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晖这事儿过去了两天,府里瞧着是风平浪静了。
胤禛坐在书房里,手里拿着本折子,眼神却有些发直,半天没翻一页。苏培盛轻手轻脚地进来换了杯热茶,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没敢打扰。
屋子里静悄悄的,胤禛的脑子却没那么安静,之前光顾着后怕和生气了,现在冷静下来,他才开始细细琢磨这事儿。
清仪是怎么做到的?他想起那晚,她只拿着那个糟心的娃娃进了内室,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出来了,轻描淡写地说解决了,然后,城西那个搞邪术的王老六就暴毙了,死状诡异,八弟府上那边也立刻消停了,跟被掐了脖子的鸡似的。
这绝对不是巧合,他之前觉得清仪厉害,是觉得她能养生,能弄些让人心神安宁的阵法,甚至能救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晖儿。这些本事,他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觉得是捡到宝了,是独属于他胤禛的福气和依靠。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可能想浅了,她能隔着大半个京城,精准地找到那个藏在犄角旮旯里的术士?还能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让那人自作自受,死得不明不白?
这已经不是养生或者医术高明能解释的了。这分明是一种超越了寻常武力、甚至超越了寻常认知的力量。
对,就是力量,一种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却真实存在,并且被他的福晋掌握在手中的力量。
胤禛无意识地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冰凉的触感让他思绪更清晰了些。他不再去纠结她到底是什么或者她怎么做到的这种虚无缥缈的问题,而是开始想,这力量,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任何想用类似巫蛊、诅咒这些见不得光的阴私手段来害他、害晖儿的人,在清仪面前,都跟脱光了衣服站在大太阳底下没区别。她不仅能一眼看穿,还能立刻、精准地给你打回去,而且是用一种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方式。
这比他养多少暗卫、布置多少眼线都管用!暗卫能防刺客,能查消息,但能防得住这种无形无影的邪术吗?不能,可清仪能。
胤禛忽然觉得,自己这看似危机四伏的四阿哥府,因为清仪的存在,凭空多了一层看不见、却坚不可摧的屏障,任何魑魅魍魉,想靠近他和晖儿,都得先掂量掂量,能不能过她那一关。
想到这里,一股奇异的安心感,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庆幸,涌上了他的心头。这夺嫡之路,凶险万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兄弟们各显神通,手段层出不穷,他之前不是不担心有人会用盘外招,尤其是对付晖儿这样脆弱的孩子。
可现在,他不怕了。他甚至有点想笑,老八费尽心机找来这么个江湖术士,估计还以为自己手段多么隐秘高明,结果呢?连清仪的面都没见着,就莫名其妙地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了。
这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胤禛端起已经微凉的茶喝了一口,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这感觉,比在朝堂上驳得老八的人哑口无言还爽快。
他之前对清仪那点因未知而产生的敬畏,此刻慢慢沉淀下来,变成了一种对已知力量的清晰认知和全然的信赖。
这力量不属于朝堂,不属于凡俗的权谋,但它偏偏能护住他最核心、最柔软的地方。这不再是简单的需要她,而是在这残酷的棋局里,他意外地、幸运地,握住了一张足以颠覆所有潜在规则的王牌。
不,不是王牌,王牌还需要打出去,清仪的存在,更像是一个永久性的、自动触发的终极防御,而且,这终极防御,是他胤禛明媒正娶的福晋,是他儿子的亲娘,一种混合着巨大庆幸、难以言喻的依赖,还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骄傲感,在他胸腔里鼓胀开来。
他想起了清仪教他的那个静心咒。他练了这些时日,确实感觉心神清明,处理公务时思路都顺畅不少,他原本以为这已经是很了不得的本事了,能助他在权谋争斗中保持冷静。
可现在跟清仪这千里之外决人生死的手段一比,他那点进步,简直就像刚学会爬的婴孩,仰望着能御风而行的仙人,他那仙子福晋,到底还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惊喜?不过,他现在不想去深挖了,他只知道,这护宅之仙,是他的妻。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滚烫,之前的那些不安和揣测,彻底烟消云散,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之前那些试探和猜疑,有点傻。
“苏培盛。”胤禛扬声唤道。
苏培盛应声而入:“爷,您吩咐。”
“去库房里,把那块前儿得的鸡血石料子找出来,再寻些上好的翡翠边角料,要水头足的。”胤禛吩咐道,“悄悄给福晋送过去,就说……嗯,就说给弘晖打磨些小玩意儿玩。”
他想不出还能给她什么,金银珠宝她好像从不稀罕,孤本古籍她偶尔翻翻,兴致也不大,倒是这些带着点灵气的玉石,她似乎用得着。之前布置那个让人舒坦的院子,不就用了不少石头么。
苏培盛心领神会,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利索地应了声嗻,就退出去办事了,主子爷现在的心思,他门儿清,紧着福晋和大阿哥准没错。
胤禛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天色湛蓝,几缕白云悠悠飘过,他望向正院的方向,那里花木似乎比别处更加葱茏鲜活,连空气都显得格外清澈。
他仿佛能看到清仪正坐在廊下,或许在看书,或许在逗弄晖儿,神态一如既往的淡然,可就是这份淡然之下,蕴藏着能为他遮蔽风雨、震慑宵小的磅礴力量。
唇角不自觉地扬起,勾勒出一抹冷硬中带着无比暖意的弧度,他在心里,对着那个方向,无声却坚定地说道:有卿在,魑魅魍魉,何足道哉。这大清江山,合该由你我这般来守护。
这一刻,他不再仅仅将清仪视为需要保护的妻子,或是需要倚仗的利器,而是真正可以并肩同行、共担风雨的道侣。
他对未来的期许,也因为身边有她,而变得更加笃定和野心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