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的报复,来得比苏清雪预想的更加迅猛和酷烈。就在合作协议被撕毁的第二天,苏氏集团便感受到了来自鼎盛集团的滔天恶意。先是几家与苏氏合作多年的银行,几乎在同一时间以“风险管控”为由,暂停了苏氏的数笔贷款审批,甚至有一家银行要求提前收回部分短期贷款。
紧接着,苏氏原材料的主要供应商纷纷打来电话,语气为难地表示因“不可抗力”因素,无法继续按照原定价格和供应量提供原材料,要么涨价百分之三十,要么直接断供。
几乎同时,苏氏产品的几个重要销售渠道商也传来坏消息,鼎盛集团以更优惠的条件和强大的渠道控制力,逼迫他们下架或减少苏氏产品的铺货。
股市的反应最为直接和惨烈。在几家有影响力的财经媒体同时爆出“苏氏集团资金链断裂”、“核心合作伙伴关系破裂”、“苏氏新产品前景堪忧”等负面新闻后,苏氏集团的股价如同坐了过山车般直线跳水,开盘不到一小时便跌停板。恐慌情绪蔓延,中小股东争相抛售,市值在短短一天内蒸发近三分之一。
苏氏集团内部,人心惶惶。员工们窃窃私语,管理层焦头烂额,之前那些对苏清雪不满、尤其是曾支持与鼎盛合作的董事们,更是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她。电话、会议、质问、指责……如同狂风暴雨般将苏清雪淹没。
她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关系,试图寻求转圜的余地。她亲自拜访了几家关系尚可的银行行长和合作伙伴,但对方要么避而不见,要么面露难色,委婉地表示“鼎盛打了招呼,爱莫能助”。李浩显然动用了鼎盛集团及其背后李家的全部能量,织成了一张巨大而严密的网,要将苏氏活活困死。
苏清雪坐在总裁办公室里,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如同她此刻的心情。办公桌上堆积着厚厚的紧急文件,电脑屏幕上跳动着令人心悸的股价曲线。她已经连续三十多个小时没有合眼,精致的妆容也难掩眼底的疲惫与憔悴。
难道……苏氏真的要毁在她的手里了吗?就因为那一纸被撕毁的合同,因为林枫那看似鲁莽的举动?
想到林枫,苏清雪的心情更加复杂。那天在签约仪式上,他挡在她身前,捏住李浩手腕,撕毁合同的样子,与平日温顺沉默的形象判若两人。那一刻,她确实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被人保护的悸动。但随之而来的灭顶之灾,又将这丝悸动冲刷得七零八落。
他此刻在做什么?是否知道因为他的一时冲动,将苏氏拖入了怎样的深渊?
苏清雪苦涩地摇了摇头。事到如今,责怪他已无意义。当务之急,是找到应对之策。可是,出路在哪里?鼎盛集团这尊庞然大物,绝非现在的苏氏所能抗衡。
就在苏清雪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甚至开始考虑最坏的打算时,林枫正站在铂锐一品的阳台上。
夜幕已然降临,城市的霓虹再次点亮,却照不亮苏氏集团上空的阴霾。林枫看着远方苏氏集团大厦的方向,手里握着那个通体漆黑的特殊手机。
他刚刚接完一个电话,是龙门负责商业情报和资本运作的“玄武”打来的,详细汇报了针对鼎盛集团的布局已经完成。
林枫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只是在听一件与己无关的日常汇报。他沉默了片刻,对着手机,用一如既往的平淡语气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收网。”
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蕴含着足以让整个商界地动山摇的力量。
电话那头的玄武恭敬回应:“是,龙皇!”
这一夜,对于许多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苏清雪几乎是彻夜未眠,早早来到了公司。她必须稳住局面,哪怕只有一丝希望。然而,坏消息依旧不断传来,股价在集合竞价阶段再次大幅低开,公司的电话几乎被催债和质问打爆。
就在苏清雪感到心力交瘁,几乎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她的助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办公室,脸上带着极度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苏……苏总!鼎……鼎盛集团……变……变天了!”
苏清雪心头猛地一跳,强撑着站起身:“怎么回事?说清楚!”
助理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了一些,语气依旧激动得发颤:“刚刚……刚刚收到的消息!鼎盛集团召开紧急董事会,宣布最大股东易主!李浩和他的父亲,被……被罢黜了所有职务!踢出董事会了!”
“什么?!”苏清雪猛地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怎么可能?!”
鼎盛集团是家族企业,李家控股超过百分之四十,是绝对的第一大股东和控制人!怎么可能一夜之间最大股东易主?李浩父子被罢黜?
“千真万确!”助理激动地挥舞着手中的平板电脑,上面正显示着财经新闻的紧急快讯,“新闻已经爆出来了!据说是来自海外的神秘资本,通过极其复杂的离岸公司和交叉持股,在过去24小时内,从二级市场和几个摇摆股东手里,闪电般收购了超过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加上原本暗中持有的一些,总持股比例已经超过了李家!然后在今天的紧急董事会上,联合其他早就对李浩父子不满的股东,强行通过了罢免决议!”
这个消息如同一声惊雷,在整个苏氏集团,乃至整个商界炸响!
所有人都懵了!鼎盛集团,这个刚刚还对苏氏喊打喊杀的巨无霸,一夜之间,居然就这么改朝换代了?
还没等众人从这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更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
前台接待处打来内线电话,声音带着不可思议的颤抖:“苏……苏总,鼎盛集团……新任董事长,郑……郑董事长,亲自来访,说要见您!”
苏清雪彻底愣住了。鼎盛集团的新任董事长?亲自来访?在这个敏感的时刻?
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整理了一下仪容,沉声道:“请他到会议室。”
当苏清雪走进会议室时,看到一位穿着得体、气质沉稳、年约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已经等在那里。他身后跟着几名助理和保镖,排场不小,但态度却显得异常谦和。
看到苏清雪进来,那位郑董事长立刻站起身,脸上带着诚恳甚至略带一丝恭敬的笑容,主动迎上前伸出双手:
“苏总,您好您好!冒昧来访,打扰了!”
苏清雪与他轻轻一握,心中疑窦丛生。这位郑董事长,她隐约有些印象,似乎是鼎盛集团一位比较低调的元老级股东,之前并不显山露水。
“郑董事长,不知您大驾光临,有何指教?”苏清雪保持着警惕,语气疏离。
郑董事长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歉意,微微躬身:“苏总,我今天是专程为李浩之前的无礼行为和鼎盛集团对苏氏造成的困扰,来向您郑重道歉的!”
他此话一出,不仅是苏清雪,连她身后跟进来的几位高管都惊呆了。
鼎盛集团的新任董事长,亲自登门,向被他们打压的苏氏道歉?
郑董事长仿佛没有看到众人的震惊,继续诚恳地说道:“李浩父子仗势欺人,倒行逆施,不仅对苏总您个人极为不尊重,其鲁莽的商业决策更差点为鼎盛集团树下大敌,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如今他们已被清除出集团,他们的所有行为,均不代表鼎盛集团的意志!”
他顿了顿,从助理手中接过一份崭新的文件,双手递到苏清雪面前。
“为了表达我们最大的歉意和诚意,这是我们鼎盛集团拟定的新的合作协议。请您过目。合作条件,完全按照之前贵我双方团队商定的最优版本,并且,在利润分成上,我们愿意再让出一成,以示补偿。我们希望,能与苏氏集团,与苏总您,建立长期、稳定、互利共赢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会议室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呆呆地看着那份崭新的合同,以及态度恭敬得近乎卑微的郑董事长。
这反转来得太快,太不可思议,简直像做梦一样!
苏清雪接过合同,快速翻阅着里面的条款。果然如郑董事长所说,条件比之前谈好的更加优厚,利润让渡更是实实在在的利益。这哪里是道歉,这简直是送上门的厚礼!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态度诚恳的郑董事长,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前天晚上,林枫站在阳台上打电话的那个平淡侧影。
“……明天太阳升起之前,我不想再听到他们还在那个位置上。”
“至于苏氏……换个懂事的人,去送一份新的合同。条件,按之前谈好的,利润再让一成。”
他那平淡的话语,此刻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回荡!
难道……这一切,真的都是因为他那个电话?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野草般疯狂蔓延,再也无法遏制。
匿名邮件,会议室意外,车库救援,沉香乌木,撕毁合同,再到如今鼎盛集团的惊天逆转和登门道歉……这一系列的事件,如同散落的珍珠,而林枫,就是那根将它们串联起来的线!
她一直以为他平凡,甚至窝囊,却从未想过,在那平静的表象之下,可能隐藏着何等惊世骇俗的能量!
“苏总?苏总?”郑董事长的轻声呼唤将苏清雪从翻腾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无论真相如何,眼前的合作对苏氏是天大的利好。
“郑董事长言重了,”苏清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对于贵集团的诚意,我们感受到了。这份合同,我们会仔细研究。”
“应该的,应该的!”郑董事长连连点头,“苏总您慢慢看,有任何要求,随时提!我们鼎盛,期待与苏氏的合作!”
送走千恩万谢的郑董事长,会议室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和议论声!绝处逢生的狂喜,笼罩了每一个苏氏员工。
而苏清雪,却没有太多喜悦。她独自一人回到总裁办公室,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
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短短一天内发生的惊天巨变。
更需要时间,来重新审视那个与她同住一个屋檐下,签了契约婚书,却仿佛笼罩在层层迷雾中的男人——林枫。
他到底是谁?
他拥有怎样的力量和背景?
他为什么要隐藏身份,以这样一种方式留在自己身边?
爷爷和那位神秘的师父,在这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无数个疑问在她心中盘旋。
她想起他撕毁合同时那句“合作,是平等的。你,不配。”的冷酷。
想起他昨晚打电话时那平淡却不容置疑的语气。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攫住了她。那不是好奇,也不是感激,而是一种混合着震撼、茫然、以及一丝隐隐恐惧的复杂情绪。
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陌生”的丈夫,可能远远超出了她所有的理解和想象。
而此刻,造成这一切风暴中心的林枫,正如同往常一样,坐在公寓客厅的沙发上,悠闲地看着早间新闻,仿佛外界的天翻地覆,都与他毫无关系。
只是,当电视新闻里开始播报鼎盛集团易主、新任董事长拜访苏氏的消息时,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风暴已然平息,但更大的波澜,却刚刚在苏清雪的心中,掀起狂澜。而接下来,为了答谢那位“暗中帮助苏氏的神秘客户”(苏清雪下意识地将其与林枫关联起来),她决定带他去古董店挑选礼物。一场新的、关乎眼力与身份的较量,即将在古董店里悄然上演,而林枫身上那层神秘的面纱,也将在那里,被揭开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