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傲掀起的金融风暴虽被神秘的“隐龙”力量强行逆转,但苏氏集团内部经历这番折腾,难免人心浮动,苏清雪本人更是心力交瘁。接连不断的高强度工作、家族内斗、外部狙击,以及内心深处对林枫那日益膨胀、几乎要破土而出的惊世猜想,都像一根根无形的丝线缠绕着她,让她倍感疲惫。
柳婉仪察言观色,见闺蜜眉宇间倦色难掩,便极力怂恿:“清雪,你看你最近都瘦了!公司现在不是稳定下来了吗?正好有个空档,我们出去散散心吧!我知道城郊新开了一家顶级温泉度假村,‘云深秘境’,环境绝佳,私密性好,最适合放松了!把林枫也叫上,就当……就当员工福利嘛!”她说着,朝苏清雪暧昧地眨眨眼,显然还存着打探林枫虚实的心思。
苏清雪本欲拒绝,但看到柳婉仪期待的眼神,再想到自己确实需要片刻喘息,更重要的是,她内心深处也渴望在一个非工作、非危机的环境下,与林枫有更“正常”的相处,或许能窥见更多他真实的一面。她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也好。你去安排吧。”
林枫对此不置可否,依旧是那副“都可以”的淡然态度。
周末,三人驱车前往“云深秘境”度假村。车子驶离喧嚣的都市,投入青山绿水的怀抱。度假村果然名不虚传,依山傍水,采用仿古园林设计,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雾气氤氲中,宛如人间仙境。入住的独栋别墅自带露天温泉池,隐私性极佳。
舟车劳顿后,柳婉仪迫不及待地拉着苏清雪去体验度假村招牌的公共药浴温泉。林枫对这类集体活动兴趣缺缺,选择独自在别墅附近的竹林小径散步。
公共温泉区分为多个不同功效的池子,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石林木之间。苏清雪和柳婉仪浸泡在散发着淡淡草药香的温泉中,温热的水流包裹着身体,的确驱散了不少疲惫。柳婉仪叽叽喳喳地说着圈内八卦,苏清雪则放松身体,闭目养神,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不远处一个较为私密的贵宾温泉池区域,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只见几位穿着考究、像是随从的人员围着一个大腹便便、面色焦急的中年富商,而富商身旁,一位穿着旗袍、珠光宝气的妇人正痛苦地蜷缩在躺椅上,脸色苍白,额头冷汗涔涔,双手紧紧捂住小腹。
“疼……好疼……”妇人的呻吟声断断续续,显然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医生呢!度假村的医生怎么还没来!”富商焦急地怒吼,周围人手忙脚乱,却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空灵的声音响起,如同山涧清泉,瞬间抚平了现场的躁动:“让我看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素雅白色改良汉服长裙的年轻女子缓步走来。她容颜清丽,不施粉黛,肌肤白皙胜雪,气质出尘脱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与这温泉度假村的奢华氛围格格不入。她手中拿着一个古朴的藤编药箱,步履从容,眼神澄澈而专注。
“是白芷小姐!”富商显然认识她,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连忙让开,“快,请您快给我夫人看看!”
这位名叫白芷的女子微微颔首,蹲下身,伸出三根纤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搭在妇人的腕脉上。她的动作优雅而专业,神情专注,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已不存在。片刻后,她又查看了妇人的舌苔和眼睑,低声询问了几句。
“陈夫人这是旧疾‘寒凝血瘀’引发的急性腹痛,加之近日旅途劳顿,温泉浸泡使得气血运行加速,反而加剧了脉络瘀阻。”白芷诊断清晰,语气平和,“我这里有自制的‘温经散寒丸’,可暂缓疼痛。”
她打开药箱,取出一枚龙眼大小、色泽乌润的药丸,示意妇人服下。药丸下肚不久,妇人脸上的痛苦神色果然缓解了不少,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多谢白芷小姐!您真是神医啊!”富商连连道谢,感激不尽。
白芷淡淡一笑,如空谷幽兰:“陈总过奖。夫人此疾根深,需缓缓图之。我稍后为您调整一下药方,需加入三棱、莪术破瘀,辅以艾叶、吴茱萸温通经脉……”她边说边从药箱中取出纸笔,准备书写药方。
这一幕,恰好被闻声望来的苏清雪和柳婉仪看在眼里。柳婉仪低声惊叹:“哇,这姑娘好厉害,气质真好,跟仙女似的!”
苏清雪也微微点头,对这位突然出现的、医术高超的年轻女子心生好奇。然而,她的目光却不自觉地投向另一边——不知何时,林枫也散步到了附近,正静静地看着白芷诊治,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欣赏一幅寻常的画面。
就在白芷笔走龙蛇,即将写完药方时,一个平和的声音不大不小地响起,恰好能让在场几人听清:
“方中三棱、莪术破瘀之力虽猛,但性偏燥烈。陈夫人脉象细涩,中焦虚寒之象已显,若佐以少量炮姜炭,既可增强温通之力,又能护住中焦脾胃,免伤正气,或许更为稳妥。”
说话之人,正是林枫。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富商和他的随从面露诧异,柳婉仪瞪大了眼睛,苏清雪的心则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攥紧了温泉池边的扶手。
白芷书写的动作骤然停顿,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清澈空灵的眼眸第一次露出了极为明显的情绪——不是被打断的恼怒,而是浓浓的惊讶、探究,以及一丝难以置信!她开的这个方子,是她师门秘传,针对此类“寒凝血瘀”急症效果显着,其中君臣佐使的搭配自认已臻完美,从未有人能如此轻描淡写地点出其中可能存在的、极其细微的偏颇!
而且,他提到的“炮姜炭”……这味药的使用极其讲究火候和时机,非对药性理解至深者不敢轻用,他用在此处,竟是如此恰到好处,直指她忽略的“护中”细节!
白芷放下笔,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看向林枫。她仔细打量着这个穿着普通、气质却异常沉静的男人,试图从他身上找出些许端倪。然而,林枫只是平静地回视着她,眼神深邃,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
“这位先生,”白芷的声音依旧空灵,却带上了一丝郑重和请教之意,“您对药性理解之深,令人佩服。敢问先生,对于‘血遇寒则凝,遇温则行,遇热则妄’之理,在临床急症与缓调之间,当如何权衡把握,方能既不伤根本,又速去痼疾?”
她不再理会旁边的富商和疼痛稍缓的妇人,直接将话题引向了更深的医理探讨。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富商等人面面相觑,柳婉仪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只有苏清雪,心中那股关于林枫身份的惊涛骇浪再次翻涌起来——他果然懂!而且,绝非略通皮毛!
林枫看着白芷眼中纯粹的对医道的追求和好奇,微微沉吟了一下。他并未推辞,而是缓步上前,就着白芷尚未写完的药方,用手指虚点了几处,声音平稳地开始阐述:
“权衡之道,在于‘度’与‘势’。急症如救火,需用猛药开其门户,如同三棱、莪术,是为‘势’;但火源未熄,徒开门户反引风入内,伤及无辜。故需在‘势’中蕴‘度’,如加入炮姜炭,温中固本,使破瘀之力有所依附,不致涣散,亦不伤中阳……”
他言辞简洁,却直指要害,将晦涩的医理阐述得清晰透彻,甚至引用了几个古籍中的案例加以佐证。白芷听得如痴如醉,时而蹙眉深思,时而恍然大悟,看向林枫的眼神,从最初的惊讶,迅速转变为浓浓的钦佩和一种他乡遇故知般的欣喜。
两人就在这温泉氤氲的背景下,旁若无人地探讨起来,从方剂配伍到经络运行,从药性升降到五行生克……言语往来间,竟有种棋逢对手、惺惺相惜的意味。
苏清雪看着这一幕,心情复杂难言。一方面,她为林枫再次展现出的深不可测而震撼;另一方面,看着那位气质空灵、才华出众的白芷与林枫相谈甚欢,一种莫名的、细微的酸涩感,悄然在她心底蔓延。柳婉仪则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难掩兴奋:“我的天!清雪你看到没?林枫他居然连医术都这么厉害!这个白芷看起来也不是普通人,他们俩……好像很聊得来啊!”
不知过了多久,富商夫人在药力作用下沉沉睡去,富商千恩万谢地带着随从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对林枫投去感激和好奇的一瞥。温泉池边,只剩下林枫、白芷,以及不远处水中的苏清雪和柳婉仪。
白芷与林枫的探讨告一段落,她看着林枫,美眸中闪烁着明亮的光彩,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林先生,实不相瞒,家师乃‘岐黄圣手’白景天。我观先生对医理药性之精通,已臻化境,绝非寻常医者所能及。眼下,国家中医药研究院正在筹备一个关于‘疑难杂症古方挖掘与现代化应用’的重大专项,由我师父牵头,汇集了国内顶尖的国手。不知先生是否有兴趣参与?以先生之才,定能在此项目中大放异彩,为国医传承做出巨大贡献。”
这无疑是一个极高的认可和极具诱惑力的邀请!国家级项目,由医界泰斗牵头,对于任何有志于医道的人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机会。
柳婉仪在一旁听得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林枫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怪物。苏清雪也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林枫的回答。
然而,林枫的神色依旧平静,他看了一眼不远处温泉中神色复杂的苏清雪,对白芷微微摇头,语气温和却坚定:
“白小姐抬爱了。我闲散惯了,不喜束缚。国家级项目责任重大,林某恐难胜任。”
他拒绝了。
白芷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失落,但她似乎并不意外,反而对林枫更加高看一眼。不慕名利,淡泊随心,这才是真正的高人风范。
“既然如此,芷儿也不便强求。”白芷从药箱中取出一张素雅的名片,上面只有她的名字和一个手写的电话号码,递向林枫,“这是芷儿的联系方式。项目的大门,永远为先生敞开。若先生日后改变主意,或是在医道上有所探讨,又或是……遇到任何需要动用医药资源的事情,无论多么棘手,都请务必联系我。家师在各界,还算有几分薄面。”
她的话语诚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意味。这不仅仅是对他医术的认可,更是一种个人层面的、希望保持联系的强烈意愿。她对林枫,已经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和显而易见的好感。
林枫看了一眼名片,并未立刻去接,而是再次将目光投向苏清雪。苏清雪触及他的目光,心头微乱,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林枫这才伸手接过名片,随意地放入口袋,淡然道:“多谢白小姐好意。若有需要,我会考虑的。”
白芷见他收下名片,脸上重新露出清浅的笑容,如同冰雪初融。“期待与先生再见。”她对着林枫微微欠身,又向苏清雪和柳婉仪的方向礼貌地点了点头,这才提着药箱,飘然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温泉的雾气中,仿佛真是谪仙临凡,偶遇后又回归了仙界。
温泉池边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水流潺潺的声音。
柳婉仪长长地舒了口气,拍着胸口:“我的妈呀,感觉跟看了一场武侠片似的!林枫,你隐藏得够深的啊!连‘岐黄圣手’的传人都对你这么客气!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苏清雪没有说话,她从温泉中起身,裹上浴巾,走到林枫面前,抬起眼眸,深深地望着他。那目光中,有震惊,有探究,有疑惑,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不安。
林枫看着她被温泉水汽蒸得微红的脸颊和湿润的眼眸,平静地开口:“回去吧,水汽重,别着凉了。”
他没有解释,也没有回应柳婉仪的追问。
但苏清雪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白芷的出现和那份郑重的邀约,如同又一记重锤,敲在她对林枫认知的壁垒上。那层包裹着他真实身份的迷雾,似乎又淡薄了几分,而迷雾之后显露出的冰山一角,其庞大与惊人,已让她感到阵阵心悸。
温泉旅行的放松目的并未完全达到,反而因为这场意外的邂逅,在苏清雪心中投下了一颗更大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不断扩大,预示着更加波澜壮阔的未来。
而林枫口袋里那张素雅的名片,仿佛一个无声的伏笔,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着在未来的某一刻,被悄然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