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盛达集团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内,烟雾缭绕,灯光昏暗得像他此刻阴沉的心境。
唐文斌狠狠地将雪茄按熄在水晶烟灰缸里,猩红的火星在黑暗中一闪而灭,发出轻微的“嗤”声,如同毒蛇吐信。
舌尖泛起金属般的焦灼感,指尖残留着烟草焦黑的颗粒触感,仿佛灼烧着他的神经末梢。
指节发白,指甲在烟灰缸边缘划出一道细微的刮痕。
“林深……”他低语,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沙砾,“你以为这就完了?”
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冷光映在他布满皱纹的额角——是赵子轩。
电话接通,背景流淌着肖邦《夜曲》,琴音婉转,衬得那声音愈发疏离:“唐叔,一个坐过牢的废物,一个不入流的小记者,居然能把我们逼到这个份上,真是可笑。”冰块轻碰杯壁,“叮”的一声,清脆得刺耳。
唐文斌的腰不自觉弯了弯,额角渗出细密汗珠,顺着太阳穴滑落,带来一阵黏腻的凉意。
语气瞬间转为恭敬:“少东家,是我办事不力……”
“别跟泥鳅在泥潭里摔跤。”赵子轩嗤笑,笑声轻飘,却像冰锥刺入骨髓,“我已经给我爸的老朋友,市里的张局长打过电话了。他会‘关心’一下福兴街的消防安全和历史建筑保护问题。”
通话结束。
唐文斌缓缓勾起嘴角,那弧度残忍而冰冷,像刀锋划过玻璃。
他抽出一根新雪茄,火苗“啪”地一声点燃,橙红的光映亮眼底的阴鸷,也照亮墙上挂着的《千里江山图》复制品——山河壮丽,却掩不住画框边角积尘的灰暗。
与此同时,福兴街的淮古斋灯火通明。
暖黄的灯光从雕花木窗溢出,照亮门前青石板上斑驳的裂纹,苔藓在缝隙间泛着湿漉漉的绿光。
屋内人声鼎沸,茶香、烟味、木料陈年气息交织,形成一种劫后余生的温暖与团结。
老李紧紧握着一杯热茶,粗粝的手指被杯壁烫得微微发红,手仍有些抖。
陶瓷杯沿残留一圈茶渍,他盯着林深,眼神里满是后怕与感激。
“林老板,今天……多亏了你啊!”声音带着颤音,茶水微微晃动,溅出几滴落在洗得发白的袖口上,留下深褐色圆点,“我那个字一签,我这辈子的心血,就全完了!我……真混蛋!”说着,眼角皱纹里蓄着泪光,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李叔,别这么说。”林深递过去一根烟,帮他点上。
火光一闪,映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眉宇间有股沉静的锐气,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刀;鼻梁挺直,下颌线条紧绷,左耳垂有一道旧疤,隐没在短发之中。
烟丝点燃的“嘶”声轻响,青烟袅袅升起。
就在那一瞬,林深忽然感到左耳垂的旧疤猛地一跳——不是疼痛,而是一种熟悉的麻痒,像是电流顺着神经窜上来,直冲脑后。
这感觉他曾经历过三次:一次是在监狱被人背后捅刀前三秒;一次是母亲去世那天清晨,手机还没响,心就已经碎了;第三次,是他逃亡途中,在桥洞下听见警笛前的一分钟。
不是推理,不是分析,而是身体在替他说话。
“各位叔伯兄弟,”林深的声音沉稳下来,像一块投入湖心的石头,让喧闹的屋子瞬间安静,“今天我们守住了第一波攻势。但大家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像鹰隼锁定了高空中的猎物:“盛达在明面上输了,就一定会动用更阴险的手段。我猜,他们下一步,不会再跟我们谈合同,而是会从我们自身下手。”
众人一愣。
“福兴街的店铺,大多是几十年的老房子。消防、卫生、营业执照,甚至是建筑结构,哪个地方没有一点小毛病?平时没人管,但如果有人拿着放大镜来查,随便一条都能让我们关门整顿。这,恐怕就是他们的后手。”
一语惊醒梦中人!
老李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吱呀”声,木地板震了一下,震落了房梁上的一点浮尘。
“那……那可怎么办?真要查起来,我们都得关门啊!”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做两手准备。”林深语气如磐石般坚定,“第一,沈昭继续盯住网络舆论,不能失守。第二,也是最重要的——各位马上回去,把自家店铺彻彻底底自查一遍!该补的证件去补,该整改的消防设施立刻就装,不给他们留下任何口实!”
话音落下,人群躁动转为行动。
“对!不能坐以待毙!”
“我明天就去买灭火器!”
“我的营业执照好像快到期了,得赶紧去办!”
看着重新燃起斗志的商户们,林深心中稍定。
但他知道,真正的杀招还没来。
赵子轩那样的人,不会只靠一张罚单杀人。
他们会用规则杀人,用程序杀人,用你永远想不到的方式,把你钉死在合法的刑架上。
而他唯一的武器,不只是证据和舆论。
还有那一次次救他于生死之间的直觉——那种无法解释、却从未出错的异能残响。
那是他在地下实验室被改造后留下的烙印:当致命威胁逼近时,神经系统会提前报警,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心脏,提醒他——跑,或者反击。
此刻,那只手正缓缓收紧。
第二天清晨,阳光洒在古老的青石板路上,露珠在瓦檐边颤动,折射出细碎的光。
竹扫帚划过石板,“沙沙”作响;电线轻微“噼啪”,电闸测试的“咔哒”声夹杂在晨风中。
气氛紧张而有序。
网络上的舆论战还在继续,林浅带领网友与水军周旋,暂时守住了阵地。
一切似乎都在好转。
上午九点刚过——
一阵低沉的引擎声由远及近,像一头猛兽踏着地面逼近。
柏油路微微震颤,几片枯叶被气流卷起,打着旋儿贴着墙根滑行。
一辆黑色奥迪A6L缓缓驶入街口,车身锃亮,车牌是醒目的白色公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反光中映出街道两侧斑驳的砖墙与惊愕的人影。
街上的商户们停下手中的活计,目光齐刷刷投向那辆车。
空气仿佛凝固。
车门打开,两名身穿深蓝色制服的中年男人走下,皮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而沉重的“咔、咔”声。
表情严肃,不带一丝感情。
肩上的徽章在阳光下闪着冷硬的光。
林深从店内走出,将老李等人护在身后,迎着两人的目光,平静问道:“请问,你们是?”
为首的男子上下打量他一眼,从公文包取出一份盖着鲜红印章的正式文件,纸张边缘锋利,割得指尖微痛。
语气冰冷,字字清晰:
“我们是市城建局的。这份是给福兴街全体商户的正式通知,请你代表大家看一下吧。”
林深接过文件,手指触到纸面的一刹那,左耳垂的旧疤再次抽搐了一下——比刚才更剧烈。
这份文件的抬头格式太新,不像常规行政文书;而且,红章边缘有一丝极淡的荧光反应,在日光下几乎不可见,只有他这种经过视觉强化训练的人才能察觉。
他没拆开。
只是默默记住了编号尾数:Z-0973-FxJ。
这只是风暴的第一道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