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朝堂乃议政重地,岂能如同市井学堂般辩论嬉闹?”严敬潼立刻出列反对。
“诶,严阁老此言差矣。”朱昌寿早有准备,“真理越辩越明嘛!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道理摆出来,谁有理,谁没理,大家一听便知,也好让朕和诸位爱卿兼听则明,做出最有利于朝廷的决断。这怎么是嬉闹呢?这是集思广益!”
直接拍板:“就这么定了!三日后举行!正方,主张加强管制,由......徐桀卯牵头;反方,主张放宽限制,就由严阁老您来领衔吧!各自挑选五名队员,做好准备!届时,朕和满朝文武都是评委!”
徐桀卯愣了一下,随即领会了朱昌寿的意图,这是要给他在公开场合揭露漕运黑幕的机会!
他立刻躬身:“臣,领旨!”
严敬潼脸色铁青,他知道这是阳谋,但无法拒绝。
若不敢应战,显得心虚。
若应战,必然要为自己主张的“放宽限制”辩护,则为私运提供便利之事必将败露,风险极大。
他只能咬牙道:“老臣......遵旨。”
消息传出,朝野震动。
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奉天殿辩论赛?
比什么?比谁引经据典多?还是比谁嗓门大?
接下来三天,双方都铆足了劲准备。
徐桀卯这边,搜集了大量漕运账目异常、私船混行、关卡腐败的证据。
严敬潼那边,则拼命罗列管制带来的效率低下、商民不便等理由,并试图将话题引向技术层面,避开敏感问题。
朱昌寿也没闲着,他让旺财悄悄给辩论赛加了点“料”。
比如,让负责现场秩序的铁柱,在对方辩手说话超时或者胡搅蛮缠时,可以适当地敲一下金瓜作为提醒,美其名曰:控制辩论节奏。
三天后,奉天殿被临时改造了一下,中间空出场地,两边设了辩论席,文武百官分列两旁围观,还真有点辩论赛的架势。
朱昌寿坐在龙椅上,面前还摆了个小铜铃,说是“主席铃”。
辩论开始!
徐桀卯率先发难,上来就抛出一连串数据:“据户部核查,去年漕运损耗较前年激增三成,而运量并未增加!多出的损耗去了哪里?莫非是被江河里的鱼吃了?还是说,另有隐情,比如......不该上漕船的‘重物’,耗损特别大?”
严敬潼方的辩手立刻反驳:“徐侍郎此言片面!损耗增加乃因河道淤塞、漕船老化所致!岂能无端臆测!”
徐桀卯冷笑:“河道淤塞?那为何工部清淤款项连年增加,淤塞反而更甚?漕船老化?那为何更换新船的记录寥寥无几,反倒是某些官员名下,多了几条崭新的‘货船’?”
对方:“你......你这是含沙射影!”
徐桀卯:“下官只是依据账目事实!请问反方,对漕运各关卡近三年罚没收入暴涨五倍,作何解释?是商贩突然都变坏了,还是关卡突然都变‘精明’了?”
严敬潼亲自下场:“关卡严格执法,罚没增加,正是管制见效之体现!有何不妥?”
徐桀卯步步紧逼:“哦?严格执法?那为何被罚没的货物,大多最终流入几家特定的商行?而这些商行,似乎与在座的某几位大人,关系匪浅啊!”
说着,意有所指地看向几个严党官员,那几人顿时脸色大变。
“放肆!”严敬潼怒斥,“无凭无据,岂可污蔑朝臣!”
“凭证?”徐桀卯从袖中掏出一本账册副本,“这本来自通州某关卡的私账,记录了每笔‘罚没’货物的最终去向和分成比例,不知算不算凭证?要不要当众念几段?”
场面瞬间爆炸!
严党那边慌了神,开始语无伦次,甚至有人试图冲过来抢账本。
“duang!”铁柱敲了一下金瓜,声震大殿,把那官员吓得一哆嗦。
朱昌寿慢悠悠地敲了一下铜铃:“注意辩论秩序,不得肢体冲突。徐爱卿,证据确凿的话,会后交由有司查办便是,继续辩论主题。”
严敬潼方阵脚大乱,原本准备的“放宽限制利于民生”的论点根本没法展开,完全陷入了被动防守,被徐桀卯抓着漕运管理中的漏洞和腐败问题穷追猛打。
旁观的官员们听得目瞪口呆,许多中间派开始窃窃私语,不少中间派开始动摇。
辩论赛眼看就要变成徐桀卯的单方面爆料会和严党的批斗会。
严敬潼节节败退,几乎要拂袖而去时,他阵营中一个年轻官员突然站了起来。
此人名叫孙淼,是个六品小官,平时不起眼。
“徐大人所言,固然揭露了一些积弊。”孙淼平静的声音,却让喧闹的大殿安静了下来。
“但归根结底,仍是治标不治本。漕运之困,在于体制!在于朝廷将漕运视为禁脔,管得过死,反而滋生腐败!若要根除弊端,唯有大胆革新,仿效唐宋市舶司旧制,设立‘漕运特许商号’,引入民间资本与能人,朝廷只负责监督与征税,方能提高效率,杜绝贪腐!”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这已经不是“放宽限制”了,这简直是要把漕运部分私有化!
这观点太激进,太出格!连徐桀卯都愣住了。
严敬潼也愕然地看着孙淼,这根本不是他们事先准备的策略!
孙淼不顾众人反应,继续侃侃而谈,引经据典,分析利弊,说得头头是道,提出了一套看似可行的具体方案。
他的观点虽然惊世骇俗,但逻辑清晰,反而显得徐桀卯那边只是在揪着具体问题骂街,缺乏更高层面的解决方案。
场面一下子被扭转!
辩论的焦点从“严党贪不贪”变成了“漕运该不该改革”。
朱昌寿也来了兴趣,这小官有点意思啊!
他眯着眼看着孙淼,又看看严敬潼,心里琢磨:这人是严敬潼安排的奇兵?还是......另有所图?
辩论最终在混乱和争议中结束,没有明确胜负。
但孙淼提出的“漕运特许商号”方案,却击起一片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