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摩擦的尖啸,撕开了清晨的浓雾。
清水蹲在扭曲的铁门前,食指抹过门轴断裂处的铁锈,抬头看着摇摇欲坠的螺栓。
他将染红的指尖在工装裤上蹭出一道深痕,转头对身后的人群举起喇叭。
“老科带两人切割门框!焊枪预热下再动工!”
五人对于工种的筛选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这大大提高了工作的效率和资源损耗问题,类似之前王海的组织结构就是较为粗糙的轮岗制。
宁芊她们直接废除了这种低能的人力使用,转而讲究术业有专攻。
秦溪倚着张木凳站在不远处,啃着手里的脆香米,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施工现场。
“焊条不够。”
清水的声音像把精准无误的手术刀。
这位建筑师的指甲缝里嵌着墙灰,此刻正用卡尺丈量门框的变形弧度。
“要么拆掉整扇大门,要么就只能勉强修复下。”
秦溪吐出沾着银屑的铝箔包装碎片,舌尖缓慢舔过齿面,清水转头望向她。
“我等会让老殷他们把办公室里的铁皮柜都搬下来,拆了先看看能不能用。”
大门的修补是由清水全权负责,这是秦溪赋予他的权力,宁芊等人也都是一致同意的。
除了这扇铁门外,清水这位建筑师还尽心尽责的提出了不少有用的建议。
比如沿着北城避难所外围。
挖出一圈宽三米、深三米左右的沟渠,绕着整个区域的四面相连。
这个三米是考量到人力以及工具简陋的问题,再宽些就有些超出他们的极限了。
在挖好沟渠后,再简单焊接一些金属,作为粗糙的基层,下面用几根粗壮的木条打入土壤,作为板块的支撑点。
这样,一条北城避难所的护城河就算建成了。
不过纸上谈兵和实践总是会有出入,就好像现在。
“总工!我们挖到市政混凝土的地基了......”有人扯着嗓子在门外喊着。
清水闻言赶忙离开门前,急匆匆的爬上木制楼梯望向围墙外。
第一段沟渠已蜿蜒如刀疤,抱着铁锹的人群站在挖掘到一半的路面,身旁是捧着各式各样冷兵器的守备队。
某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推了推镜架,镜腿处的胶布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挖不动了!我们要不要回填!”
清水用手撑在砖面,倾斜着身子观望了下沟渠下的那抹深灰,低头思索了番。
而他很快就找到了办法。
“不用!把挖出来的堆到面向我们的这边!用砖砌起来做成薄墙,一米左右就行!”
沟渠只挖了两米左右,清水只好转变思路。
降低不了深度,就只能拉高避难所这边,反向形成坡度。
他们缺少水泥沙土等重要的建材,只能退而求其次的盖一些矮墙。
“对了,再用外围的那些轿车和金属废料,运到我们围墙和这个薄墙的中间,做支撑!”
现在只能拆了东墙补西墙,将原本王海时期搭建的防尸圈先分解了。
底下领头的工人比了个oK,招呼起身边的人动身。
他有些焦虑的看向那道沟渠,原本的设计被打乱,那功能性也许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比如三米的高度能轻松防住小股尸潮,甚至阻挡一些体型更大的特殊感染者,可现在只有两米.....
那感染者一旦堆积起来,这个护城河就会马上失去它的作用。
哪怕建了薄墙,可缺少固定的建材和钢筋结构,并不牢固。
还得再想想办法....
思绪顺着外围慢慢飘向避难所内,却和底下好奇的秦溪撞在一起。
“怎么了?出问题了嘛?”
清水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擦了下额头的汗水,朝她微微摇头。
“没事,小问题,我再想想办法。”
想起这边大门焊接还需要自己监工进度,他摸着楼梯刚要下来。
咦?
目光越过秦溪,瞥见远处那道突兀的隔断,他忽然眯起了双眼。
就是那堵原本用来划分贫民区的砖墙。
有了!
他掌心猛拍向扶手,整个木制结构都剧烈的震颤抖动了下。
底下的秦溪有些莫名其妙,这个男人正兴奋的盯着自己的方向两眼放光。
清水快步走下楼,一路小跑朝着她赶来,突然拉起她的袖口就指向那片连绵的猩红。
“能不能安排人去拆了那些围墙,我有办法了!”
秦溪有些愣神的转头,这才懂了他的意思。
“嗷嗷.....可以啊。”
清水没有多说,得到认可后就火速朝着那边还在电焊的工人们走去。
“先别弄大门了,迟点再说,跟我来,去把那边的围墙拆了,材料运过来。”
秦溪看着他有些雀跃的背影挠了挠头,男人正带着三五个工人往行政楼后而去。
这些理工男都这么工作狂么...
怎么感觉比自己都上心,显得我都有些游手好闲了。
放下手中的脆香米,她又拧开一瓶无糖乌龙茶轻抿了口,感受着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灌进食道。
但是真别说,当领导的感觉就是爽....
什么活都不用干,再也不用自己亲力亲为,嗷呦....
她拍了拍腰间隆起的轮廓,心里默念着枪杆子里出政权。
“现在也算是安定了下来。”
秦溪望着这座百废待兴的避难所,欣慰的笑了笑,脑海里却情不自禁闪过一些熟悉的面孔。
还有温南那座狭小的超市。
如果你们也在多好啊...
羌一、晓薇....
“唉......真是年纪大了就会容易伤感。”
摇了摇头,她朝着行政大楼内走去,施工现场有临时的守备队看着,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这附近的感染者都被王海清理的差不多了,有没有枪都无所谓。
自己还是回去帮着林馨点点食物库存吧。
“也不知道晚上吃什么,现在饭都不用我做了.......
她自言自语的说着,身影慢慢消失在一楼大堂的阴影中。
整个北城避难所都在有条不紊的接受着改造。
无论是秩序还是制度,都在秦溪她们到来后被缓慢的重塑。
被解放出生产力的幸存者们,正为这新生的组织迸发出希望的火花。
无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下都罕见的放下芥蒂,共同投身于家园的建设。
“来来来,我给你们也搭把手。”
看着文弱的男人,兴致勃勃的接过工人递来的铁锤,险些一个踉跄被带进泥里。
他面色通红的稳住身子,尴尬的看着周围表情憋得难受的工人。
大家最终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师傅们,先吃点再干活!”
妇女端着四五碗泡面稳稳当当的走在泥泞上。
身后跟着的小男孩也有样学样的抓着一碗,身形摇晃紧张的盯着汤面。
大家被小武的样子逗得捧腹大笑,向着她们道谢接过了食物。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真挚爽朗的笑容。
他们难得放下了人与人之间的戒备,互相只用真诚来交流。
“谢谢小鬼!”
放下大锤的工人亲昵的摸了摸男孩的头,悄悄往他兜里塞了把糖。
一切就像末日前的缩影。
“总工....他们给你什么待遇啊,我看你这破衣烂衫的,也没好哪去啊哈哈哈哈。”
众人有说有笑的坐在墙根,互相调侃着。
心直口快的工人,有些腼腆内向的建筑师,母亲怀里吃着糖的男孩。
大家跨越阶级,抛去旧日的身份,像一家人那样平静而温馨的相处。
站在大楼窗前的宁芊,吹着秋日的凉风,面无表情看着围墙下的几人。
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