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鼓声刚落,我走出中军帐,风从营门方向吹来。手里地图卷得紧紧的,指节发烫。副将已经在外面等我,火把映着他脸上的轮廓。
“走。”我说,“先去库房。”
他没问为什么这么急,只是跟上来。我们一前一后穿过营地,脚步踩在夯土路上发出闷响。守库的士兵认出是我,立刻打开军械库大门。
里面堆满长枪、刀盾和箭箱。我直接走向弓弩架,抽出一把复合弓,拉弦试力。弦有些松,手指能感觉到轻微颤动。
“这批弓多久没换弦了?”我问。
副将翻看登记簿:“上个月查过一次,说还能用。”
我摇头:“受潮了。北方湿气重,存久了弦会软。三成以上的弓都有问题。”
我走到角落,打开火雷子存放柜。取出一枚检查引信。木管干燥,火药未结块,还算合格。
“命令下来。”我说,“所有弓弦全部更换。明日申时前必须完成。”
副将记下,转身安排人手。我又去了粮仓。
掀开一口麻袋,抓起粟米细看。颗粒完整,但靠近墙根的位置有轻微霉味。我蹲下摸了摸地面,竹席下面潮湿。
“这仓底漏雨过?”我问。
旁边一个老兵答:“前阵子连下三天雨,排水沟堵了,水倒灌进来一小片。”
我没说话,把米放回袋子里。站起身对副将说:“调十个人,轮班翻晒。加铺新竹席,底下垫石灰。湿粮单独分出来,不能带上前线。”
副将点头,立刻派人执行。
这时一个年轻士兵快步走来,抱拳行礼:“都尉,我是负责火油组的士兵甲。”
我看着他。这张脸我记得,在上次演练里扛着二十斤油包跑了五里路,中途没歇一次。
“东西清点好了?”我问。
“五十包火油全部密封入箱,外层裹了油皮防渗。编号登记完毕,随时可运。”他说得利落。
“好。”我说,“这批物资优先级最高。明天出发前再复检一次,你亲自盯着。”
他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我离开粮仓,直奔校场。夜已深,但我知道不能停。计划定了,就得立刻落地。差一步,战场上就是一条命。
校场上已经有人影晃动。三百弓手、八百轻骑和五百步兵陆续集结。我站上高台,声音压着低吼:“‘断铃行动’要打,靠的不是猛冲,是准备到位。今夜,每支箭要利,每匹马要健,每口粮要足!”
没人说话,所有人都盯着我。
“现在分组作业!”我下令,“弓手队检查箭矢分类,按长短插进箭筐,贴标识;轻骑队检修马蹄铁,配足饲料;步兵队清点刀盾,破损的立刻送修。”
我自己带头进了装备区。拿起一块铠甲,发现边缘锈迹斑斑。旁边一个新兵正拿布擦刀,动作潦草。
我接过他的刀,放在磨石上推了几下:“刀刃不锋利,交手时第一下就吃亏。你要对自己负责。”
他低头不语,接过刀重新打磨。
我又走到箭堆旁。一个士兵把备用箭胡乱塞进箱子,我立刻叫住他:“战时取箭慢一秒,命就少一分。按长度分开,插进专用箭筐,贴上编号。”
他脸红了,马上重新整理。
副将在另一边指挥马匹检查。我过去看了看饲料配比表,确认豆粕和干草的比例合适。又摸了摸几匹战马的腿,肌肉紧实,状态不错。
士兵甲带着人搬出火雷子箱体,一个个打开检查锁扣。他们用红漆在箱角标上“黑石沟北”字样。
我看了一圈,发现基本流程都在推进。但时间太紧,必须盯住每一个环节。
走到一处堆放草油布包的地方,我发现包装布有裂缝。立即叫来负责人:“这种布包一旦淋雨就失效。换防水油布,重新封装。”
对方答应后马上去办。
我又去了护具区。一批新到的皮甲还没拆封,打开一看,内衬发霉。我让士兵全部退回仓库,通知主管明日追查来源。
一圈转下来,已是子时。士兵们脸上有了倦意,动作开始变慢。
我召集所有人列队。
“今晚的检查完成了九成。”我说,“器械基本达标,粮草处理得当。明天辰时三刻,所有人在此集合,进行最终装车和出征预演。”
队伍安静听着。
我对副将低声说:“西岭的事不能拖。明早我去一趟,你留在这里,确保士兵睡够四个时辰。”
他看了我一眼:“你放心去。这边我盯着。”
我最后扫视整个校场。兵器箱整齐排列,粮袋码成方阵,战马拴在栏边咀嚼干草。火雷子、草油、箭矢全都分类标记完毕。
士兵甲正在清点最后一箱火油,用炭笔在木板上写下数字。他抬头看见我,敬了个礼。
我点头回应。
转身往营房走的时候,右腿旧伤隐隐作痛。我没停下。脑子里还在过明天的行程:先去西岭废弃哨所,查看灶台残留物证,再顺路查李三河最后驻扎的营地。
风更大了。远处传来一声马嘶。
我推开营房门,把地图放进皮囊,解下铠甲放在床边。窗外月光斜照进来,落在刀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