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暗自冷笑,面上却不显:那就多歇几日。心想回京后有你好瞧的。这趟扬州之行,林家偌大家财竟分文未得,对贾珺早怀恨在心。
待贾琏走后,黛玉忧心道:珺哥哥回府后如何向老太太交代?紫鹃闻言眉头一动,随即释然。既已想通,何必再多思量?只管好生伺候姑娘便是。
贾珺瞧见紫鹃的神态,心中赞许,果然是有慧心的丫头。若她依然固执己见,这般聪慧的丫鬟便不能再陪伴黛玉了。他转向黛玉温和地说:妹妹无须忧心,你的银钱留着自用便是。余下的八十万两银子交由祖母安排,也成全你的孝道。
这些安排皆是贾珺与林如海商定的结果。八十万两银钱,换他金榜题名前的一份安宁。
黛玉展眉浅笑:珺哥哥做主便是。她深信贾珺能妥善应对贾母那头的事。
神京城,荣国府荣庆堂内。
贾母、贾赦、贾政齐聚一堂。贾母盯着贾琏的信笺,神色变幻:如海怎会收珺哥儿为入室 ** ?还将林家事务全交予他处置,连琏儿都无从插手。
王夫人冷着脸道:珺哥儿主动请缨去扬州,莫非存了私吞林家产业的心思?
贾赦原指望着贾琏归来能得些好处,不料横生枝节。他拍案怒斥:这小畜生莫非昏了头?胆大包天!待他回府必要严惩!
贾政劝道:大哥息怒,珺哥儿未必有此等心思,待他回来自见分晓。
贾母蹙眉道:珺哥儿不傻。他一介布衣,若无贾府庇护,转眼就能被人拆吃入腹,断不会行此蠢事。
王熙凤笑着应和:老太太明鉴。珺哥儿在外头闯出名堂,必是个明白人。即便真有歪念,他个白丁还能飞出咱们掌心不成?
贾母神色渐缓:凤丫头说得是,许是咱们多虑了。
贾赦暗自盘算:即便贾珺奉还林家家产,也落不到他手里,终归要流入二房。他恨声道:无论如何,贾珺擅作主张就该惩处!
贾母瞟他一眼:你且回屋歇着罢。贾赦面色铁青,却不敢违逆,只得悻悻退下。
宁国府。贾珍自被贾珺设计丧失男儿根本后,性情愈发乖戾,动辄迁怒于人,府中奴仆常遭鞭笞,便是嫡子贾蓉亦难逃责罚。
秦可卿这些时日光景甚是自在,再无贾珍前来搅扰,悬着的心渐渐放下,只是那清俊容颜常在心头浮现。
这日贾珍责打过贾蓉,忽想起贾珺之事,便问:珺哥儿近来有何动静?
贾蓉揉着青紫膝盖,恭声答道:回父亲的话,珺哥儿奉荣府老太太之命往扬州办差去了。
贾珍听罢冷笑连连,暗道这厮倒是会躲清闲,我偏不叫他如愿!
香满园酒楼内。
倪二聚了几个彪形大汉商议:宁府要来寻衅,按珺二爷吩咐,咱们即刻收拾细软离开此处。
唤作张龙的汉子拍案道:二哥!珺二爷待咱们恩同再造,从前刀口谋生到如今安稳度日,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宁府欺上门来?那贾珍好歹是同宗,行事却这般下作,不如跟他们拼了!
倪二虎目圆睁:休要莽撞!拿什么与人相拼?二爷临行千叮万嘱,既跟着二爷做事,便不得节外生枝。谁若误了二爷大事,我倪二先结果了他!
众汉子相视片刻,齐声抱拳:但凭二哥做主。
荣国府内。
王夫人正倚在榻上琢磨,区区贾珺本不足虑,横竖翻不出荣府掌心。若真有不轨,老太太自会料理。
此刻她满心记挂着宫中长女。自元春十四岁小选入宫,如今已逾十载。原指望甄贵妃提携,盼着女儿能得圣眷光耀门楣。怎料蹉跎至今,不过是个皇后宫中的女官。眼见出宫年限将至,怎能不叫人忧心如焚。
周瑞家的小心探问:太太为何事忧心?说出来也好宽解些。
王夫人叹息:还能为何,不过是元丫头的前程。眼看到了放出宫的年纪,叫我如何不焦心。
周瑞家的转动着眼珠露出笑容:太太,大 ** 正月初一降生是天大的福气,将来必有锦绣前程。不如去问问老太太的意思,说不定还能寻着新机缘呢。
王夫人顿时眸光闪动,想到老太太当初送元春入宫的深意。莫非其中另有打算?这事关贾府兴衰,确实该找老太太问个明白。
荣庆堂内,贾母正闭目养神。鸳鸯轻步进来通禀:老太太,太太过来请安了。
贾母缓缓睁开眼:让她进来。
待王夫人进屋后,鸳鸯会意地退了出去。贾母问道: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王夫人替贾母整理好靠枕,这才开口:老太太,元春入宫都十年了,眼看就到了离宫的年纪,我这当娘的心急如焚。贾母轻叹道:是,十年光景还只是个女官。
您得给想个主意才行,元春的去留可是关乎咱们府上的前程!王夫人语气急切。
贾母沉思良久,终于压低声音道:事到如今,有些话不得不说。你可知道东府那位蓉 ** 奶的真正来历?
不是说秦业从育婴堂收养的女儿?王夫人露出疑惑之色。
她本是忠义亲王的千金。贾母声音更低了,这秘密本打算带进棺材里的。当年忠义亲王过世后,太上皇特意封其子为宁郡王,偏生这位郡王总以正统自居...
王夫人听得震惊不已,既惊叹 ** 身世显赫,又心惊贾家竟敢收留。忍不住追问:可这和元春有什么相干?
贾母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若让元春将这事密报给皇上,你说皇上会不会厚赐咱们元春?
王夫人闻言神色一振,心中暗自盘算:秦可卿乃忠义亲王与青楼女子所生,实乃皇室之瑕,恰可借此打压宁王气焰。圣上若知此事定会龙心大悦,届时元春定能获封。遂展颜笑道:到底是老太太高明,儿媳这就去安排。说罢匆匆告退。贾母望着王夫人远去的身影,心中暗叹。
四月初九恰逢贾政寿辰,荣国府大摆筵席,开国功臣的后人们纷纷前来道贺。
后院里,贾母正与南安、北静等王府的太妃诰命闲话家常,忽见鸳鸯慌慌张张进来说:老太太,老爷被圣上传召入宫了。
贾母闻言心头一惊。自贾代善去世后,荣国府连圣旨都未曾接过,此番突然传召吉凶难料。众诰命见状纷纷起身告辞。
虽猜测定与元春有关,贾母与王夫人仍不免忧心忡忡,毕竟伴君如伴虎。
正焦灼间,忽见赖大气喘吁吁跑至荣庆堂前跪倒。贾母急问道:究竟何事?赖大满面喜色道:恭贺老太太、太太!大姑娘晋封凤藻宫尚书,加授贤德妃封号。老爷命即刻入宫谢恩!贾母这才放下心来,朗声道:重重有赏!阖府上下多发三月月钱!王夫人听闻喜讯,顿时容光焕发,连身段都不自觉挺得笔直。
这边荣国府喜气盈门,那边江南苏州的林家老宅园中却是一片清幽。
黛玉身着烟青色织金竹纹纱裙,青丝间一支缕空金穗簪随着翻书动作轻轻摇曳。虽未施粉黛,却自有一番天然风致。她正专心翻阅诗集,身旁站着紫鹃、雪雁两个丫鬟。
二爷来了。见贾珺走近,紫鹃屈膝行礼。
黛玉抬眼瞥了瞥来人,又垂下眼帘装作读书模样,心中却泛起涟漪:这个讨人嫌的又来作怪,上回推拿时故意捉弄,实在可气。
贾珺见她耳垂微红,不禁笑道:妹妹气色渐佳,虽定期推拿,还须坚持我教的那套导引术才是。黛玉轻哼道:谁是你妹妹?眼看要回京了,该唤声姑姑才是。贾珺朗声道:咱们师门排序,自然该称师妹。
黛玉狡黠地眨了眨眼:“到家自然要守家规,你这般称呼若被老太太听见,可有你好果子吃!”
贾珺赶紧作揖:“见过林姑姑。”
黛玉抿嘴浅笑,轻启红唇:“珺侄儿不必多礼。”说罢忽然笑出声来,像只得逞的小狐狸般开怀。
见黛玉愁容尽消,重现往日灵动,贾珺也替她高兴:“玉儿,咱们该启程回京了。”
这声“玉儿”叫得黛玉耳根泛红,嗔道:“胡叫什么?回京再这般没规矩试试!”
贾珺只得改口:“林姑姑,该准备回京事宜了。”
黛玉轻哼:“这回暂且饶你。”紫鹃雪雁瞧着两人拌嘴,笑得欣慰——这些天姑娘的笑容,比在荣府三年加起来还多。
紫鹃经过那夜长谈彻底明白,既
黛玉听了放下心来,她本不在意那些钱财,只是担心贾珺回去与贾母争执会吃亏,毕竟他现在没有官身难以与荣府抗衡,便抿嘴笑道: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忙你的事?
东厢房里。
贾珺对贾琏说:琏二叔收拾行装吧,三天后咱们启程返京。
贾琏立刻眉开眼笑地站起来:正合我意!他说完就快步离开。这些日子在苏州他食不甘味,早就盼着回京城交差,此刻听见返京的消息简直欣喜若狂。
次日拂晓。
林家后花园中,黛玉领着紫鹃雪雁正在演练拳法,正是武学入门的筑基拳术。让两个丫鬟跟着习练,也是为日后能给黛玉做个帮手。
只是进展颇为迟缓,除黛玉初窥门径外,两个丫头连门槛都没摸着。
旁边观练的贾珺也说不好她们能练到何种程度,但即便不能成为武者,强健体魄总是好的。
黛玉收势后向贾珺抱怨:自从练你这古怪拳法,饭量见长,怕是要变成胖丫头了。
贾珺忍俊不禁:放心,只会让你筋骨强健。他故意唤着玉妹妹,惹得黛玉瞪眼跺脚。
紫鹃插嘴道:姑娘这些时日气色好多了,管它胖不胖呢,横竖二爷都喜欢!
黛玉顿时耳根通红,啐道:呸!谁稀罕他喜欢?你这丫头越发没规矩,赶明儿就让你跟了二爷去。紫鹃想起日后总要随姑娘出嫁,羞得直跺脚。贾珺在旁乐不可支。
原本贾珺打算带黛玉去城郊寒山寺游玩,偏偏天公不作美下起雨来。
京城皇城。
大明宫养心殿内。
景帝端坐御案后,回想着贾元春密报的消息。没承想贾府竟藏着这样的隐秘,当真被利欲熏昏了头,天家血脉岂容他们当作进身之阶?
不过眼下还需借开国勋贵制衡太上皇的旧臣,姑且让他们得意些时日,秋后算账的日子在后头呢。
景帝继位已有九载,始终笼罩于太上皇的威势下,每日谨慎行事如踏薄冰,唯恐何时便被废除帝位。朝中宁王自诩为太上皇嫡系血脉,觊觎皇位的野心显露无疑,几位兄弟亦各怀心思。
军权尽握于太上皇之手,除皇城两万御林军外,景帝竟无法调动一兵一卒。若太上皇旨意下达,御林军是否听命尚未可知,此局实难 ** 。
这九载朝堂周旋,虽培植了些许势力,然无兵权则帝位永无安稳之日。尚需隐忍以待时机。然如何取得兵权却是难题,若直接干预军务,必引太上皇干预,实在棘手。
此时戴权轻声禀报: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景帝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