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晋封雍郡王的旨意晓谕六部,正式的册封典礼尚需时日筹备,但府内上下已是喜气洋洋,苏培盛张罗着换匾额、准备赏钱,忙得脚不沾地,脸上笑开了花,唯有正院依旧清净。
胤禛脱下朝服,换了身常服,便又习惯性地溜达了过来,见清仪正坐在窗边,手里拿着的却不是书,而是一块质地温润的羊脂玉,指尖正无意识地在上面摩挲着。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胤禛凑过去,很自然地挨着她坐下。
清仪将玉石递给他:“苏培盛方才送来的,说是新得的一批料子里成色最好的。”
胤禛接过来掂了掂,触手生温,确实不错。“喜欢就留着把玩,或者给你雕个什么小玩意儿?”他如今搜罗起这些东西来越发顺手,恨不得把天下所有带点灵气的物件都堆到她面前。
清仪却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他脸上,细细端详了片刻,才道:“你近来气色虽好,但眉宇间倦意未消,可是户部事务繁重?”
胤禛没想到她观察得这般细致,心里一暖,顺势揉了揉额角,带点撒娇的意味抱怨:“可不是嘛!年关将近,各地钱粮奏销、官员考绩,堆得跟小山似的,皇阿玛刚给了郡王衔,多少双眼睛盯着,更不能出半点差错。”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还得暗中查那毒源的事,千头万绪,确实有些耗神。”
他说着,很自然地将手伸过去,掌心向上,眼巴巴地看着清仪:“福晋,你那养生古方,是不是该给爷用用了?感觉骨头缝里都透着乏。”
清仪看着他这副毫不客气讨要好处的模样,有些好笑,自月下交心后,这人是越发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她也没推拒,伸出右手,指尖泛起一层极淡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柔和白光,轻轻虚按在他摊开的掌心,一股温煦平和的暖流,如同春日解冻的溪水,缓缓自她指尖渡入他的掌心,随即沿着手臂的经络,不急不缓地向周身流淌开去。
胤禛舒服地喟叹一声,立刻闭上了眼睛,这感觉太奇妙了,不同于汤药的苦涩,也不同于按摩的酸胀,而是一种从身体最深处弥漫开来的松弛与滋养,仿佛干涸的土地被甘霖浸润,每一个疲惫的细胞都在欢欣雀跃,连日来因案牍劳形和暗中筹谋而紧绷的神经,在这暖流的抚慰下,一点点松弛下来,脑中那些纷繁复杂的账目、人事,似乎也变得清晰有序了不少。
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那股暖流如同最灵巧的手指,在他体内游走,遇到那些因常年伏案或早年习武留下的细微暗伤和滞涩之处,便会稍稍停留,温柔地冲刷、疏通,尤其是膝盖处,多年前一次坠马留下的旧伤,每逢阴雨天便会隐隐作痛,此刻在那暖流的包裹下,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舒泰。
“嗯。”他无意识地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哼,像只被顺毛顺得极其舒服的大猫,整个人都放松地靠在榻上,嘴角微微上扬。
清仪看着他这副毫无防备、全然享受的模样,指尖的灵力输出稳定而柔和。她能看到他体内气息的流动,比之初见时那因重生和权谋而略显沉郁凝滞的状态,如今在他的龙气之外,更多了几分被她的灵力滋养出的鲜活与顺畅。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清仪感觉他周身气息已经趋于平和饱满,便缓缓收回了灵力。暖流消失,胤禛有些意犹未尽地睁开眼,活动了一下脖颈和肩膀,只觉得浑身轻松,头脑清明,连眼底因熬夜带来的些许血丝都消退了不少。
“神了!”他眼睛发亮地看着清仪,毫不吝啬自己的赞叹,“比睡上几个时辰还管用!福晋,你这手艺,不开个医馆真是可惜了。”
清仪收回手,语气依旧平淡:“不过是些疏通引导的法子,于你身体有益便好。”
“何止有益!”胤禛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感觉身轻体健,恨不得立刻再去户部看十斤卷宗,“爷觉得现在能徒手打死一头老虎!”他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比划了一下拳头。
清仪被他这夸张的说法逗得唇角微弯:“四爷还是留着力气处理公务吧。”
胤禛哈哈一笑,重新坐回她身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清仪,说真的,自从你用这古方给爷调理以来,爷觉得自己这身子骨,是越发轻健了,精力充沛,思虑清明,连早年落下的一些小毛病,好像都没再犯过。”他摸了摸自己的膝盖,感慨道,“这地方,往年入冬必痛,今年竟是半点感觉也无。”
他越说越觉得惊奇,也越发庆幸,重生归来,他最大的执念便是弥补遗憾,守护至亲,而清仪的存在,不仅抚平了他前世的悔恨,如今更似一汪源源不断的生命泉眼,滋养着他,让他能以更好的状态去面对一切风雨。
这种被细心呵护、被强大力量支撑的感觉,让他内心深处那份因重生和夺嫡而产生的孤寂与不确定感,都被悄然熨帖。他享受着这种感觉,不仅仅是因为身体上的舒适,更因为这份独一无二的连接,只存在于他们两人之间。
他看着清仪平静秀美的侧脸,心头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依赖。他忽然凑近些,压低声音,带着点戏谑,又透着无比的认真:
“清仪,有你在身边这般调理着,朕怕是真要比皇阿玛还长寿,活成个老寿星了。”
他用了朕这个自称,带着点玩笑的意味,但眼神里的光却亮得惊人。清仪抬眸,对上他含着笑意的深邃眼眸,那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还有毫不掩饰的庆幸与某种对未来的笃定期待。
她微微怔了一下,千年修行,追求长生久视,于她本是寻常,可从这个凡间帝王口中,用这般带着烟火气的玩笑话说出来,竟让她心头泛起一丝奇异的涟漪。
她垂下眼睫,避开他那过于灼热的视线,声音轻缓,却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若能如此,自是最好。”
胤禛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灿烂得几乎要晃花人的眼。他忍不住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掌心滚烫。
“那就说定了,”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你得一直陪着爷,把爷调理成大清开国以来,最长寿的皇帝。”
窗外冬意渐浓,屋内却暖意融融。烛火跳跃,将两人依偎的身影投在墙壁上,交织成一幅静谧而温暖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