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查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着。符合“懂化学药学、年轻、手指纤细、近期行为异常”条件的人员名单被逐一列出,又经过仔细甄别和暗中调查,被一个个排除。凶手隐藏得极深,或者说,他平日里的形象与犯罪时的冷静疯狂形成了巨大反差,以至于难以引人怀疑。
就在调查似乎又要陷入僵局时,一个几乎被忽略的细节,从对钱家助理小莲的再次问询中被挖掘出来。
小莲在情绪稍微稳定后,回忆起钱管家(钱禄)吩咐她去取“膏药”那晚的一个极细微的片段:“……钱管家把那油纸包给我的时候,手有点抖,我还闻到他身上……好像有一股淡淡的、甜甜的味道,像是……像是蜂蜜杏仁糕的味道……当时没多想,现在觉得有点怪,管家平时不爱吃甜食的……”
蜂蜜杏仁糕?
这个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却让李廷心中猛地一动!
“杏仁?”李廷立刻追问,“是什么样的甜味?是纯粹的蜜甜,还是带有一丝苦味的甜香?”
小莲努力回忆:“好像……是有点不一样的甜,闻着挺香,但细闻好像有一点点……说不上来的闷味,不像街上卖的那种纯甜味的糕点。”
苦杏仁味! 虽然极其微弱,且被蜂蜜甜味掩盖,但这可能是关键!
氰化物(山埃)中毒会散发出苦杏仁味,但胰岛素和无毒凝胶绝不会!钱禄身上这股异常的气味从何而来?
“钱禄肯定还隐瞒了什么!”贺强立刻提审了被羁押的钱禄。
面对“蜂蜜杏仁糕”气味的质疑,钱禄起初还支支吾吾,但在贺强的严厉逼问和李廷指出这气味可能关联另一种致命毒药后,钱禄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嚎啕大哭,终于吐露了更深的实情:“那……那陌生人……他……他第一次来找我时,为了让我相信那贴剂无害,他……他当场从同一个油纸包里拿出了另一片看起来一模一样的贴剂,撕开背衬,自己……自己贴在了手臂上!他说‘你看,若是毒药,我岂敢自用?’……我……我就信了……”
“他自己贴了?”贺强和李廷都吃了一惊。
“但……但那贴剂好像有点不一样……”钱禄回忆着,“他贴的那片,凝胶颜色好像更浅一点……贴上去之后,他还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吃了里面一块浅黄色的糕点,说是祖传的‘药引糕’,配合贴剂效果更好……那甜味,就是那时候沾上的吧……”
颜色更浅的贴剂?药引糕?
一个可怕的推论在李廷脑中形成:凶手给钱禄演示用的,是真正的、不含胰岛素的“安慰贴”!而他当场吃下的所谓“药引糕”,恐怕才是真正的毒药——那里面很可能含有微量氰化物!
凶手极其狡猾且对自己狠辣。他用一场精心设计的“安全演示”,彻底消除了钱禄的疑虑。他提前服下(或贴了)解毒剂?或者那糕点的氰化物含量极低,不足以致命,只会造成轻微不适?无论哪种,都展现了他对药理的精通和惊人的胆量(或者说疯狂)。
“那陌生人贴上贴剂后,有什么异常表现吗?”李廷追问。
钱禄努力回想:“好像……贴上去没多久,他脸色稍微红了一下,出了点细汗,但很快就没事了……他说这是药力发作的正常现象……”
脸色发红、出汗——这更像是低血糖的早期症状,而非“安神贴”该有的反应!凶手很可能给自己贴的也是含胰岛素的贴剂,但剂量控制得极低,并提前服用高糖分的“药引糕”(蜂蜜杏仁糕)来迅速升血糖,对抗低血糖反应,从而制造“安全”的假象!
这场演示,本身就是一场精准控制的药理魔术!
“疯狂!太疯狂了!”贺强感到不寒而栗。这个凶手不仅知识渊博,心思缜密,还是一个出色的表演者和心理大师。
至此,凶手的形象更加立体,也更加危险。他自信、偏执、追求完美,甚至享受这种将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并亲身演示“控制”风险的过程。
“立刻查!”贺强压下心中的寒意,“镇上或县里,谁最近购买过氰化物(尽管管控严格,但某些特殊行业如电镀、照相可能少量使用)?或者购买过苦杏仁(可自行提炼微量氢氰酸)?尤其是与购买化工原料、薄膜的人特征相符的!”
这条新的线索,如同在一团乱麻中找到了一个线头。虽然氰化物的调查同样困难,但凶手的活动轨迹和特征被进一步框定:他需要频繁购买多种特殊物料,他可能有一个固定的、隐蔽的场所存放和处理这些危险品。
甜蜜的谎言之下,是致命的算计和近乎自毁的疯狂。
凶手以为自己能永远躲在“神秘人”的面具之后,却不知,他每一次精心的表演,都在留下更多的破绽。
收网的时刻,正在临近。