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会”的阴影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舒兰在处理日常宫务时,更多了几分警惕。表面上依旧从容不迫地推行着她的各项“新政”,暗地里,“灰隼”领导的调查网络正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着。
谨太妃宫中那个与宫外古玩店伙计接触的小太监,被严密监控起来。舒兰没有立刻动他,而是想放长线,看看这条线最终会牵向哪里。同时,对温僖贵妃旧档的梳理也在加紧进行,试图从尘封的往事中,找到“明镜会”在宫闱之内最初的蛛丝马迹。
压力之下,舒兰反而将更多精力投入到了“宫女再就业计划”上。这不仅是她真心想为那些底层宫人谋条出路,某种程度上,也是排解压力、巩固自身权力基础的一种方式。一个能给人希望的领导者,总能赢得更多发自内心的拥戴。
内务府在舒兰的强力推动下,硬着头皮开始尝试运作这个前所未有的“项目”。第一步,是对即将放出的宫女进行简单的技能和意向摸底。结果让人有些意外,除了大部分选择领银子回家乡或嫁人外,竟真有几十个宫女表示愿意尝试由宫里推荐去外面做工。她们中有擅长苏绣的,有做得一手好点心的,还有几个因在书房伺候过,识文断字,甚至能简单记账。
舒兰亲自审阅了那份名单和她们的情况,心中有了计较。她让内务府以“皇商采办”的名义,接触了几家与内务府有长期往来、信誉较好的绸缎庄、点心铺和书肆,隐晦地提出了“人才推荐”的想法。
起初,这些商家也是疑虑重重,用宫里出来的姑娘?这规矩也太多了吧!但架不住内务府隐晦的“提点”和“皇商”招牌的诱惑,加之舒兰承诺,这些宫女出去,一切按民间规矩来,宫里绝不干涉其经营,只是给个机会。有几家胆子大、脑子活的东家,便试探性地答应先接收一两个看看。
消息在宫女中间悄悄传开,引起了更大的波澜。那些原本犹豫的,看到真有姐妹能被推荐去京城里数得着的大铺子,心思也活络起来。甚至有些离二十五岁还有几年的年轻宫女,都开始暗自用功,琢磨着是不是也该学门像样的手艺,将来也好有个指望。
坤宁宫的威望,在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改变中,持续攀升。连一些原本对舒兰“折腾”颇有微词的中层管事,看到底下人做事更用心、更卖力了(毕竟有了盼头),管理起来确实省心不少,也不得不承认,皇后娘娘这法子,虽然新奇,却还真有点效果。
这日,舒兰正在看内务府报上来的第一批宫女外出安置的初步反馈,雍正踱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眼神在看到舒兰时,柔和了些许。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舒兰将简报递给他,笑道:“看看咱们的‘人才输出计划’初步成果。这个叫芸香的,去了瑞福祥绸缎庄,据说她带的几种苏绣新样子,很受追捧。还有个叫小莲的,去了桂香斋,改良的一道点心,卖得挺好。”
雍正粗略看了看,有些惊讶:“倒真让你做成了?”他放下简报,揉了揉眉心,“前朝为了厘清一处税关的旧账,几个衙门互相推诿,扯皮了半个月,还没个结果。看看你这里,倒是一片欣欣向荣。”
舒兰替他斟了杯参茶,语气轻松:“前朝是动别人的奶酪,阻力自然大。臣妾这儿,是给底下人发糖吃,当然顺利些。不过……”她话锋一转,压低声音,“‘明镜会’那边,谨太妃宫里的线头已经露出来了,正盯着。江南李卫那边,有什么新消息吗?”
雍正神色一凝,摇了摇头:“李卫暗中查访,那几家与漕帮往来密切的盐商和织造,近来异常安静,似乎嗅到了什么风声。至于那位致仕的元老,更是深居简出,抓不到任何把柄。这帮人,比老八他们狡猾得多,藏得更深。”
“越是如此,越说明其图谋不小。”舒兰沉吟道,“他们在暗,我们在明。皇上,新政推行正在紧要关头,绝不能因为这些人而放缓。但暗处的刀子,也不得不防。”
“朕知道。”雍正握住她的手,力道有些重,“前朝有朕,有十三弟,有张廷玉他们。后宫……就要辛苦你了。谨太妃这条线,务必小心,既要查,又不能让她察觉,打草惊蛇。”
“臣妾明白。”舒兰点头,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信任,心中那份因“明镜会”而生的阴霾仿佛被驱散了些许。
帝后二人又商议了片刻前朝的几件棘手政务,舒兰依旧能从现代视角提供一些另辟蹊径的思路,让雍正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
送走雍正后,舒兰站在坤宁宫的廊下,晚风带着初夏的微醺。宫墙之内,她的“新政”在争议中缓慢而坚定地改变着一些东西;宫墙之外,无形的斗争早已展开。
“灰隼”悄无声息地出现,递上一份新的密报——那个与宫外联系的小太监,今日又传递了一次消息,内容依旧是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宫中琐事,但接收消息的古玩店,近日却有几个生面孔的江南客商频繁出入。
舒兰看着密报,眼神锐利。狐狸尾巴,似乎越露越多了。她深吸一口气,对“灰隼”吩咐:“继续盯着,摸清那几个江南客商的底细。另外……想办法,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让谨太妃知道,她宫里似乎有些‘不太干净’的小动作,看看她作何反应。”
“嗻。”
布局已经展开,网正在慢慢收紧。舒兰知道,与“明镜会”的较量,需要的是耐心、细致和一击必中的时机。而她,有足够的耐心,陪他们玩下去。这紫禁城的天空,看似由她执掌凤印,实则暗流汹涌,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