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云的手指贴在屏障表面,冷意顺着指尖爬上来。她没收回手,只是盯着那滴血在赤月唇角凝成细珠,缓缓滑落,砸进衣襟。
命锁的震颤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像一根快断的弦,在风里轻轻抖。
她闭了眼,再睁时,魂力自眉心涌出,周天星盘无声浮起,悬于胸前,光晕扫过四壁。刻痕仍在蠕动,“祭”字已成型,其余文字仍混沌未定。地面无暗格,墙缝无夹层,整间密室如一口封死的棺。
她转身走向墙角堆叠的竹简与玉册,袖袍一拂,尘灰扬起又落下。星盘牵引,书册自行翻页,一页页掠过眼前。
《灵枢阵解》——残缺三卷,仅存炼器图谱。
《九幽禁制考》——虫蛀严重,中间一段全毁。
《玄冥录残卷》——泛黄玉片上刻着:“紫气入体者,九窍闭,魂渐离。”
她的目光钉住。
“紫气……”她低声念出,指尖划过玉片边缘,血丝渗出,染红一角。
这与青铜匣缝隙透出的气息一致。赤月中毒瞬间,那缕紫气便从缝中溢出,缠上她的经脉。
可接下来呢?解法何在?
她继续翻阅。一本龟甲册子翻开半页,写着“幽蓝火反噬,需以双血引渡”,但后文被利器削去,只剩焦痕。另一册提到“命契未全,禁制自启”,却无解释。
线索碎片如沙,握得越紧,流失越快。
她取下腰间空白玉简,指尖逼出一滴血,以血为墨,开始誊录:
毒发于触碰传承石之后,禁制启动,幽蓝光现,紫气渗出。
症状:经脉冻结、内腑灼痛、战意失控、意识剥离。
墙壁浮现“祭”字,识海曾响“单心难承,双命共渡”。
血字在玉简上浮现,她盯着最后两句,瞳孔微缩。
这不是毒。
是筛选。
是守护机制对“执钥者”的考验。若非真正契合之人,触之即伤,甚至化为祭品。
她猛地抬头,看向昏迷的赤月。
你不是不配。
你是太配了——配到它怕你夺走一切。
所以才用这种方式阻你。
她喉头一紧,随即压下翻涌的情绪,将玉简收起,重回书堆。
时间不多。赤月的呼吸越来越浅,胸口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命锁传来的波动,已从急促转为断续,像深夜里将熄的灯芯,一闪,再一闪。
她翻出一堆覆尘的龟甲,一块块拨开。大多残损不堪,直到指尖触到一片边缘带齿纹的残碑。
她将其抽出。
碑面刻着八个古字:“命锁同调,血引归元。”
字体苍劲,深深刻入石中,像是被人用剑尖硬生生凿出来的。
她的手指一顿。
“命锁同调”——她与赤月之间的命锁,本就因共修功法而共鸣。此前战斗中,她曾以此短暂加持赤月的速度与感知。
可“血引归元”呢?
是以血为引,逆转毒性?还是……需要两人之血再次融合,才能打破禁制反馈?
她脑中电光一闪,想起传承台前那一幕——她们共同献祭精血,阵法平息,血液共鸣。那时,暗金液滴曾悬停在她们交叠的手背上。
或许破局之法,从来不在典籍里。
而在她们之间。
她攥紧残碑,起身走向屏障。
赤月仍靠墙坐着,头微微歪向一侧,脸色青白,唇色发紫。焚寂剑横在腿边,剑身黯淡,毫无生气。那只手垂落在地,指尖沾着干涸的血迹。
凰云跪坐在屏障前,掌心贴上虚空。
“听见了吗?”她声音极轻,却清晰,“你撑不住的时候,我说我接着你。”
她顿了顿,指尖微微用力,仿佛能透过屏障握住她的手。
“现在轮到你等我了。”
她收回手,星盘再度亮起,魂力灌注其中,开始逆向推演“命锁同调”与“血引归元”的关联。魂力如丝,缠绕玉简上的血字,试图构建逻辑链。
然而,典籍记载矛盾重重。有的说“双血合一可破万禁”,有的却警告“双命相融必有一亡”。更有人批注:“执钥者唯一,余者皆祭。”
她眉头越锁越紧。
若真是如此,那“双命共渡”岂非谎言?
还是说……所谓的“共渡”,并非共享传承,而是——
一人承劫,一人承命?
她心头一震,正欲深究,忽然察觉命锁传来一丝异样。
不是衰弱。
是某种极其微弱的回流。
像是赤月体内残存的战意,在无意识中试图回应她的魂力。
她立刻将星盘转向自己手腕,催动《星辰万象诀》,引导魂力通过命锁反向注入。
刹那间,赤月的手指抽动了一下。
虽只一瞬,却真实发生。
凰云呼吸一滞。
有效。
命锁不仅能传递情绪,还能传导力量。只要她不断输入魂力,就能延缓赤月的生命流逝。
但她不能一直耗在这里。
她必须找到解法。
她最后一次扫视密室,目光落在那堆被翻乱的龟甲上。其中一块边缘泛着淡淡银光,与其他不同。
她走过去,拾起。
背面刻着一行小字:“祭门启,双心裂,血落处,归途灭。”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不是解法。
是警告。
若强行破解,代价可能是命锁断裂,甚至一人陨落。
她握着龟甲,站在原地,良久未动。
然后,她缓缓将它放入怀中。
不重要了。
她已然清楚自己会作何选择。
她回到屏障前,取出残碑,以指尖血在空白处写下所有关键词:紫气、祭、双命共渡、命锁同调、血引归元。
写完,她闭目,运转功法,将信息尽数烙入魂海。
睁开时,目光如刃。
她不需要典籍告诉她怎么做。
她只需要知道——赤月还活着。
这就够了。
她俯身,隔着屏障,轻轻握住赤月冰冷的手腕。
“等我。”她说。
下一瞬,她抬手结印,星盘光芒暴涨,魂力如潮涌出,直冲命锁彼端。
赤月的指尖,在无人察觉的瞬间,微微蜷了一下。
凰云察觉到了。
她松开手,站起身,走向密室最深处那堆未翻的玉匣。
最后一摞。
她伸手,掀开第一本。
封面刻着四个字——《执钥者禁典》。
书页翻开,第一页赫然写着:“凡双执钥者,入此室,见此书,即为祭礼启动之始。”
她的手指停在那行字上,没有颤抖。
也没有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