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更鼓响过三声,校场的灯火还在亮着。我站在高台边缘,手里还握着那块记录板,眼睛扫过每一队归位的士兵。副将正和士兵甲说话,两人低头查看夜巡路线。
我没动。右腿的旧伤压着地面,传来一阵闷痛,但我没去揉。
就在这时,军师从营帐方向快步走来。他没打灯,披风裹得紧,脚步很急。
我立刻抬手,副将看见了,马上停下讲话,朝我这边看。
军师走到台下,抬头说:“有新消息。”
我跳下高台,一句话没问,直接往中军帐走。副将跟上来,军师落后半步。
帐内灯刚点上,地图已经铺在案上。军师伸手按住北面一处标记,说:“昨夜渤辽前锋前移二十里,现在距黑石沟只剩六十里。”
我盯着那个位置。昨天的情报还是七十里。
“谁传回来的?”我问。
“西岭暗哨。”军师说,“他们看到敌营炊烟密集,整夜未断,至少三千人扎营。另外,斥候回报,敌军换了旗号,不再是原来的小队标记,而是主力战旗。”
副将皱眉:“主力战旗?他们要打正面?”
军师点头:“不止。他们的粮道已经被切断两天。我们派出去的运粮队全被堵回。如果只是小规模试探,没必要动用这么多人,也没必要断自己的补给线。”
我沉默了几秒。
“有没有可能是假动作?”我说,“引我们调兵过去,然后从东侧绕后?”
“有可能。”军师说,“但风险太大。他们若真想绕后,不该提前暴露主力旗号。而且,西岭地势窄,大军调动声音大,藏不住。”
副将插话:“可我们刚训完兵,所有人只睡四个时辰。要是今晚就开战,体力撑不住。”
我看向地图。黑石沟的地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沟底泥地问题已经解决,诱敌方案也定了,但现在时间变了。
原计划是等他们再推进十里,我们再动手。现在他们提前逼近,我们必须抢在他们之前布防。
“传令各队主官。”我说,“即刻到中军帐集合,不得延误。”
副将领命转身就要走。
“等等。”我叫住他,“先别让全军集结。只叫主官来,其他人原地待命,保持休息状态。”
副将点头,掀帐出去。
我转向军师:“你刚才说派了三路暗探?”
“是。”军师说,“我已经安排好了,沿三条小径潜行,一条走山脊,一条走河谷,一条走废弃驿道。天亮前必须带回实情。”
“好。”我说,“我要知道他们是真要打,还是虚张声势。如果是真打,我要知道主攻方向。”
军师看着我:“你打算提前行动?”
“看情况。”我说,“如果他们今夜就动,我们就不能等。弓手组保留轮射序列,轻骑改为双哨制,每队加派一人轮替。步兵盾阵前置五百步,在沟口外设第一防线。”
军师快速记下。
“火油组呢?”他问。
“保持原定运输路线。”我说,“但增加两组护卫。甲字队负责押运,乙字队沿途接应。出发前再检一次容器密封性。”
“粮仓那边呢?”
“湿粮继续翻晒,但优先保证前线干粮供应。调十人专管分装,每包加量一成,让士兵吃饱。”
军师点头,把每条都记在纸上。
外面传来脚步声,副将回来了,身后跟着五名主官:弓手队长、轻骑统领、步兵校尉、火油组长、传令队头领。
六人站成一排,等命令。
我指着地图:“敌军已前移二十里,可能今晚就会进攻。我们的时间少了至少一天。”
几人脸色变了。
“我不让你们现在就出发。”我说,“但必须立刻准备。弓手组检查箭矢数量,每人额外配二十支,标号顺序不变。轻骑换马不换人,两班轮哨,一个时辰换一次。步兵盾阵今晚就推到沟口外五百步,挖浅壕,立拒马。”
弓手队长问:“要不要提前埋伏?”
“不。”我说,“现在埋伏太早,他们会发现。等我确认他们动了,再下令进入位置。”
轻骑统领问:“信号怎么改?”
“还是旗语为主。”我说,“但加一组锣声。一声缓锣,全军戒备;两声急锣,准备迎敌;三声连敲,立即冲锋。”
传令队头领记下。
“火油组。”我看向士兵甲,“你们的任务最关键。运输途中一旦遇袭,立刻点燃备用火堆报警。路线不变,但多设三个接应点。”
士兵甲抱拳:“明白!”
“你们现在回去,立刻执行。”我说,“半个时辰内,我要看到所有队伍进入预备状态。做不到的,现在提出来。”
没人说话。
“去吧。”
六人转身出帐。
帐内只剩我们三个。
副将低声说:“你觉得他们真会今晚打?”
“不知道。”我说,“但必须按最坏的情况准备。”
军师看着地图:“还有一个问题。李三河死的那天,先锋官调走过一支游哨队。那队人去了哪,一直没记录。如果他们当时就已经和外敌通气……”
我盯着那个位置。
“你是说,敌军知道我们的布防节奏?”
“有可能。”军师说,“不然他们怎么会选在这个时间点突然逼近?正好是我们训练结束、体力最弱的时候。”
副将冷笑:“这群人真是吃里扒外。”
我拿起炭笔,在地图上划了一道线:“明天一早,我去西岭。查哨所旧址,也要查那支游哨的去向。”
军师说:“我再派人去边境村落打听。如果有百姓逃出来,一定能问出更多。”
我点头。
这时,外面又传来急促脚步声。
一名传令兵掀帐进来,单膝跪地:“报告!西岭暗哨发回紧急信号——敌军已经开始拔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