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城的官道比来时更显肃杀,秋风卷着枯叶打在锦衣卫的甲胄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谢星辞骑在马上,手腕上铁链留下的红痕尚未消退,心中的警觉却愈发强烈——锦衣卫队列中,有两名骑士的眼神总在暗中瞟向她,腰间佩刀的款式与姜后宫中侍卫别无二致。
“谢大人,前面便是黑风岭,山路崎岖,需得小心慢行。”领头的锦衣卫百户面色恭敬,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谢星辞颔首,指尖悄悄攥紧了藏在袖中的一枚银针——那是方才路过一处驿站时,萧珩派人暗中递来的信物,针尾刻着“危”字。她深知,姜后绝不会让她活着回到京城,这黑风岭,便是她布下的最后杀局。
果然,刚踏入岭中狭窄山道,两侧山壁突然滚下巨石,堵住了前后去路。数十名黑衣人身形矫健,从密林中跃出,手中长刀泛着寒光,直奔谢星辞而来。“奉皇后娘娘懿旨,取谢星辞狗命!”为首之人面罩遮面,声音嘶哑。
锦衣卫百户见状,竟拔剑后退半步,示意手下按兵不动——显然,他早已被姜后收买。谢星辞心中一冷,拔剑迎上,可她刚经历囚车颠簸,手腕无力,又被数名黑衣人围攻,不出十招便渐落下风。
就在一柄长刀即将劈中她肩头之际,一道娇小的身影突然从树后窜出,手中甩出数枚黑色粉末,黑衣人触之即倒,浑身抽搐不止。“姐姐莫慌,阿蛮来救你!”清脆的女声响起,少女身着粗布短打,梳着双丫髻,脸上沾着些许泥污,眼神却灵动如狐。
谢星辞一愣,少女已拉着她跃下马背,钻进了一侧的山洞。“我是阿蛮,受萧将军所托,在此等候姐姐。”阿蛮拍了拍手上的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竹盒,“将军说,京城已是龙潭虎穴,姜后定然不会放过你,唯有假死,方能脱身。”
“假死?”谢星辞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又蹙眉,“如何能做得天衣无缝,让姜后与陛下都信以为真?”
阿蛮咧嘴一笑,打开竹盒,里面趴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虫,蠕动间竟泛着淡淡的银光。“这是‘寒魄蛊’,我师门秘传的假死蛊。此蛊入体,半个时辰后便会脉象全无、气息断绝,周身冰冷如尸,便是御医也查不出破绽。”她指尖捏起那只小虫,语气笃定,“最多能维持三日,三日内服下解药,便可安然无恙。”
谢星辞看着那只奇异的小虫,心中已有了决断。她如今身陷囹圄,姜后步步紧逼,朝堂之上虽有萧珩相助,却缺乏扳倒皇后与三皇子的铁证。唯有假死脱身,才能暗中搜集证据,彻底掀翻这盘棋局。
“好。”谢星辞颔首,目光坚定,“我信你。但需得让萧珩知晓计划,否则他定会为我复仇,打草惊蛇。”
“姐姐放心!”阿蛮从怀中掏出一只信鸽,“我已与将军约定,只要看到黑风岭燃起狼烟,便知计划成功,他会立刻带人赶来,将你‘尸身’带回京城,再暗中寻机给你服下解药。”
话音刚落,洞外传来兵器相撞的声响。阿蛮脸色一凝:“那些黑衣人没被毒晕多久,姐姐快些服下蛊虫!”她小心翼翼地将寒魄蛊放在谢星辞掌心,“只需咬破指尖,让它吸食一滴血,便会自行入体。”
谢星辞毫不犹豫地咬破指尖,雪白的小虫立刻爬上她的伤口,吸食鲜血后化作一道银光,钻入皮肤之中,消失无踪。片刻后,她只觉一股寒气从丹田蔓延至四肢百骸,浑身力气渐渐消散,眼皮越来越沉重。
“姐姐撑住!”阿蛮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将她拖到山洞深处,用枯叶盖住大半身子,“我去引开他们,你安心‘假死’!”说完,她抓起一把泥土抹在脸上,提着一把短刀冲出山洞,口中高声喊道:“谢星辞在这里!快来抓我啊!”
黑衣人果然被吸引,纷纷朝着阿蛮追去。谢星辞躺在枯叶中,感受着体温一点点下降,脉象逐渐沉寂,最后连呼吸都变得微不可闻——寒魄蛊已彻底发作,她此刻看上去与死人别无二致。
半个时辰后,萧珩带着禁军疾驰而至。黑风岭上狼烟滚滚,厮杀声已然停歇。他翻身下马,直奔山洞而去,一眼便看到了躺在枯叶中的谢星辞。她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如纸,周身没有一丝气息,手腕上的红痕与嘴角溢出的一缕黑血(阿蛮提前备好的假血),更显死状凄惨。
“星辞!”萧珩心中一痛,快步上前将她抱起,指尖探向她的颈动脉——果然毫无脉象。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按照与阿蛮约定的计划,沉声道:“谢大人遭姜后派来的逆党伏击,不幸身亡!即刻将尸身带回京城,禀报陛下!”
禁军将士皆是悲愤不已,纷纷应声。萧珩抱着谢星辞的“尸身”翻身上马,目光扫过一旁瑟瑟发抖的锦衣卫百户,冷声道:“你等护驾不力,致使功臣遇害,随我一同入宫请罪!”
消息传回京城,朝野震动。皇帝得知谢星辞“身亡”的消息,看着她冰冷的“尸身”与黑风岭上的厮杀痕迹,龙颜大怒,当即下令将失职的锦衣卫百户打入天牢,彻查此事。
长乐宫内,姜后听闻谢星辞已死,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狠厉的笑意:“死得好!这下看谁还能阻拦景曜的储位!”嬷嬷连忙上前道贺:“娘娘英明,谢星辞一死,三殿下再无后顾之忧。”
“不可大意。”姜后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疑虑,“派人去天牢提审那名锦衣卫,确认谢星辞是否真的死透了。另外,盯着萧珩,他与谢星辞交情不浅,谨防他玩什么花样。”
而此刻,萧珩将谢星辞的“尸身”安置在自己的将军府密室中,阿蛮早已在此等候。“将军,快些给姐姐服下解药!”阿蛮递过一个瓷瓶,里面装着红色的药汁。
萧珩小心翼翼地撬开谢星辞的嘴,将药汁缓缓灌入。片刻后,谢星辞的手指微微动弹,脉象逐渐恢复,眼皮轻颤着睁开。“我……还活着。”她声音虚弱,眼中却闪烁着劫后余生的光芒。
“你活着就好。”萧珩松了一口气,语气中满是庆幸,“姜后已信你身亡,短期内不会再追查。但将军府也非绝对安全,阿蛮会带你去城郊的一处隐秘别院,你在那里暗中休养,搜集证据。”
阿蛮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这里有易容粉和男装,姐姐换上后,便没人能认出你。我师父曾说,寒魄蛊虽能假死,却会损伤元气,姐姐需得静养七日,方能恢复功力。”
谢星辞接过布包,心中暖意涌动。她没想到,在最绝望的时刻,竟能得到萧珩与阿蛮的相助。“多谢你们。”她轻声道,“待我恢复后,便去追查李嵩的余党——李嵩虽死,他手中定然还有未被销毁的证据,只要找到这些,便能彻底扳倒姜后与三皇子。”
萧珩颔首:“我会暗中配合你。姜后如今放松了警惕,正是搜集证据的最佳时机。三皇子近日频频与京中世家联络,似乎在谋划什么,你务必小心。”
三日后,谢星辞的“葬礼”在城外的谢家墓园举行。皇帝派李公公前来吊唁,萧珩一身素服,亲自为她扶灵,京中百官虽有疑虑,却无人敢质疑。姜后派来的眼线亲眼看到棺木下葬,回报后,她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而城郊的隐秘别院中,已换上男装、易容成普通书生的谢星辞,正与阿蛮一同整理着萧珩送来的情报。“姐姐,你看这个。”阿蛮指着一张纸条,“萧将军查到,三皇子暗中派人去了钦天监旧址,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谢星辞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钦天监是谋逆案的发源地,定然藏着三皇子与姜后勾结的关键证据。“明日,我们便去钦天监旧址一探究竟。”她握紧拳头,语气坚定,“这一次,我定要让姜后与三皇子,血债血偿!”
夜色渐深,别院的灯光映着两人的身影,一场暗流涌动的反击,正在悄然拉开序幕。而远在皇宫中的姜后,尚不知自己亲手“杀死”的对手,已在暗中磨利了爪牙,即将给予她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