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宁并未去听风楼,而是换了一身夜行衣,悄无声息地避开耳目,去找那个神秘男子。
她刚刚在打斗的过程中,洒下了追踪散,这个香气只有自己闻得出并且追踪。
这神秘人专挑人迹罕至的小路和山林前行。
突然雷声滚滚,眼看一场暴雨将至。一旦下雨追踪散会被冲淡,到时候更加找不到人了,苏浅宁此时正行至一片荒芜的山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必须尽快!
就在她焦急寻觅时,视线尽头,一座破败的山神庙孤零零地矗立在半山腰,隐在暮色与荒草之中。
她加快脚步向山神庙走去。庙宇年久失修,墙垣倾颓,蛛网密布,供奉的山神泥塑早已斑驳脱落,显得格外阴森。
然而,刚踏入庙门,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便扑面而来!远比之前在院中闻到的更加新鲜、更加浓郁!
苏浅宁心头猛地一紧,瞬间进入戒备状态,袖中的破军滑入掌心。她屏住呼吸,借着残破窗棂透入的微弱天光,小心翼翼地向庙内望去。
只见在神像下方那片相对干燥的空地上,赫然倒卧着一个人!那人一身玄色劲装几乎被暗红色的血液浸透,身下汇聚了一小滩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泊。他脸朝下趴着,一动不动,生死不明。
苏浅宁缓步靠近,她谨慎地绕到侧面,用脚尖轻轻碰了碰那人的手臂,毫无反应。她蹲下身,伸出两指,探向对方颈侧。指尖传来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搏动。
还活着!
她深吸一口气,小心地将对方翻了过来。当看清对方面容的刹那,苏浅宁不由得怔住了。
那是一张极其年轻、甚至可以说是漂亮得过分的脸。肤色是因失血过多而呈现的苍白,却丝毫无损其五官的精致。长而卷翘的睫毛低垂着,鼻梁高挺,唇形优美,即使此刻昏迷不醒,眉宇间也似乎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邪气与不羁。
这是一种与夜景洐不一样的俊美。
竟然真是他?!虽然刚刚院中光线昏暗,他又半隐在阴影中,但苏浅宁绝不会认错——这张脸,这独特的气质,而且还有一丝极淡的追踪散气味,正是那个出手相助又神秘消失的重伤男子!
他怎么会伤得如此之重?看这出血量和新旧交叠的伤口,他显然经历了不止一场恶战,是在被人追杀!
救,还是不救?
此人身份不明,虽出手相助,但敌友难辨,而且他显然正被强大的敌人追杀。救他,意味着可能将自己卷入更大的麻烦和危险之中。
但是作为一名受过现代医学教育、恪守希波克拉底誓言的法医,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一个尚有生机的人在自己面前流血而死。
“算你运气好。”苏浅宁低声自语,眼神变得坚定。她迅速做出了决断。
她先快速检查了庙外的情况,确认暂时安全,然后将庙门用一根捡来的木棍勉强抵住。回到男子身边,她开始着手处理伤势。
出门着急没有带任何药品和工具,一切只能因陋就简。她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衣服,作为纱布,用水小心翼翼冲洗伤口。最严重的是他左胸下方的一处剑伤,深可见骨,险些伤及脏腑,仍在缓缓渗血!此外,腰腹、手臂还有多处深浅不一的刀伤,旧伤崩裂处更是狰狞。
她将匕首在火上烤过消毒,清理掉伤口周围的腐肉和污物。没有缝合针线,她只能利用从山林中寻来的、具有一定韧性和杀菌作用的某种韧草纤维,尝试进行最基础的缝合固定。动作精准而稳定,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需要修复的精密仪器。
过程中,男子因剧痛而发出无意识的闷哼,眉头紧蹙,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始终没有醒来。
处理完最危险的伤口,苏浅宁已是满头大汗。她将找到的具有消炎止血功效的草药嚼碎,敷在他的伤口上,再用布条仔细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外面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破庙的屋顶和窗棂上,噼啪作响,仿佛要将这世间的一切污秽与杀戮都冲刷干净。
苏浅宁升起一小堆篝火,既为了驱散庙内的阴寒湿气,也为重伤的男子保持体温。她坐在火堆旁,目光落在昏迷的男子脸上。
火光跳跃,映照着他精致却苍白的容颜,削弱了几分邪气,多了几分脆弱。他究竟是谁?为何会被追杀?又为何恰巧出现在自己院里帮助了她?这一切是巧合,还是某种精心设计的局?
她想起他那晚使用的诡异细丝和精准的石子,此人绝非寻常江湖客。
“水…”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打断了苏浅宁的思绪。
她立刻凑过去,将水囊小心地凑到他干裂的唇边,滴入少许清水。
男子无意识地吞咽了几下,长睫颤动,似乎挣扎着想睁开眼,但最终因为伤势过重和极度虚弱,再次陷入昏睡。
苏浅宁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人已经救了。等他醒来,或许能有一些答案。
她将匕首放在手边,靠在神像基座旁,闭目养神,却不敢真正睡去。耳中听着庙外哗啦啦的雨声,以及庙内篝火燃烧的噼啪声,还有身边重伤者微弱而艰难的呼吸声。
这一夜,注定漫长。
而在昏迷中,那男子似乎陷入梦魇,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叛徒...地图...”
苏浅宁猛地睁开眼,看向他。阁?叛徒?地图?这些零碎的词语,似乎指向某个组织内部的纷争,和她之前猜测的被人追杀的设想吻合。但地图二字,却让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寻常。
暴雨未歇,荒庙孤火。两个本该毫无交集的人,因一连串的追杀与意外,在这破败的庙宇中短暂相依。未来的命运,似乎从这一刻起,更加紧密地纠缠在了一起。而更大的风暴,还在遥远的未来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