备告辞。
谢离不紧不慢说道:“我知道一处秘境,可逆转凡人体质,催出灵根,彻底踏上修仙一途。”
裴靳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六师伯。
“师伯想要什么?”
谢离轻笑一声。
“我要你发誓,永不弑神。”
裴靳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紧了一瞬,他想到了师父。
师父为何放弃飞升?
“我师父是上一个弑神之人吗?”
他问出自己的疑问,“师伯又如何确定,我便是下一个弑神之人。”
“世间万物,自有法则。”谢离的声音平和如常,“正如这桃花,因他而栽种,却不一定会因他凋零。”
“我不清楚你是不是下一个弑神之人,我只想要少一个弑神之人。”
谢离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枚看起来平平无常的木牌,递到裴靳面前。
木牌看起来保护的很好,依旧是浅棕色,上面用朱砂绘着复杂的纹路。
“这个是秘境钥匙,你可以带三人进入秘境之中。”
裴靳接过木板,触感微温,仿佛承载着某种生命的力量。
“师伯还有想要交代的吗?”
谢离没再说话,转身走入渐浓的夜色,道袍的下摆在晚风中轻轻飘动,拂过地上落花。
……..
柳夕颜颤巍巍的睁开了眼睛,一时没弄清楚是在梦境之中还是现实里。
“夫人。”
裴鹤坐在床榻边,手中拿着毛巾,为柳夕颜小心擦着额头的冷汗。
柳夕颜扭头看去,发现夫君端坐在一旁含笑看着她。
她下意识将躲进锦被之中不敢露头。
柳夕颜又做梦了。
白日才享受完夫君细心呵护的照顾,看他为自己拢好被角,叮嘱丫鬟仔细照看,那眼神温润如玉,满是珍视。
可一到夜里,她便在这张属于他们夫妻的卧榻上,在别的男人的身下,绽放得那般那般不知羞耻。
那梦里的狂放与迎合,与白昼里连言语都恪守礼节的自己,撕裂成两个截然不同的魂灵。
哪怕梦醒之后,她依然能清晰地记起梦中的每一个细节。
男子滚烫的掌心如何烙在她微凉的肌肤上,带着薄茧的指节如何游走,那种被填瞒的窒息欢愉,还有耳边分不清是谁的灼热而潮湿的喘息。
那感觉如此真实,真实到她此刻的腰肢仍有些发软。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她无声地自问
是中了什么邪祟?
还是身子得了不可言说的怪病?为何独独会做这等荒淫无度的梦?
她不敢深想,生怕一想,那梦中的魅影便会成真,更怕自己骨子里,本就藏着这般不堪的淫邪。
最煎熬的,无疑便是此刻面对夫君的时候。
她不敢看夫君清澈温润的眸子,生怕那里面会映出自己肮脏的魂魄。
她看不到的地方,裴鹤的脸沉了下来,他还是小瞧师兄了。
哪怕使用龙族秘术,依旧无法彻底抹除师兄的身影。
担心他的存在让夫人心中难受,裴鹤体贴的为夫人拢了拢被角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感受到夫君的离开。
柳夕颜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夫君越是这般好,她心中的愧疚就越深。
就算她不愿承认,梦中主动迎合的自己,始终背叛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