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的箭伤彻底好了,连最后那点需要灵力温养的隐痛也消失无踪。他如今行动如常,甚至感觉精力比受伤前还要充沛,仿佛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只是午后一个不甚愉快的梦。
这日晚膳后,窗外月色澄澈,夏夜的风带着隐约的栀子花香,胤禛没像往常一样立刻去书房,而是牵着清仪的手在院子里散步,两人并肩走在青石小径上,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总算利索了,”胤禛活动了一下曾经受伤那边的臂膀,语气轻松,“张太医今儿个来请平安脉,绕着圈儿问了我三遍可还有哪里不适,那眼神,啧啧,像是瞧见了什么稀罕景儿。”他侧头看向身旁神情恬淡的清仪,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暖意和一丝隐秘的骄傲,“多亏了你。”
清仪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他的感谢,语气平淡:“分内之事。”对她而言,耗费些许灵力助他恢复,确实不算什么。
两人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苏培盛早已备好了温热的茶水和几样清爽的果品,然后便带着下人远远退开,留给主子们说话的空间。
月色如水,倾泻在庭院中,宁静祥和,但这宁静之下,两人都心知肚明,潜藏的危机并未随着伤势的痊愈而消失。
胤禛端起茶杯,指腹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神色渐渐沉静下来,之前的轻松笑意收敛了几分。“秋狩之事,虽查到了太子和那个苗疆寨子的线索,但皇阿玛那边,终究是雷声大,雨点小。”他声音不高,带着一丝冷意,“储君之位牵动国本,没有铁证,皇阿玛不会轻易动摇。”
清仪对此并不意外,凡间帝王权衡之术,总是更为复杂。“意料之中。”她淡淡道,“他既敢用这等手段,必是留有后手,或是笃定皇上不会深究。”
“不错,”胤禛放下茶杯,目光锐利,“太子经此一挫,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他如今地位不稳,狗急跳墙之下,只会更加不择手段。”他看向清仪,眼神郑重,“清仪,我们在明,他在暗,往后,需得更加小心。”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将她纳入到应对危机的核心圈子里,不是将她置于需要被保护的弱者位置,而是视为可以共同商议、并肩作战的伙伴。
清仪迎上他的目光,点了点头:“我明白,凡俗间的阴谋构陷,我或许不便直接插手,以免引来更多不必要的关注和猜忌,但……”她语气微顿,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淡然,“但凡涉及超乎常理的手段,无论是毒、是咒,还是其他邪术,我自有办法应对,你和晖儿的安全,无需担忧。”
她的承诺简单直接,却带着千钧之力,胤禛只觉得心头一暖,仿佛有了最坚实的后盾,他伸出手,在石桌下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手。
“有你在,我确实安心许多。”他坦言,凤眸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深邃,“只是太子那边,恐怕不会只从这些非常规的手段下手,前朝攻讦,结党倾轧,才是他惯用的伎俩,我担心,他会拿你来做文章。”
清仪挑眉:“我?”
“嗯,”胤禛眉头微蹙,“你几次恰好化解危机,晖儿又如此聪慧健康,难免会引人猜测。若他联合老八那些人,在皇阿玛面前构陷我结交术士,图谋不轨,甚至将你也牵扯进去,说你身怀异术,蛊惑皇嗣,虽是无稽之谈,但众口铄金,不得不防。”
他担心的正是这一点,清仪的不同寻常,是他们最大的倚仗,却也可能是最容易被人攻讦的弱点。
清仪沉吟片刻,道:“此事易尔,我平日深居简出,不涉纷争,他们抓不到把柄,至于晖儿和你的身体,大可推到乌拉那拉府传承的养生古方上,或是你自身洪福齐天,凡间帝王,最忌惮的便是无法掌控的力量,只要不坐实术士之名,不显露超越常理之能,皇上便不会轻易采信。”
她思路清晰,瞬间便指出了关键,隐藏自身,利用凡间规则的漏洞。
胤禛眼睛一亮,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没错!正是此理!还是你想得周全。”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脸上露出笑容,“我们就这么办,你在内,稳住后方,护好晖儿,必要时……嗯,你懂的。”他冲她眨了下眼,意思不言而喻。“我在外,应对前朝风雨,绝不会让他们将脏水泼到你身上。”
知晓了彼此最大的秘密,经历了生死考验,此刻再商讨这些关乎前程命运的隐秘之事,两人之间再无丝毫隔阂与猜疑,一种奇妙的伙伴关系就此确立,他是她在凡尘的代言人和保护者,她是他在莫测危机中的定海神针和终极底牌,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而是真正意义上休戚与共、性命相托的盟友与伴侣。
这种并肩而立、共同面对未来的感觉,让胤禛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底气与力量,他站起身,拉着清仪也一同站起,两人并肩立于溶溶月色之下,他望向紫禁城的方向,目光锐利而坚定,仿佛能穿透重重宫墙,看到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他侧过头,深深地看着清仪清澈沉静的眼眸,握着她的手,一字一句,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
“清仪,有你在,这帝王之路,我走得更有底气。”
他不再自称爷或朕,而是用了最平实的我,仿佛在陈述一个必将实现的未来。
“从今往后,”他语气郑重,如同誓言,“这万里江山,你我共担。”
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仿佛本就不可分割。清仪看着他眼中炽热的信念和毫无保留的信任,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坚定温度,千年平静的心湖,再次被投入一颗石子,漾开圈圈涟漪,她并未言语,只是微微收拢手指,回握住他的手,无需更多言语,彼此心意,已然相通。
就在这静谧而充满力量的时刻,苏培盛脚步匆匆地从院外走来,脸上带着一丝凝重,在距离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躬身低声道:“爷,福晋,刚传来的密报。”
胤禛和清仪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说。”胤禛沉声道。
苏培盛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咱们的人发现,太子殿下今日秘密见了八阿哥府上的总管太监,闭门谈了将近一个时辰。随后,八阿哥门下几个言官,便开始在暗中收集爷您近年来言行举止的细节,尤其关注与爷交好的几位方外之人,以及福晋您管理府邸、养育子嗣的些许异于常人之处。”
胤禛眼神骤然一冷,唇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清仪神色不变,只是眸色微深,果然来了。
太子这是刺杀不成,便要改用光明正大的构陷手段了,目标直指胤禛结交术士、图谋不轨,甚至想将她也拖下水,新的风暴,已然在暗处酝酿,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