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悦于你，已经很久了。” 慕容瑾的声音放得更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忐忑，指尖微微蜷起，像是怕惊扰了眼前人一般小心翼翼，“这些年一直忙于军政要务，南征北战，难得有闲暇时光，故而没能多找机会与你相见，也没能早些将这份心意说出口。”
“啊？” 十叶张了张嘴，惊讶得半天没能合上。她愣在原地，脑子里像是被惊雷劈过，一片混沌。若是二公子慕容清风，或是那位性情爽朗的慕容澈对自己表白，她或许还能平静几分，毕竟相处日久，多少能察觉到些蛛丝马迹。可眼前这人是慕容瑾啊 —— 那个素来一本正经、眉眼间总带着几分疏离，从前更是对她诸多看不惯的明威将军。他竟然喜欢自己？还喜欢了很久？这简直颠覆了她的认知，让她一时有些恍惚，甚至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印象里，慕容瑾对她一直算不上友善，甚至带着几分莫名的排斥，她从前总觉得，他大抵是恨自己这般出身不明、性情跳脱的女子闯入王府，玷污了慕容家的门楣。可如今他却说心悦于她？那这样说来，之前一直查无头绪、给慕容澈下毒的人，定然不是他了。毕竟若是真心喜欢，又怎会做出伤害她在意之人的事？这么一想，十叶心里对慕容瑾的刻板印象悄然松动了几分：或许，他也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冷漠刻薄，甚至…… 也不算坏？
慕容瑾将她脸上的震惊、疑惑与茫然尽收眼底，眼底掠过一丝浅笑，语气带着几分自嘲般的温和：“怎么？我喜欢你，就这么不可思议吗？”
见十叶仍是一副怔忡无措的模样，他放缓了语气，眼中的急切褪去，多了几分耐心与包容：“你也不必急着给我答案。这份心意藏了这么久，我也不在乎多等些时日。你慢慢想，仔细斟酌，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给我一个答复便好。”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格外坚定，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又藏着难以掩饰的期许：“无论你何时点头，我慕容瑾即刻便备下千金聘礼，以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将你娶入将军府，让你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将军夫人。”
没错，此刻的慕容瑾，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居住在王府庭院的三公子。他凭借赫赫战功，被封为明威将军，早已脱离王府，另立了气派的将军府，有足够的能力护她周全，给她想要的自由与尊荣。
慕容瑾的身影刚转过月亮门，潇潇便像只轻快的小雀儿，颠颠地跑到十叶身边，脸上满是掩不住的雀跃，连声音都带着几分雀跃的调子：“小姐！您瞧瞧，这福气不就主动找上门了嘛！明威将军啊，年轻有为又模样周正，还对您这般上心，这要是真成了，往后您就是将军夫人，多风光呀！”
十叶被她这副喜不自胜的模样逗得又气又笑，伸手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语气带着几分嗔怪，眼底却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纠结：“福气你个鬼！你懂什么，这哪里是福气，分明是麻烦大了！” 一边说，她一边不自觉地抬手揉了揉眉心 —— 慕容瑾的表白太过突然，让她至今仍觉得混乱，只觉满心都是剪不断的头绪。
潇潇捂着被敲的脑袋，却依旧笑得眉眼弯弯，凑到十叶身边轻轻晃了晃她的胳膊：“小姐您就是想太多啦！将军对您的心意多真呀，还说让您慢慢想，不催您呢！” 十叶没再反驳，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主仆二人便这样一边说笑打趣，一边慢悠悠地往屋中走去，庭院里的月光洒在她们身上，拉出两道相依的影子，满是寻常的温馨。
可她们不曾知晓，不远处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下，慕容清风正静静站在阴影里，将方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他指尖无意识地攥着身侧的槐树枝条，粗糙的树皮硌得手指生疼，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 有对十叶与潇潇笑语的怅然，有对慕容瑾表白的意外，更有几分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失落，像细密的针，轻轻扎在心头，泛起一阵难言的酸涩。
夜色渐深，白雪轩内静得能听见空气流动的轻响。窗外，从北方卷来的寒风掠过檐角，裹着几分凛冽的凉意，呜呜咽咽地打着旋儿，像是在低声诉说着冬夜的寂寥。屋内，烛火跳动着微弱的光，将潇潇熟睡的脸庞映得格外柔和 —— 她侧躺着，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均匀的呼吸声伴着偶尔的轻呓，成了这寂静夜里最鲜活的声响。
这般安逸的氛围，让守在一旁的人都忍不住眼皮发沉，只想伴着暖意坠入梦乡。可十叶却端坐在榻前的蒲团上，身姿挺拔如松，双目轻阖，指尖结着稳定的印诀，正专注地打坐调息。
随着呼吸渐渐绵长，一股温和的灵力自她丹田缓缓升起，顺着经脉一路流转，像是春日里的溪流般，轻柔却坚定地淌过四肢百骸。如今她的灵力早已能在周身顺畅运转，再无半分滞涩，每一次周天循环，都让体内的气息愈发浑厚。尤其是最近勤练不辍的轻功，更是有了质的飞跃 —— 往日里还需借着力道助跑几步，如今只需足尖轻轻点地，身形便能如鸿雁般轻盈跃起，若是全力施为，一次凌空飞掠三五十里，也不过是寻常事，脚下的风声都似能被她稳稳踏在掌心。
烛火的光晕落在她紧绷的肩线与沉静的侧脸上，映得她眼底的光晕愈发澄澈。即便身处温暖的屋内，她指尖仍萦绕着一丝淡淡的寒气，那是长期练功与灵力运转留下的痕迹，也让她在这静谧的夜里，多了几分清冷的韧劲。
打坐时勉强压下的心绪，在寂静的夜里又翻涌上来。慕容瑾的表白、潇潇的打趣、还有藏在树后那道未说出口的目光，像一团乱麻缠在十叶心头，让她莫名烦躁。她轻轻起身，生怕惊醒酣睡的潇潇，指尖触到门扉时动作放得极轻，带上门的瞬间，便松了口气。
院外的风比屋内更凉些，裹着夜色掠过，十叶身上的白色纱衣被风吹得猎猎翻飞，像一朵欲飞的流云。她不再压抑心绪，足尖轻轻点地，身形便如鸿雁般腾空而起 —— 近日精进的轻功在此刻尽显优势，脚下几乎无需借力，只凭着灵力运转，便朝着王府西边飞去。夜风在耳边呼啸，掠过庭院的飞檐、墙角的花木，那些烦乱的思绪，似乎也随着这飞驰的速度被吹散了些。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十叶便停在了一处林子边上。抬头望去，今夜的月亮格外明亮，清辉如练，洒在层层叠叠的枝叶上，将翠绿的叶片映得泛着柔光，林间的野花在月光下若隐若现，连空气里都带着草木的清香。这般美景，让十叶紧绷的神经渐渐舒缓，不知不觉间竟有些陶醉。她又一次足尖点地，在林边的低空轻轻飞掠，一边感受着夜风拂过脸颊的惬意，一边好奇地环顾四周，想要看看这林子深处还有什么景致。
可就在这时，她的目光突然顿住 —— 不远处的一棵松树上，竟斜斜地落着一个人。那人背靠着粗壮的树干，双腿随意地垂着，月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身形，衣袂在夜风中轻轻晃动。十叶心中一怔，待看清那人面容时，更是有些意外 —— 竟是慕容清风。
她停下身形，悬在半空中，借着明亮的月光细细望去。此刻的慕容清风没有了往日在王府中的沉稳威严，眉宇间似乎带着几分淡淡的怅然，眼神望着远方，不知在思索什么。那副安静又带着几分落寞的模样，竟莫名地让十叶想起了柳清风 ，这突如其来的感觉，让十叶一时忘了动作，只静静地看着松树上的身影，心中又添了几分复杂。
夜空中星子稀疏，十叶浑身力道骤然一空，身体直直往下坠，失重感瞬间攫住了她，指尖划过冰凉的夜风，整个人险些彻底失控跌落。危急关头，一道青影破空而来，慕容清风的身影快得如流星掠影，长臂一伸便稳稳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揽入怀中。
两人借着下坠的势头旋身翻飞，衣袂在夜风中猎猎作响，青丝与衣摆相互缠绕，彼此的呼吸交织在微凉的空气里，旋转的眩晕感中，只剩对方清晰的轮廓。直到稳稳落地，脚掌触到柔软的草地，那股悬空的心悸才慢慢平复。
慕容清风的手臂仍虚护着她的后背，沉默在夜色里漫开片刻，他才率先打破寂静，温声问道：“睡不着？” 他缓缓松开手，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肩头，带着一丝清浅的凉意。“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十叶心口微颤，垂眸盯着脚下的草叶，睫毛轻轻颤动，声音带着几分无措：“我...... 其实并不知道你在这儿，也没有想到你会在这儿。”
“我在等你。”
“啊？” 十叶猛地抬眼，眼里满是惊愕，一时忘了言语，脸颊悄悄泛起热意。自战场二人一同在大漠边看月亮，之后半年之久，二人都没有单独一起过了。
慕容清风望着她眼底的诧异，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语气添了几分赞许：“你进步太大了吧，已经能飞这样远了。看来父王给你们请的师父，那个叫柳士昭的，确实挺厉害。比我师父强多了。”
十叶回过神，轻轻点头，声音里带着几分腼腆与敬重：“是，师父挺厉害的。” 晚风拂过，吹起她额前的碎发，也吹乱了心底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
夜色渐浓，天边的玉盘皎皎生辉，清辉洒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银霜。慕容清风抬眸望着那轮圆月，目光悠远，忽然开口道：“想必二哥也像你一样，轻功了得了。” 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十叶垂眸踢了踢脚边的草叶，轻声应道：“也许吧，我们没有比试过。” 心里却暗自思忖，慕容澈不过是寻常公子，并无天生神通，又怎能练到自己这般境地。这层心思，她没说出口，慕容清风这般通透的人，想必也早已心知肚明。
沉默在月华下流淌片刻，慕容清风忽然转头看向她，神色多了几分郑重：“我一直有个问题，不知道当不当问。”
“你说。” 十叶抬眸迎上他的目光，心里隐隐有了些预感。
“你到底是什么人？” 慕容清风眉头微蹙，眼底满是困惑与探究，“怎么会有如此天赋，学东西快得惊人，还能轻易超越授业恩师。” 他顿了顿，语气更添几分凝重，“还有你那与众不同的感知力，那日府中遇刺，满府上下唯有你我二人提前察觉，你不觉得这太过奇怪了吗？”
“我......” 十叶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 “我是神灵下凡，我有神识” 又咽了回去。这般匪夷所思的真相，说出来他怎会相信？说不定还会当她是疯言疯语。她犹豫片刻，只好半真半假地笑道：“也许我是神仙下凡吧，灵根具足，天生就适合这些。”
话落，她正等着慕容清风露出不信的神色，谁知他竟仰头朗声笑了起来，“哈哈哈......” 笑声清朗，在夜色中荡开，带着几分畅快与了然。
十叶有些窘迫，轻轻推了他一下，嗔道：“别笑，没准真是呢。” 脸颊在月光下泛起淡淡的红晕，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 —— 幸好他没追问到底。
十叶说罢又好好端详眼前的男子，忍不住想要伸手摸摸他的脸。
“怎么？”慕容清风 轻轻握住她的手。
“你......像一个故人。”十叶缓缓说。
“像你曾经爱过的人吗？”慕容清风说着，低下头吻上了十叶的唇，十叶没有躲开，任由这份他炽热的呼吸打乱她心跳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